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毓殊乖乖闭上眼,朱文姝的手这么一放,全世界的声音都小了。 接下来,闭着眼的毓殊从一男两女的话语间梳理出一个狗血的故事:罗掌柜的是王大哥未过门的媳妇。王大哥以反对包办婚姻为由逃婚。罗掌柜的锲而不舍地追求大当家的,甚至把冷酷的妹妹扮成男孩送到王进忠身旁监视他。 毓殊强忍着笑意,躺在沙发上肩膀一颤一颤的。朱文姝见状,大胆地数落她,让她安生点小心扯动伤口。 嗯,姐姐有点姐姐的样子了,毓殊想。 整个事件摆脱不了一个俗字。炮头为地位个钱财轻易叛变。罗掌柜为了追求婚姻疯狂追求。罗翻垛的一介军师更是俗不可耐…… 毓殊不喜欢背叛,但并不讨厌俗。活在这世俗中的,不正是多数的平凡俗人吗? 毓殊、朱文姝、王进忠、丁六、崔七五个人在酒楼留宿,在次日下午离开县城。至于罗琼,她留在罗掌柜的身边了。 凌晨监狱着火、署长和一批狱警死伤,加上要犯王进忠逃跑,所以出城排查难免要严格一点——仅仅是一点罢了,好吃懒做、长久以来被驻军夺去工作、又没了领头人的警察们并不知晓该怎样检查这群出城的老百姓。 “干什么的?”警察象征性地盘问眼前的女孩。 “卖白菜的,爷你看,今天城里闹得人心惶惶,这菜卖了一天都没卖出去多少。”脸上抹灰的毓殊揣着手让城门口的警察随便翻。她从酒楼借了车,上面摊着蔫了吧唧的白菜。 警察瞥了一眼毓殊,指着赶驴车的的高胖女人和朱文姝:“这俩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娘和我姐,白菜都是自家种的,我姐来卖点小织物。警察老爷,拿点尝尝?” 警察打量着朱文姝与那高大的女人。朱文姝有点灰头土脸的,过肩长发简单地束成低马尾,人正在车边坐着打络子,好似她多织几个就能极大改善家庭生活一样。至于那个戴头巾的高大女人,她身材丰腴,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有点姿色的。女人嗯嗯啊啊地和毓殊比划着什么。警察了然,原来是哑巴老娘,三个女人,没什么可检查的,他赶紧把人往外撵:“走走走。下一个!” “俺家卖土豆、地瓜的。今儿个顺便把弟弟带城里来看郎中。”丁六也推着个板车跟上,崔七因为伤势最重起不来,只能躺在板车上装作生病。 巡警举着王进忠的照片对着哥俩看了又看。丁六面相老实忠厚,崔七小瘦猴机灵鬼模样,怎么看都和凶神恶煞的胡子头头八竿子打不着。 总而言之,五个人相当容易地出了城。离着县城有四五里地的时候,众人确认没被人跟踪,才松了一口气。 “这头巾假发热死我了。”“哑巴老娘”摘下头巾露出青茬短发。“她”脱光上衣,露出结实的膀子和浓密的胸毛,把勒着胸腔的西洋女士胸衣扯下,塞在里面的胸垫啊棉花啊全部掉在板车上。 扮做“哑巴老娘”的可不就是剃了胡子的王进忠么? 他用粗布衣服在脸上擦了又擦:“我说妹子,你往我脸上抹的什么啊?油腻腻的。” “之前给四娘姐姐化妆剩下的化妆品。”毓殊瞧着王进忠,眼冒精光,“大哥,有没有人说你剃了胡子很好看?” “好看顶个屁用!被娘们儿追出十里八街丢人!” 毓殊知道他指的是年轻时被罗掌柜追求的事,她打趣道:“你讨厌自己因为长得好看被人追,那你还动不动下山抢善良女人?” “嗨呀,我抢的都是缺德人家的小妾嘛……她们长得好看又过得不如意,她们总不会怨我的。”王进忠摸摸光溜的下巴,没了寸把长的胡子他真是不习惯。 可怜他蓄了几年的美髯。 “我懂了,美人儿惺惺相惜。可惜那些女人都没眼光,一个都没留住。”毓殊说。 “哈哈哈哈,那你不连你姐姐也给骂了?” 毓殊搂着朱文姝的胳膊笑:“她眼光好啊,她知道我可比大哥靠得住。姑娘才懂姑娘呢。” 朱文姝抿着嘴,笑得青涩害羞。 王进忠感叹:“行吧,我刚见到这丫头时还想。这么俊个丫头整天以泪洗面,得在汪大户得受多少气才能变成那可怜样?没想到她认识你才一天,就变得爱笑了,也能正常说几句话了。” 毓殊嘿嘿傻笑两下,往朱文姝身上那么一靠,下巴轻轻放在姐姐肩膀上,看着落日余晖。 王进忠全是被她捞出来了,叛徒的事也解决了。但是她还有个一问,炮头为什么把朱文姝的衣服穿在罗掌柜身上? 她问了姐姐,姐姐略有惋惜地轻叹,告知了其中的缘由。 “炮头大哥他说,砸了汪大户的窑后,王大哥本是要娶我做夫人的。我这时候出现在城里,他便以为我已经与王大哥成了亲、是来城里找他的。炮头大哥想用我和掌柜折磨王大哥。他说等王大哥来的时候,他要和他玩一个游戏。王大哥不是疼女人吗?新欢旧爱炮头大哥要杀一个放一个,他要让王大哥选错。” 这时候王进忠插了一嘴:“但他没让我选。” “我说我不是来找王大哥的,我就是跟着妹妹来。妹妹要找王大哥的。”朱文姝低声说,“对不起,我没忍住说了实话。” 毓殊捏捏姐姐的手:“没事的,只要你没事就行。” “炮头大哥问我还有个妹妹么?我想着你,说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还等着我。他问我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我妹妹小我两岁,短发,个子高,人很好又厉害,温柔又有耐心,是迄今为止对我最好的人了。” 毓殊的心微动,她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也许是喜,也许是羞。 说到这儿,朱文姝掉了眼泪。她自己擦干眼角,又说道:“炮头大哥听了,突然告诉我他不杀我了。等事儿结了,他会放我走,让我找妹妹。还让我对妹妹好好的。他说妹妹什么时候都是妹妹,可不能因为妹妹早熟就失了姐姐的责任。” 王进忠不语,毓殊在沉寂中说出一句话:“炮头有个妹妹,是么?” “嗯,他说他妹妹从小就懂事,会帮哥哥干活,笑起来也好看。炮头大哥说,他每次看见妹妹笑,心都化了。可他妹妹先天不足体弱,用多少钱都治不了病根。他打听到海外能治。所以他想当大官赚大钱,把妹妹送海外。” 毓殊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想,如果她早点认识炮头,知道他妹妹的情况,她会选择拿出父母留给她的那些首饰财宝,给炮头的妹妹治病。钱财有限,无法惠及每一个人,但她想,能帮一个算一个。 可惜没有如果,炮头已经死了。 在掌灯时分,五人抵达村庄,遇见了迎接他们的刘振团长。团里为王进忠准备了接风宴,如此便确定了虎头帮在王进忠的带领下加入反抗军。王进忠手下几百号兄弟,差不多可以组建一个营。刘振便任命王进忠为独立营“虎营”的营长,虎头帮的人马全部归他管控。而毓殊和她手下的三个班加上朱文姝,一同并入虎营。 “为什么?” 正在嗦粉的毓殊眼神迷茫、抬头反问,旁边的魏嵩一巴掌拍她肩膀上,怒道:“团座说话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嘶——我肩膀受伤了,老魏你别老碰我行不行?” 魏嵩乐,抬肘怼她的腰:“肩膀受伤疼成这样?” 毓殊捂着侧腰:“你可真会挑地方……” 魏嵩拍她受伤的那条大腿:“不是吧?腰也受伤了。谁啊?竟然让你两处留伤?” 毓殊端着自个的饭盒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魏嵩身边:“我现在就要离开老魏!我要进虎营!” 众人笑:“看来毓排长这是三处挂彩了。” 唯有王进忠不笑,他似乎无法融入这种愉快的气氛中。他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猪头,决定在启程前往双鹅山前,穿着一身军服去炮头老家看看,顺便送去五百大洋。
22、第22章 小米粥里放咸菜姑且还能喝,但是里面放中药算几个意思?六子和马春生坐在大院树荫下面面相觑,闻着那苦味儿就不想下嘴。他们再看看其他兄弟,一个个喝得直干哕。 唯有牛大鸿默不作声一口闷。但六子和马春生都看出来了,大鸿哥喝完那是气都不敢喘。 六子和马春生齐刷刷扭头看向排长,泪眼汪汪就差跪地祈求排长放过他们。 “怎么?想浪费粮食?”靠榆树下站着的毓殊眉毛微挑。 “毓姐,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马春生支吾,脸色难看极了,“喝粥就喝粥呗,你说你往里面放中药干啥?” 毓殊端起自己的铝饭盒,她的的早餐也是这么一碗药粥:“那是黄耆和甘草,怕你们干喝粥没滋味儿。” 六子脖子抻得老长往毓殊饭盒里看,他真是奇了怪了,这是谁熬的药粥?炊事班干啥呢?他一扬脖:“不是,好好的粥放中药谁能喝得下去啊?” 马春生瞟一眼毓殊,他见毓殊眉眼间神色冷淡,心里想着坏了。他顾不上好喝难喝,赶紧灌一口药粥。 “怎么?”毓殊嘴角歪歪一勾,皮笑肉不笑,六子看见直打怵。只见毓殊喝了一大口药粥,眉头微蹙,她伸手从嘴里扣出白色的什么植物的根给大家瞧瞧:“看你们文姐多惦记你们啊,这人参都下锅熬粥了。别不识好歹啊?” 六子低头,行吧,粥是文儿姐熬的,他要是再不识好歹……排长怕是要一盒子粥扣他脸上。 得空他得跟文儿姐知会一声,别让她熬粥了。 说起来,朱文姝每天只有去山头上挖药、在院子里晒药时露个面,除此之外,她就猫在屋里看书。 她与毓殊相识两个月,现在已经认识大多数的常用字,读懂中医中药典籍不成问题。她本身就认识许多中药,所以读那些带插图的书于她并不难。唯一的难处就是她还不会号脉,不知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无法对症下药。朱文姝能做到的,只有给大家包扎伤口进行护理,或者配一些大多数人能入口的调节补药强身健体。比如现在已经入夏了,她配了健脾益肺、解毒利尿的药。 其实粥没有那么苦,她一天采不了多少药,放入大锅里熬不出多少苦味,说白了就是六子那群富农子弟矫情。药也不是朱文姝放的,能用中药给大伙熬粥的,只有毓殊这个败家子。 毓殊耍着自己的皮带,她让他们矫情,看她抽不死这群熊样的。 她入了王进忠的虎营,并没有如愿所偿地摆脱魏嵩——魏嵩和她一起被调过来。团长的意思是,让魏嵩辅佐王进忠,操练操练这群胡子。 啊,老魏和大哥……瞧瞧这两个人,这么快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穿一条裤子睡一个炕了。以后大哥要是啥都听老魏的……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心拔凉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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