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香浓,风往前涌了涌,殷九弱闻见月下雨•露和女人的气息。 “从纽约曼哈顿回来,你也去那儿看雪了吗?”扶清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回答。 “没有,嗯有,”殷九弱恼怒于自己的语无伦次,平息下涌动的疑惑后,“但是我也看了雪。” 还是那种第二天发现人去楼空,心中惆怅不已的雪。 扶清淡声,“雪很美。” “你真的是在纽约看的雪?” “嗯,要看机票吗?”扶清看了眼手腕上的黑色表盘,有条不紊地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十分熟练地咽了下去。 对方太过淡定从容的模样,让殷九弱熄灭了那颗躁动的心,扶清如此平静,她再一直追问反倒显得有鬼一样。 罢了,世间相似的人那么多,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扶清是双胞胎? 想到这,殷九弱禁不住抬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扶清,正好扶清回眸视线拂过殷九弱的脸。 “你长得很漂亮。” 殷九弱听见女人清冽美妙的声音,像调•情,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真心夸赞。 “九弱,你小妈身体不好,你们要好好相处。”外公适当地提醒,“不要惹你小妈生气,晚上睡觉也不要熬夜。” “身体不好?” “嗯,先天体弱,吃药跟吃饭差不多,”扶清素雅温柔地对殷九弱笑了笑,“往后可能要拜托你照顾我了。” “不用这么客气……”殷九弱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接受这个女人和自己一起生活了? 靠,见鬼了啊,她明明过来是想说一句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好好好,现在的确没人来照顾她,而是她要照顾小妈? 一个比自己没大多少岁的绝色女人,她再次偷瞄了两眼扶清,暗自猜测对方的年龄。 眼睫好长,眼睛细长上调,皮肤光洁细腻,还有种冷若冰霜又莫名亲和的气度,感觉都能当自己姐姐。 没见面还以为是四五十岁真正能当她妈的年龄,外公给她找个这么年轻的小妈是要做什么啊。 “侄女啊,九弱的情况我都跟你说清楚了,再有详细的资料也会发给你,”外公满脸慈爱的笑容,“到时候我去环游一圈,九弱就交给你了。” “环游一圈?外公你又要去豪华游轮上玩,”殷九弱揉揉头,眉心紧拧,感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自家老顽童外公又要跑出去享受生活,把自己丢给一个陌生人? “我家这孩子就是脾气不好,没礼貌还倔强,一天天地过问起长辈的事情来。”外公笑呵呵地跟扶清唠叨殷九弱,一副全然托付孩子的架势。 “不会,我很喜欢,”扶清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殷九弱,少女穿的还是一件低调的黑色冲锋衣,蓬松的银灰色头发柔顺地垂下,漂亮得好似她庭院里栽种的玉簪花。 殷九弱:“……” “不是外公,你的意思是,这我一个人和,”她看着扶清,含混不清地说道,“和小妈……待在空荡荡的老宅,你不嫌地方大,我还担心闹鬼呢。” “九弱,你乱说什么,闹鬼那不是我老人家说来吓唬你的,你还当真呢,傻孩子。”外公啧啧两声,跟扶清笑着说,“我家孩子就是实诚,说一点话就信,笨呢。” 殷九弱被噎得无话可说,听见女人掩唇笑得开怀,她的心也跟着起了一丝波澜。 “小九,不用紧张,是想和我出去住,还是继续在这儿。”扶清笑完了,那双狭长淡漠的眼睛噙着温润笑意看向殷九弱,“我的家偏郊外,独栋的三层小洋楼,不是很大,你不用担心会闹鬼。” 外公不由得瞟了两眼扶清,想不到一向惜字如金的人会这么好声好气地给他家孙女解释这么多。 “和你出去住,”殷九弱话音落下,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她震惊于自己的随口一答,往日她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强,怎么会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或许是这个女人戴着眼镜的模样太过清冷素雅,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温和无害,又或许是她叫自己「小九」的声音和那晚好像…… 外公拍拍手让佣人把殷九弱的十几个行李箱拿出来,“好好好,九弱,我让人把你的行李先送过去,你现在就跟小妈一起回去吧。” “这么快?”殷九弱呆滞地站在路中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卖了? “殷老,天色不早,那么我便告辞了,”扶清慢慢拿过佣人递来的毛绒外套,冬日厚重的大衣也被她穿得有型有款。 认命地跟着扶清往停车场走,殷九弱看见女人的座驾是一辆银灰色的跑车。 又是一件出乎她预料的事物,本以为女人这样沉稳矜雅气度的人会让司机开商务一点的车,哪知道这么野性。 “小九,上车。” 女人似乎一向言简意赅,替殷九弱开了车门便不再多话。 坐进车里,扶清打开空调便又脱下外套,丝锦衬衫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她起伏曼妙的身材。 “饿不饿,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味道清淡,很会烹茶。” 殷九弱目光掠过女人的细腰后,不敢再看,感到自己的声音都颤巍巍的,“不饿,我吃过飞机餐。” “好,那就下次。” “那个,你平常是做什么的?”殷九弱感到自己问得太没有礼貌,又唐突,急忙改口,“我不是不想叫你小妈,就是还没改过来。” 握着方向盘的女人,狭长单薄的眼睛轻眨,轻轻取下围在脖子上的黑色围巾。 “没关系,我只比你大了六岁而已,你可以叫我姐姐。” 殷九弱心里的怪异和酥•痒同时攀升到顶峰,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身体里随着血液徜徉。 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甚至被女人那种温柔期待的眼神注视,就让她感到某种试探禁忌、冲破枷锁的兴奋感。 “姐姐……”两个字让殷九弱叫得百转千回,却取悦到了扶清,女人深邃的眼眸溢出几缕笑意,仿佛不经意似的又解开衬衫最顶的那颗宝石扣。 她的肤色太白了,白到几乎晃到殷九弱的眼睛,黑色围巾与白色衬衫的交织下,女人露出的一截肌肤如浓墨泼玉。 意境深远到殷九弱觉得那上面应该点缀几寸淡淡的绯红痕印才应景,最好是像昨晚自己吻在女人锁骨之间那样。 察觉到殷九弱失态的模样,扶清蔷薇花般的唇瓣微微上扬,故作不解地问: “小九,太热了吗?那我把空调开低一点。” “嗯,低,低一点吧。” 这一闪而过的一瞥,竟然让自己生出如此香•艳轻薄的想法,殷九弱眼前是女人清绝深刻的五官,她连忙在副驾驶位上坐得笔挺。 感觉有一根无法忽视的丝线,牵紧了她的神经。 这个是她小妈的女人,为什么要把衬衣扣子解开一颗啊? 扶清将车刚刚驶出殷家大宅,在门口暂停,侧身望向殷九弱,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衬衫下玲珑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小九。” 听出女人的语气是那种温柔宠溺的味道,殷九弱眼睁睁地看着扶清的身子慢慢往自己这边靠,“怎,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女人会解开安全带,倾身而来抚过自己的额头。但是女人的手停在半空落在车载音响的按钮上。 看出殷九弱半是失落半是迷茫的眼神,扶清依旧云淡风轻,冷冷清清地问: “喜欢听什么歌?”“都,都可以。” 扶清不再多问,按下按钮后便是音量适中的垃圾摇滚乐,失真的吉他音节拍稍慢,但却演奏出一种不对称的和谐性。 殷九弱正襟危坐,心里的诧异无限增加,她想不到看上去清清冷冷、素雅贵气的女人会和她喜欢一样的摇滚乐。 这种更多表现愤怒、厌倦、悲伤、恐惧以及消沉的音乐,一般都是青春叛逆时会喜欢的,她想不通身边这个矜冷淡漠的女人也会听。 她以为扶清是那种戴着严肃古板的眼镜,坐在宽大的柚木桌后,素白长指晃着红酒杯,听着管弦乐看文件的人。 不染纤尘美则美矣,却不似真人,不可近观。 果然人不可貌相吗,还是她自己太浅薄了,殷九弱陷入迷茫和好奇中。 一个小时后,银灰色跑车在一座山腰院落停下。 一座三层楼高的青白色楼房呈「U」坐落,有苏式建筑的神韵,素净的粉刷在岁月侵袭中浸出古朴的灰调。 通往房间的步汀铺着可爱圆润的鹅卵石,两侧花草如簇,有的生机盎然,有的枯萎凋零。 殷九弱站定在原地,四处环顾,体会到一种林风秋月的自然野趣。 “喜欢吗?”扶清走在半个身位前,“那边有一间半开放式的阁楼,你的望远镜和电脑可以放在那儿,晴天时会是很好的观测点。” “你怎么会知……” 女人的声音里藏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知道你学天文学,夜晚观星是常事。” “哦,好。”殷九弱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三楼最左边是我的房间,其他还有几间卧室你可以随意选,”扶清顿住脚步,回身柔柔望着殷九弱,“要离我近一点,远一点,都可以。” 说完话,女人便独自上楼,将自由空间全留给殷九弱。 整栋楼里的佣人很少,殷九弱转了好几圈,四处参观了一下,就跑到阁楼的阳台上捣鼓自己的望远镜,刚安装好之后还接到了阿引的电话。 “九弱,和小妈相处得怎么样?”阿引毫不避讳,单刀直入,声音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还,还行吧。” “怎么了,你小妈很年轻貌美吗?” “嗯,”在这一点上殷九弱完全没办法撒谎,“非常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哟,那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殷九弱靠坐在人体工学椅上,慢慢调试电脑的bios系统。 “这个人是有心理和生理需求的,你小妈那么漂亮,孤女寡女独处一室,啧啧。” 殷九弱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一声,回想起扶清一丝不苟的眼镜和扣到最上颗的衬衣扣,还有书房里几千册有过翻动痕迹的书本。 “你想多了,姐姐……我小妈是个很正派严肃的人,怎么可能搞那种事情,我看你是黄本子看多了。” 阿引在电话那头笑得灿烂,“哪里哪里,我没说你小妈,我是怕你对成熟美艳的小妈把持不住,你这种毫无经验的雏儿最没有自制力了。” 殷九弱沉默半晌,“滚。” 阿引大笑着挂了电话,没心没肺的。 重装完电脑系统,殷九弱再度抬头,看见院落里竹篱笆下的一丛花。 那片花开得蓬勃凌乱,白色花瓣与绿色的边反射着朦胧的月光,黑暗中有小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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