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艾唯小姐的病情要紧,允许她推迟一天前往首都。” 见到她,大使并不感到意外,他好整以暇地对柳梦一笑:“通知?什么通知?柳小姐,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明天以前将艾唯小姐带回首都’,假传指令的罪名,您现在还担得起吗?” “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我倒不是阻碍各位执行公务,但长老会一向自称遵从人道主义,这么强行带走艾唯小姐是否有些违背贵教教宗了?” 大使笑了:“柳小姐,您真是有趣。” 他不想理会柳梦的废话,一扬手,几个下属围上前来想把艾唯带走,秦淮护在艾唯身前,冷声说:“长老会要求艾唯小姐在卢港休养一天,各位如果一定要现在带她走,我们有理由怀疑诸位违抗命令的动机。” 柳梦大声吩咐:“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一时间,病房里乱成一团,卫兵和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与大使们纠缠不清,各种吵嚷声让原本就不算十分宽敞的病房愈发拥挤,场面不亚于昨天的院长办。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放肆的嫌疑人,大使在几乎要被拖出房门时才想起来可以向总部确认这回事,才喊出口立刻又被声浪吞没,秦淮被吵得额头突突作痛,干脆坐在艾唯身边一起看戏,柳梦堵着耳朵往角落里退,大声喊着让卫兵赶人,就是不让人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横竖这里已经吵成了菜市场,没人能找出声音的来源。直到手腕上的通讯器震了一下,她知道洛斯那边已经搞定,便抄起角落的那个花瓶,往地上种种一摔—— 一声脆响,混乱的病房归于安静,她正经人一样提高了些音量:“都安静!究竟有没有延期的指令,现在让这位大使联系总部一问便知。” 经过刚才那一番撕扯,大使雪白的衣袍皱成了咸菜干,他脸黑如锅底,整了整领口,当着她的面接通了通讯器。在柳梦得意洋洋的神情中,对面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挂断通讯,语气生硬:“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艾唯小姐可以在卢港休养一天,质询会延后一天举行。” “明天这个时候,我亲自来医院接您,希望今天这样的闹剧不要再发生。”他狠狠剜了艾唯一眼,“明天见,艾唯·杰菲尔德小姐。” 秦淮在衣物的遮挡下握紧了艾唯的手。就像往常的无数次安慰一样,艾唯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担心我。”她听见艾唯轻轻地说。 ---- 秦小姐在线护妻。 柳梦:房子着火我拍照,大使挨揍我大笑。
第53章 一场谋杀 最后一抹余晖归入地平线以下,秦淮睁开了眼。 艾唯侧躺在她身边,见她醒来,用手背试了试她的体温:“似乎没有那么烫了。” “我没事……”秦淮翻过身与她面对面,“说好要陪着你,怎么反倒是我睡着了。” “你在发烧。”艾唯将她一缕长发别到耳后,轻声说,“回去睡一阵吧,你太累了。” 秦淮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在发烧,但是你想让我离开吗?” 艾唯的轮廓笼罩在薄纱般的灯光之中,这让秦淮想起了初遇艾唯的情景,那晚冰凉的月光,身披月光如画一般的女人……决定攀附艾唯毁掉利维坦之时,她从来没有想过某天自己会溺在这片名叫艾唯的月光中,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失去艾唯的可能而哭泣。 “留下来。”艾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重复说,“我想让你留下来。”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怀疑是自己死去以后看到了神女。”秦淮靠在她的胸前,举起她的手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说到此处笑了一声,“之后我才想起来,秦小姐坏事做尽,哪里配得上神来接呢。” 她又想了想,调侃道:“但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似乎要冷静得多呢。” “你总是说这些让我自责的话。”初见时做足了上位者姿态的艾唯被挖出了冷酷无情的黑历史,恼羞成怒似的勾住了她的手指,“而且开始回忆第一面可不是个好现象,就好像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一样。” “如果我只能见你最后一面,我会用这最后一面给你最纯粹的爱。”秦淮定定地看着她,“但是你会回来。” 像自我安慰,也像恳求似的,她重复了一遍:“你会回来。” 这一次艾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我会回来。” 手心贴着秦淮的心跳,再往上,是低烧中发烫的脖颈,她在脖颈处停下,随后摘下了小指上的金属环,戴在了秦淮的手上。 秦淮一怔,目光微动:“你……” “没有你的我,只不过是一具由执念支撑的行尸走肉而已,”艾唯与她十指相扣,“但我爱你,我会为了你而尽力活下去——秦淮,我会回来。” 她远比想象中的自私且贪得无厌,就像回首之际发现自己有着无法割舍的东西,从想要秦淮离开自己活下去,到想要和秦淮一起活下去;她畅享未来的生活,也想要每天在爱人的怀抱中醒来;她想和秦淮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十指相握,也想要在对视后交换一个温柔的吻——她深深地眷恋着她的爱人,她不想离开。 “我爱你。”她再次重复道。 “我已经知道了。” 秦淮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然后吻了上去。 这是从她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吻,却前所未有的平和,在交缠的呼吸中,几天的兵荒马乱全部化为乌有,爱仿佛拥有抚平一切恐惧与痛苦的魔力,让心跳声在旖旎的空气中安静地传递。 一声,两声,三声……每一次同频的心跳,都仿佛是在无声地说着“爱”。 …… “我想长老会大概是有些误会,艾唯小姐人很不错,她也有自己的无奈之处。您想,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对家族与封地负责,实在是……” 柳梦没有再说下去,她叹了口气,将一切怜惜都藏在了叹息里。教士听这位反复无常却“天真烂漫”的柳小姐替艾唯说了一路好话,耳朵几乎要起茧子,靠着多年素养才堪堪维持住了耐心。秦淮默默跟在人群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庄园城堡的塔顶。 既然要滞留一天,按照礼节,大使理应拜访名义上真正的领主——虽然路易斯是个从首都回来后就被关在顶楼的疯子,但据艾唯所言,这位疯子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大多数时候还是可以和除她以外的人正常交流,既然如此,大使就没有不来拜访的理由了。无论从何角度来看,秦淮的身份都不该同行,且不说她在病中,天夜里那场谋杀让她不敢再离开艾唯半步,可这趟去庄园的行程,她也需要跟过来,因为他们要见莫莉的母亲。 从药厂存活后,莫莉的母亲一直被安置在庄园中。作为对秦月姝与安吉莉亚索暗中勾结的知情者,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次质询会也将作为证人到场,将她带走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于是柳梦执意要“强行”将秦淮带在身边,用任性给了秦淮一个同行的正当理由。 仆人们早已在城堡前迎接,带领一行人上楼。艾唯进了医院,安吉莉亚离开了卢港,伯特下落不明,虽然有仆人照常维持庄园的正常运作,但原本就空旷的房子更加冷清。墙上挂着历任伯爵的画像,一张张笑脸无声地目送他们上楼,在回荡的脚步声中,显得诡异又安静。 路易斯的画像就挂在楼梯最末,他三十出头,和挂在他之前的哥哥姐姐一样,继承了老伯爵和夫人的基因,可以称得上英俊,柳梦多看了几眼,装模作样地感慨:“说起来,我也没来拜访过路易斯先生呢。单看画像,实在看不出来是个疯子。” 大使觉得此话有失偏颇:“单单凭借种族歧视就将伯爵先生定义为‘疯子’,长老会认为实在有些片面了。” 柳梦了然,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您的意思是,长老会认为如此狂热的种族歧视是该被原谅、且应该存在的了?” 大使愣了愣,一时半会没有察觉出这话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当即噎住了。柳梦乐于看这群道貌岸然的教士吃瘪,口头占了上风,当即心满意足,随口扯开了话题,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路易斯的房间大门紧闭,门口的柜子上摆着几个餐盘,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女仆叹了口气,又解释说路易斯先生患上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不希望任何人接近,因此她们都是将食物和日用品放在门口再敲响房门,他需要时会出来取走,但他并不是每天都有兴致好好吃饭,所以他们将食物端过来,几天后又原样端走也是常有的事。大使意有所指地说:“在这种环境下,会产生被害妄想症是也正常的。” 柳梦立刻接话:“那当然,就像艾唯小姐一样,到卢港后遭遇那么多次暗杀,就连病中都有人想趁机要她的命……唉,艾唯小姐还真是命大。” 大使含沙射影的谴责被她巧妙绕开,尴尬地笑了两声,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女仆敲响了门:“路易斯先生,您在吗?” 没有回应。 柳梦对这位路易斯伯爵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见到这样一个尸位素餐的空壳伯爵竟然还摆起谱就更加没了耐心,她有些烦躁地靠在墙上等女仆叫门,揶揄道着“伯爵先生是不是还没有起床”,大使有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这边明枪暗箭,秦淮没有理会,她跟在众人身后一路沉默,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她回头看向楼梯,莉莉到现在还没有带着人跟过来。 如果是建立在秦月姝与教会串通的基础上……这一切都有些不对劲了。 “先生,长老会的大使前来拜访,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大使亲自敲门表明来意,房间中的人却依然充耳不闻,没有半点动静。几个人面面相觑,柳梦问:“你们先生该不会有什么自杀或者自残的倾向吧?” “没、没有呀……否则我们怎么敢将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女仆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用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门。“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秦淮敏锐地捕捉到了门缝中泄露出的一丝血腥气,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当机立断地扑上去想要将门关上,但已经来不及了——看清门内的景象,女仆尖叫着跌坐在地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行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有教士捂着嘴偏过了头。 路易斯人双目大睁,胸口直挺挺地插着一把刀,血从伤处流到床上,再到地上,全部风干成了可怖的黑褐色。大使睁大了双眼,目光震惊地从尸体上移开,慢慢染上了怒意:“这、这……” 秦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探了探路易斯的鼻息,但血迹干透,床上的人面色青白,早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默默攥紧了拳头,暗自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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