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一僵。 就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她忽然一个激灵,踉跄一下,扶住了楼梯的木质扶手。她垂下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 她突然明白了艾唯说的“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是什么意思——所谓“久别重逢”,原来也不过是旁人设计中的一环。 柳梦将她搀扶起来,关切地问:“翎翎,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没事。”秦淮笑着摇了摇头,挽住她的手,“我们继续看吧。” 比起遇到旧识,被利用居然让她更加安心。她面无表情地回望失措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胸无城府的女孩子而已,她为什么竟然怕成这样? 简直可笑。 “你说你母亲要参选维什特尔区的区长?”她小声问,“可你的家不是在格林沃利纳城吗?” “妈妈工作上的事,我其实不太懂,据说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政务厅要她调任去维什特尔,至于是为什么……”对于政治,柳梦显然兴致缺缺,也没有花过什么时间去了解,绞尽脑汁回想着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抱歉,妈妈好像提到过,但我忘记了。” “没关系,我只是问一句。” 已经足够了。 秦淮动了动手指,汗水蒸发后的指腹有些干燥,她心想,大概是因为陈生出了事。 维什特尔区藏污纳垢,看来女王陛下和政务厅对此都并非一无所知——艾唯想要通过柳梦接近她的妈妈,她自己又归属于哪一边? 她缓缓摩挲着指腹的纹路,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第19章 追杀 汽车驶在围绕着格林沃利纳市中心的河堤上。首都市区是贵族群居之地,环境优美,治安良好,是全帝国贫富差距最小的城市。市区被一条曲折的河流包围,这之外的城郊,是平民的群居地——“绿林区”。 这里被四周的田野树林所围绕,城区之中却没有什么绿地,狭小的地界带来的是高密度的住宅与人口,这里与市区分属不同的管辖地域,民风不同于安宁的市中心“富人区”,从河堤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低矮的民房楼顶晾衣架上随风舞动的衣物与床具。 “去看看你的母亲吧。”艾唯从手中的文件中分出眼神,瞥了一眼从身边飞速倒退的房屋,云淡风轻地说。 伯特脊背明显地一僵,又在沉默之中慢慢松弛下来。 “好。” “车直接开过去。”艾唯吩咐了司机,继续说,“我听说她现在一切都好,这几天在首都,多去看看她,别留下遗憾了。” “谢谢小姐……谢谢你,”伯特嘴唇嚅动几下,“艾唯。” “嗯。”艾唯偏头,目光投向城郊某一处,却没有落点,“见到她以后,代我向她问一句好。” 司机将车停在大路口前,伯特下车后在路边向艾唯鞠了一躬,转身拐进其中一条巷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蜿蜒狭窄的巷子里。 格林沃利纳城中没有红灯区,那些所谓的贵族无论多么风流,也不会将情人带到家里,因此他们将目光转向城郊——这里不仅住有市民,也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各色男女,他们就像餐风饮露的野花,把青春献给看起来风光体面的“达官贵人”,也从供养者身上汲取养分与利益,他们各取所需。 这里常有豪车出入,这是居民的重要谈资。司机发动汽车,有路边纳凉闲聊的人有意无意地朝她这边投来目光,艾唯放下手里的东西,透过前窗玻璃,对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的小楼眯了眯眼。 “停车。”她忽然开口。 “小姐,”司机虽然疑惑,但依然踩了刹车,“这里距离您的宅邸……” “我知道。”艾唯慢慢活动了两下手腕,然后推开了车门,“去河堤上等我……不。”想到什么,她又改了口,“你先回去,如果接到秦淮的电话,就先去送她。。” 车门“砰”一声关上,将司机的应答声隔绝。艾唯在路口,目光扫过熟悉的街道。 她有段日子没回到这里了。那排小楼被漫长的光阴雕刻上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十年如一日地被钉在原地,和回忆一起。街头有个小花坛,因为无人修剪,几株月季和杂草纠缠在一起,只挺出一支孤零零的花。 她在花坛前,察觉到遮遮掩掩着打量她的几道视线,接着抬腿朝某处僻静的巷子走去。 二十多年前,这里有一棵高大的松树,四季常青,郁郁葱葱,作为少见的绿色装点着这条老街,但如今连树桩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连接更加紧密的房屋,院墙低矮,拉着窗帘,房门紧闭。艾唯随手一摸墙头,捻了捻指尖厚厚的灰尘,余光瞥向身后,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度过十二年的“家乡”,是寄托她最不愿想起的回忆的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轻车熟路地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左拐右绕,很快就消失在不知哪个拐角处。 跟踪的杀手不见了她的踪影,靠在墙根低声骂了一句,一边掏出通讯器与同伴联络,一边调头快步原路返回。但不等他按下通讯键,腹部忽然被人一踹,他整个人拍在水泥砖墙上,耳边响起肋骨断裂的声音。他吃痛地蜷起身体,条件反射地抬腿踹向来人小腿,顺势举枪射击。但这人手肘一挡,“锵”一声响,子弹打偏在了墙面上。不等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持枪手腕被攥住用力向后弯折—— 腕骨断裂的脆响中,艾唯将枪管抵在他嘴里,堵住了痛苦的嚎叫声,她反手将杀手的手臂一拧,在他因疼痛失神的那一瞬间,手向下连开四枪,打穿了他的四肢关节。 痛苦的呻吟声中,血迹弄脏了她的礼服,艾唯对此视若无睹,她一拧一拽,干脆利落地卸了这人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枪口抵上他的后脑。她放低了声音:“你知道的吧,我只要在这里开一枪,你就完了——但是可惜,你想这么简单地去死,我当然不同意。” 杀手在疼痛中挣扎不断,但艾唯甚至扯下了他的衣物就地为他止血,语调听起来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谈论今天舞会上发生的什么趣事:“我听说,从前某些国家对待间谍,有许多刑讯逼供的手法。你的身体承受能力远比你想象中更强,只要不伤到要害,哪怕用刀一片一片地将肉削下,人也不会立刻死去。” 她一边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水,低头看着手中的枪管,抬眼时眼中染上一点疯狂的笑意:“我想派你来的人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那么,你大概也有心理准备了吧?” …… 秦淮在卫生间的吸烟区点了一根烟,靠在洗手台前闭上眼,缓缓舒出一口气。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有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吸烟区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跟柳梦聊天简直比任何一场酒局都更让人疲惫,这位大小姐仿佛有无限的精力,拉着她在宴会厅中东走西逛,穿梭在各色人等之间左右逢源。直到家人派车接她回去,才依依不舍地与秦淮告别,约好明天一起去喝下午茶。 秦淮对着镜子,将挽起的长发散开顺到一侧,摸索到项链上某颗宝石,挑开那上面一个极不起眼的缝隙,拿出了里面一只小小的耳机——临别之际,借着柳梦与她拥抱的时候,秦淮在她的礼服腰带上粘了一枚窃听器。 她当然不可能完全顺从与艾唯的摆布,因此需要将某些筹码握在自己手中。 柳梦的母亲名叫柳凌云,普通市民家庭出身,完全凭借自己,在首都政务厅站住了脚跟。她没有结婚,只是通过借精生子单身生育了柳梦这一个女儿,视作掌上明珠,虽然因为工作忙碌没有参加宴会,但依然亲自来接女儿回家。直到一根烟燃尽,秦淮已经听了一耳朵柳梦在车上的叽叽喳喳,她将烟蒂暗灭,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梦梦,先等一等。” 似乎是接了一通电话,柳凌云打断了柳梦的话音,秦淮动作一顿,屏住了呼吸。 “您好,夫人。” 什么“夫人”? 大概是这些年养成的条件反射,听见这个称呼,秦淮第一反应永远是秦月姝。这个想法瞬间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她指尖都有些发麻。 世界上的“夫人”多到数不胜数,并不是只有秦月姝一个——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自言自语,可惜并没能成功说服自己,秦月姝就像一株寄生植物,并不起眼,但每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都遍布她的根系。秦淮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缓缓收拢手指——她要将秦月姝连根拔起,她会不惜一切,利用所及之处的一切帮助。 忽然,卫生间的门发出“砰”一声巨响,秦淮警惕地后退半步,一个人影闪进来,不等她看清是谁,就一把捂住嘴将她的声音堵在嘴里,她一时竟然没能挣脱,眼看就要被拖进隔间,情急之下低头咬在来人的手腕上,捕捉到了身后这人动作一瞬间的停滞,千钧一发之际抬腿向后踹向这人的小腿—— “嘶……”身后的人吸了一口凉气,但没有放手,反而搂紧了她的腰,将她按在隔间的们班上,“别动,是我。” “你……”秦淮眉头紧锁,听出了这人的声音,她放松下来,恼怒地冷笑一声,“我竟然不知道艾唯小姐有在卫生间偷袭别人的癖好,您的确品味独特,普通人很难理解。” 但艾唯罕见的没有回嘴,她后撤了半步让秦淮转过身来,秦淮正要冷嘲热讽,一抬眼看清她的模样,话音倏地一顿——艾唯还是下午离开时那番打扮,只是裙摆一侧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头发乱了一些,呼吸稍微有些不稳,像是经历了一番并不轻松的奔袭。 “你这是……” 秦淮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被一根食指抵在唇上。 “别出声,”艾唯轻声说,“有人在追杀我。” ---- 今天还有一更,要晚一点。
第20章 枪响 秦淮话音一顿,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宴会已经结束了,大厅中飘扬的音乐已经停止,等到宾客全部离场后,会有工作人员逐层清理打扫——这间有吸烟区的卫生间在二层。 寂静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开,屏住呼吸,可以听见门外走廊上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卫生间门口停顿,随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这里没有第四个人,来人很快就会发现有人藏在这里。二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艾唯轻轻一点头,秦淮顺了顺头发,提起礼服的裙摆,推开了隔间的门。 “啊!” 门外是个保洁打扮的男人,秦淮适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小姐,您……” “这里可是女卫生间,先生,你走错了!”秦淮秀眉微蹙,靠着隔间的门,恼怒地指向卫生间门口,“如果你不是有偷窥癖的变态,就请你立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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