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来晚了。可我跟你姐姐说好了,要把你送回去的。”聂冰仪蹲下身子,给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毓殊松绑。 她有点不敢下手,生怕触碰到毓殊——这孩子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了。 放眼望去,哪都是血,敞开的衣服下,从胸口到腹部被人刻了血淋淋的字:“我是劣等民族”这类羞辱字眼。 这可真搞笑,毓殊、金芳珍、皇帝,可是同祖同源的。这是谁刻的字?又是在骂谁? 女孩的十指指尖上插着针,指甲也全都不见了。老虎凳使得她的膝盖环节变形、反转,以至于脚尖朝向无比诡异。聂冰仪没有查看毓殊的头皮,否则她会发现头发里埋着图钉。 聂冰仪喊了她几次,如果不是毓殊的胸脯还有起伏,她大概以为这姑娘已经死了。 “把她送走,换我留下。”聂冰仪用自己的军服给毓殊裹住。就算女孩已经走光了,聂冰仪也不想让这群恶魔继续窥视女孩的身体。 “你凭什么会觉得我能同意你的条件?”站在审讯室门口的金芳珍睥睨,“你是自己送上来的,我可不想放走两条鱼,大的小的我全要。” “凭什么?就凭你太自大了,”聂冰仪伸出扶着毓殊的手,“你甚至都没搜我的身。你觉得我每次都会和你做公道的交换。你听着,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而是命令你。” 金芳珍眯眼瞧着聂冰仪手上的手雷。拉栓已经被拔掉了,只要聂冰仪一松手,保险杆脱离,那么审讯室里的人会被炸成肉沫。就算是站在门口的自己,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你赢了。”金芳珍冷笑,“去,把小的扔出去。人我放了,之后是死是活我可不管。” 士兵们畏缩上前架走了毓殊,生怕碰到聂冰仪——保不准这女人发疯,把他们一起给炸死,那可就亏大了。 “好了,他们走了。”金芳珍看着聂冰仪手中的手雷,“现在把你手中的危险东西交给你左边的士兵。” “不必麻烦了,”约摸毓殊被送远了,聂冰仪松开保险杆。 不足一秒的时间,除了聂冰仪,在场所有人立即卧倒。 而聂冰仪,看着掉在地上弹跳几下的保险杆和手中的空壳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你知道吗?毓殊一开始有多嘴硬,她竟然还敢挑衅我。”金芳珍命人压住聂冰仪,“后来啊,她受不了啦,黄毛丫头就开始哭。” 士兵们按住聂冰仪,现在毓殊坐过的椅子属于她的了。 “那时候她还不喊不叫呢,到最后还不是哭哑了嗓子,她在那求饶让我杀了她呢。”金芳珍从刑具架上拿来一个黑布袋子,“可我就不杀她,她的一张嘴死硬,什么都撬不开,那我就把她折磨疯。” 聂冰仪冷笑。 “你笑什么?” “笑你真幼稚。”聂冰仪说。她心里却想着,你上了毓殊的当,她就知道自己求死的话,你们这群魔鬼偏让她活。她继续道:“你就是看比自己优秀的小辈不顺眼、想毁了她罢了。”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主动告诉我你们的秘密,我知道你爱干净见不得脏污,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个。”金芳珍亲手将布袋套在聂冰仪的头上,“怎么样?这是你最喜欢对别人用的刑罚。” “不,这是侵略者和它的帮凶的下三滥手段。”被蒙住脸的聂冰仪最后一次唾骂恶魔。 接着,一瓢水泼在她那被布袋套紧的脸上。 小魏看见一群安国军士兵把一个血人扔到马路中间。他趁着士兵不注意,把那个人抱起来,回到轿车上。 哎呦,这腿关节都反了。小魏心想着这群小鬼子二鬼子手段真是残忍,不过他们应该蹦跶不了几天了。他的教官说,苏国计划着开始进攻满洲了,到时候侵略者会全部滚蛋! 小魏掀开盖在血人身上的军服,想要看看她还有没有气。一看见对方的脸,他傻了。 “毓殊丫头?” 怎么会是她? 他摸了摸毓殊的鼻息,还有气,但喘得厉害,额头也发烫,是失血与感染的症状。按理说他应该马上把人送到医院,难就难在大医院都与军方有联系,这么个人送进去一准被人怀疑。私人诊所的话,一时半会找不到。 小魏想起副局长的嘱咐:她让他把人送到岛国人居住区的圈楼某户。 索性就听那个女人的话吧,既然副局长肯舍命救毓殊,总不会坑害她的,否则不就白救了? 小魏开着车一路疾驰,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岛国兵出现在大街上……看样子军部是要将整个新京封锁了。 他忍不住叹气,哪个脑缺的敢公然炸皇宫?你说若是炸死了岛国军总司令和皇帝也罢……事情过去快一天了,支配满洲的人们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满洲人、高丽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毓殊会是这场反抗活动的参与者吗?他知道这丫头有时候鲁莽,但从过往看,丫头她只会祸祸自个儿、不会殃及他人。这种不计后果的行动,简直就像胡子一样野蛮! 轿车停在圈楼前,小魏抱着毓殊箭步冲上外走廊,叩响指定人家的房门。 “哪位?”屋子里的岛国女人询问。 小魏只觉得毓殊在他怀里有点滑……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常常的血痕从楼下拖到楼上。他张了张嘴,才想起来副局长没告诉过他,这家人和毓殊又或者是副局长有什么关系? “是樱井家吗?情报局的副局长让我把人送这儿。” 情报局的副局长有四位,他并没有说哪一个。如果屋里的人知道怎么一回事的话,一定会开门的。 果然,门开,小魏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 不不,仔细一看是两个女人,只不过其中一人的个子太高了,而且她的头发很短。 小魏看看这位又看看戴眼镜的那位,总觉得这两人眼熟。打他在情报局潜伏起,常见的女人只有聂副局长和几个档案管理员,时间再往前推,这四年里,他见过的女人大多是毛妹子。 他恍然想起,四年前—— “魏营长?”高瘦的短发女人率先开口,她说的竟然是汉语。 “哎呀!”小魏、也就是魏嵩,他想拍脑袋,却是空不出手的,“你是那个那个……志川医生!” “是志村。”雪代皱眉纠正。 “哎,不好意思记错了。”魏嵩又对朱文姝道,“你是毓殊她捡来的那个,四儿!啊不对,文儿!” 朱文姝点点头,无论是她还是雪代,都整天窝在后勤,与老魏接触不多。 樱井家本来就小,这会儿客厅玄关里已经挤满了人。阿彻把自己的房间空出来给“大小姐”使用。这时候他从女仆长千鹤的口中知道,待他们家好的,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公爵小姐,而是一个冒牌的间谍。 即便如此,男孩还是愿意帮助这些人。 “我就知道,那些军人不是好人,”男孩嘀咕,“他们绑走了我哥哥,还枪毙了他。” 千鹤皱眉:“你哥哥不是战死的么?” 小男孩“哎呀”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于是连忙捂住嘴。 雪代和朱文姝在伤者身边忙碌,魏嵩觉得这儿没自己什么事,又总想和久别重逢的故人说两句话。他已经四年没看见毓殊,差点以为这丫头死在满洲的林海雪原里了……当然,现在的状况也没多好就是了。 “魏营长?”王进忠从里屋走出来。 “哎呦!这不是——”魏嵩拍脑门,“老王!王营长!” “老哥我包庇秧子房、犯了错,哪还是营长了。”王进忠笑了一下,很快又收回嘴角,“毓殊怎么样了?怎么是你把她送来的?最近还好吗?” “人还活着,除了腿骨折,别的地方都是皮肉伤。可能精神创伤更严重……”魏嵩摘下军帽,双手反复捏着帽檐,“至于我啊,我在苏国一开始是进行作战训练的,后来教官看我岛国话不错,让我回来做潜伏的工作,我就成了情报局聂副局长的秘书了。” “聂姑娘怎么样了?” “她拿自己换毓殊回来……你认识她?” “我们几个都认识。我就是听了她的话才换上这身皮的,毓殊也在帮她做事。” “哎呀!坏菜了。”魏嵩拍大腿,“一开始苏国人都以为她是二鬼子,才派我来调查的,我怀疑过她可能不是真的投敌,但就是没证据。现在她被抓了可怎么办哪!” “你看见团长老刘了吗?” 魏嵩大喜:“什么?老刘?老刘也和你们在一起?” “我前天才看见的他。他应该和毓殊在一起的。” 魏嵩皱眉,这可不是好消息。 两个老爷们堵在玄关里怪挤得慌的,索性一起出了屋坐门口。一个“伪政府警察”、一个“情报局特务”,两个人坐在一起颇为滑稽。 “要是留在地道里的是我就好了。”王进忠递给魏嵩一根烟。魏嵩摆手拒绝。 “发生了什么啊,老王?” “团长、毓殊还有聂姑娘本来是在皇宫执行另一项任务,刚好我带着警察们闹事。”王进忠吸一口烟,“皇宫是我炸的,逃走时是毓殊和老刘给我们断后。” 魏嵩怔怔地看着他。毓殊被抓了,那老刘在哪呢? “我挺混账的,我炸皇宫时……本想着自己也跟着死了就好了。谁知道最后反而是我全身而退了呢。” 王进忠望着天。此时岛国的轰炸机带着轰鸣声划破蔚蓝的天空。 大概……没人逃得出新京城了吧。
64、第64章 “先用剪刀把她的头发剪短。别担心,这种图钉不长,扎不进头骨的。” 雪代知道朱文姝作为医生已经是个熟手了。这时候她说些什么,没有要指点对方的意思,可她总想说点什么安慰朱文姝。 朱文姝一言不发,闷声给毓殊清理伤口。雪代没法从她表情上看出什么情绪。 气氛沉寂得可怕,雪代索性和朱文姝一样一心做事。这时候她也需要转移注意力,好不去想阿冰的事。 也许等她给毓殊处理完伤口,阿冰就会回来了呢。她这么想着,嘴边浮现出一抹苦笑。 朱文姝一向手脚麻利,她干活的速度飞快。不过,这下她麻利得实在过分。雪代见状,心说不好。 “文姝,你慢一点!” 朱文姝专注手上的工作,拔出来的钉子全部攥在她手里……她没听见雪代的声音,全然没注意到钉子刺入她的手掌中。 等雪代拉开她的手,取出她手上的钉子时。朱文姝还是忍不住哭了。 “这点痛和毓殊所遭受的比,不算什么。”朱文姝咬唇低头说。 “你难过、痛苦,没有作践自己的道理。错的是坏人。”雪代轻声说。 “我好想……替她分担疼痛……”朱文姝揉着眼睛,脸上全是汗水、泪水和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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