本以为性子淡薄的曲浅鱼应该会顺水推舟地说“没事,那就不说了”,结果没想到,前面的人居然直接停了下来,曲游生得高了些,唇瓣都差点擦到那卷曲挺翘的眼睫了,她惊慌之下赶忙后退了两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同样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接触,距离拉近之下,那张明明看过很多年的脸突然就生出了令人惊艳的少年感,曲浅鱼捏紧了指尖,问: “家乡而已,怎么会不好说?难不成你不是我朝民众?” 什么鬼?自己还变成外国的间谍了? 颇有些哭笑不得,曲游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过去了,便想了想,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南方人士,不过我的家乡比较偏僻,就类似于桃花源那样的仙隐之地,你肯定没有听说过。” “这样吗?” 曲浅鱼面上的神情似懂非懂,也不知相信了这番话没有,不过曲游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她为了给自己打气一般,很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嗯,就是这样。” “那你来到这里,家人该怎么办?” 怎么今天的曲浅鱼一路问个没完的? 印象中这女人明明就很是寡言少语,但也能够察觉到这是对自己的关心,而不是查户口似的调查,曲游不知为何心底发起热来,故作洒脱道: “我父母去世的早,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并无牵挂。” 闻言,眉心下意识敛,虽说情感有些冷漠,但比起独自一人生活,曲浅鱼还是会选择如今在曲家的温情,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因为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而显得有些笨拙且无措。 其实早就释怀了,而且是个极度乐观的性子,曲游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面上甚至还带着笑, “衿宣不必安慰我,来了这里之后还是挺不错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宠我,还有二姐一直关心我,之前那个家伙可真是不识好歹呢。” 开玩笑的话语让曲浅鱼也无奈地笑了起来,可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她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 “对了,你在那边,可有婚配?婚约也算。” —
第38章 搭配 “诶?” 挑眉的模样看上去很懵,像是没有意识到曲浅鱼为什么这么说一般,曲游笑得无奈, “我们那里是自由恋爱的,基本上没有婚约一说,我也并没有与谁有过恋爱关系。” “自由恋爱?你们并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现代的观念,倒也不是支持十六岁就要定下婚约的规定,曲浅鱼纯粹是被压抑教育了这么久后才明白原来是有“自由”一词存在的。 点了点头,曲游的神情坦荡而无所谓, “对啊,在我的家乡,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无论年龄,家庭背景,或是性别,只要坚定且两情相悦,都可以在一起。” 眼底逐渐生出了向往的色彩,也可能是想起了上一世在深院里的蹉跎,曲浅鱼的瞳孔暗了暗,笑得有些勉强, “若是有机会,可以带我去你的家乡看一看吗?” 什么?带曲浅鱼去现代? 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当然不可能,自己都回不去呢,但是瞥见了那双清透眸子里闪烁着的小心翼翼时,曲游抿住了唇,笑道: “好。” ………… 后面就没什么时间聊天了,因为苏青已经到达了考场,给大家分发起考试使用的宣纸来,曲游坐在座位上,倒觉得那一番脱离现实的谈话挺能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的。 古代的纸张比起自己熟悉的要轻薄许多,这也是她根本无法用毛笔作画的原因,曲游作为美术专业的学生,自然是会一点点毛笔绘画的,但现代的纸张虽说也会晕染,但因为厚度,便不会那么严重。 来到了这里却是一笔下去半张纸都快黑了,于是曲游看了看用丝帕包裹着的炭笔,扬唇笑了笑。 第二场考试的主题是“羽”,看到时还愣了一下,毕竟只有一个字,却要做出画来,她皱起了眉,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思路。 “羽”代表什么呢? 羽毛?翅膀?羽化升仙? 思维越发扩散,但都不能成为应考的内容,曲游习惯性地转了转笔,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现代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她先提笔画出了漫画家习惯的四个分镜,在第一个画框下开始了着色。 群山耸翠,连绵起伏,截断面却险陡而急迫,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风越发显得这悬崖沉寂中暗藏杀机。 随后,来到了第二个分镜,明明是同样的景色,同样的危险且令人心惊,曲游却在绝壁之间添了三分生机。 那是一朵花,或者说,完没还全绽放的花朵,她奋力挣扎着往坚硬的缝隙中扎根,几片孤零零的叶子使本就细瘦的根茎显得更为可怜兮兮。 长在青山峭壁上的花朵,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自然死亡吧。 可是,在下一幕,她肆意而又绚烂地绽放了,花瓣鲜嫩,根茎坚韧,哪怕在云雾缭绕间也不会被抹去半分颜色,曲游画得极为认真,就好像这朵花是曲浅鱼一样,神圣庄重到不容有半分随意与亵渎。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笔下的宣纸虽说有了表达的内容,但其实和主题“羽”毫无关系,于是,在最后的画面里,曲游画龙点睛一般绘出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飞鸟,羽毛丰盈,柔韧灵活,花朵也不见了,出现在了弯曲着的鸟喙中。 天生没有翅膀的花朵也学会了飞行,比起飞鸟,或许她才是驾驶者,乘着飞鸟做高空的花。 画完了以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曲游抿了抿唇,收起了炭笔,看向苏青,后者也低头看了一眼她桌前的宣纸,道: “提前完成的学子已经可以交卷了,记得在左上角写好姓名。” 在大学时候就是习惯提前交卷的一个人,毕竟落子无悔,曲游觉得绘画是一件一气呵成的事情,若是再修修改改,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越改越乱,只有百分之十才有可能是锦上添花。 把宣纸倒扣在了讲台上,她走出门去,这次倒是学乖了,就算曲浅鱼应该还在上课,曲游还是抱着双臂等在了女子学院的门外,脑子里闪过了女子压抑着声线起伏问自己能不能带她回家乡的模样。 还真是难得呢,居然能看见曲浅鱼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到这里,曲游却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现代呢,更何况带人回去? 而且,这里的曲浅鱼和自己现代的老板同名同貌,真的没有任何关联在里面吗? 越想越觉得一堆乱麻搅得头疼,干脆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去,此刻应该是下午三点多了,太阳正毒辣,倒是添了三分入春之际的暖意,曲游扯了一下衣领,感觉后背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按照正常时间线,曲浅鱼应该要上到下午五点去,太学的夫子感觉和公务员差不多,朝九晚五,十日一休。 等得有些疲倦了,主要还是穿得太多了,曲游想了想,打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动作还是很快的,挑了件较为轻薄的象牙白的圆领绸衫换上,但是站在铜镜面前时突然觉得有些太素净了,又去衣柜里翻了条明黄的宽大围脖搭配在胸前才觉得稍稍好看了些,曲游左看看右看看,陡然意识到………… 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二十四年来,她也不是个爱臭美的人,尤其是熬夜赶图的时候,基本上衣服一穿,脸都没时间洗就去公司了,就是凭借着天生的好气色,完全不捯饬自己,也能收获同事的一句“我靠曲游你今天这个妆好自然啊”。 不过现在居然开始纠结起穿搭来,曲游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瞬,心底一沉。 因为换衣服的动力来源,是想在曲浅鱼面前不那么狼狈,如果能加一些印象分就更好了,但是这都是以前的自己不会去在意的,毕竟老板怎么看自己,关自己毛线事? 可是现在,曲游理了一下垂在后背与前胸的围巾,强迫自己不去深究那些缘由。 — 这些天早上科三,回家都四点了,还要准备教资,连app都没时间打开,今天趁着教练换车胎码了一章,真是连轴转累得想死
第39章 玩笑 ………… “你去换了身衣裳吗?” 见面后,曲浅鱼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隐秘的想法感到羞窘,那股子被完完全全在意着的欣喜反而占据了所有情绪,曲游笑了笑,坦然道: “嗯,有些热了,想着距离二姐出来还早,便回去换了件薄一些的外衫。” 似是并不在意这些外表上的内容,也可能是教学得有些疲惫,曲浅鱼只是点点头,揉着太阳穴问: “第二场考试如何?有难度吗?” 怎么说呢,可能是有点失落在身上的,好不容易打扮了一番居然连一句夸赞的言语都没有,不过想起了之前曲浅鱼说过的容貌乃天生之物,曲游又歇了心思,唇角上仍然保持着的笑意有些勉强, “不算难吧,题目是‘羽’,羽毛的羽,我发散了思维,反正自认为答得还不错。” 说到考试内容时才显得精神奕奕起来,完全没了之前的疲态,曲浅鱼一边姿态矜持地缓步向前,一边回过头来问: “怎么说?” “我想的是羽应该代表翅膀,而生来就拥有翅膀的生物有很多,哪怕是最小的飞鸟也能掌握飞行的能力,可是那些天生没有翅膀的生物呢?它们又该如何飞行呢?” 说到这里,曲游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曲浅鱼的回答,后者愣了愣,道: “我不知,不过习武者虽然没有羽翅,却也可以凭借轻功飞檐走壁,这样算飞行吗?” 这武功也太作弊了吧? 感觉来了古代以后就一直在感慨习武者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自己一个,曲游抿了抿唇,将自己从那首歌里得来的灵感继续诉说给曲浅鱼听, “这是人类,那么花朵呢?如果生在悬崖深处的花朵也想要飞行呢?” 不过,比起曲游的浪漫主义,曲浅鱼显然要现实理智许多, “花朵植根于地底,如何能飞行?” 有些被梗住了,也真的是后知后觉对自己的答卷产生了怀疑,曲游低下头,声音也缓缓低了下去, “并不是的,假如有一只飞鸟恰巧衔起了这朵花,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拥有飞行的天分?” “什么意思?” 蹙起了繁密清绝的远山眉,似是不太理解这一段话,曲浅鱼道: “离开了扎根的土地,等待花朵的就是死亡,而且无论如何,飞鸟才是那个主体,又如何能说是花朵拥有了飞行的天分?” “因为,假若在花朵的视角,一直渴望飞行的她终于有朝一日能够俯瞰世界,她又为何不能是那个驾驶者呢?” 第三道声音陡然插入了她们争论的话题,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拿着书卷懒懒散散走出来的闻人祺,她仍然一身张扬红衣,明丽艳绝的容貌足已吸引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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