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有一个女人,双手撑着窗台,似乎在发呆。 秦淮曾在利维坦开设的舞厅中工作,有了名气后,搬到了东区最昂贵的酒店之一西维特常住。她熟知卢港交际圈,从交际花到贵妇人几乎认了个全,但面前的女人是陌生的——若不是不到社交年龄的少女,就只会是初到卢港不久的“新人”了。 论气质,这女人显然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但看外形,她又并没有到该被称为“夫人”的年纪。 她在窗前抬头望着围墙外的弯月出神,微白的天光之下,她轮廓立体,白皙纤细,搭到腰间的黑长发看上去质地比任何名贵的绸缎都要柔软,无可挑剔得像一尊莹润高洁的圣女像,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似乎是被秦淮惊动,她转头看过来,于是这尊雕像一下子有了鲜活生气。 ——她有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睛,眼波流传,满盛着盈盈夜色。 对视的一刹那,秦淮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一时忘记了要主动上前问候。女人却笑了,主动关切地上前,问:“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秦淮捂着绷带缠住的伤口,在离女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好多了,谢谢您。” 身处陌生环境的人对外界充满戒备心十分正常,女人细心地对她的戒备保持了基本尊重,并没有贸然靠近。她带着礼貌的笑意,朝秦淮微微点头示意。 “不用感到害怕,这里是安全的。”像是想要使她放心似的,女人摊开手臂,向她展示自己毫无武装的衣着,随后自我介绍说,“我叫艾唯。” ---- 毫无征兆地出现,先开个狗血脑洞调理一下,然后慢慢填坑。 设定婚后不改姓(世界观全架空,最终解释权在我)。 祝大家食用愉快
第2章 艾唯 不交代全名,想必出身名门,姓氏在当地十分有名。秦淮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女人,她一副放松的日常打扮,丝毫不加修饰,只有右手的小指上一枚素圈银戒折射出着淡淡冷光——女人身上,和装饰低调的走廊上一样,都看不见任何家纹标识。 是普通的富商家族吗? “这是哪里?” “是我的住处。”艾唯补充道,“这里少有人来,所以不用感到害怕。” 秦淮垂眼,报以略带羞涩的笑:“谢谢您,艾唯小姐。” 艾唯接受了她的称呼,微笑说:“如果想要谢我,不知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淮。小姐,您可以叫我秦淮。”她提起裙角,行了个正式的屈膝礼。 “秦淮。”似乎是觉得耳熟,艾唯轻声念了她的名字,随后她拧着眉头稍微思索了一阵,说:“我似乎听说过你,你是德文的女伴?” 她用了“女伴”这个词,不得不说十分委婉,并没有当面让秦淮为她尴尬的身份感到不光彩,堪称体贴了。 “是的,小姐,我受伯爵先生邀请赴宴,但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没想到在庄园外遇到了歹徒。”秦淮按着心口,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请问那些歹徒落网了吗?宴会上的其他宾客没有遇害吧?” 艾唯侧头注视着她。她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旁人时,比卢港春天最湛蓝的天空还要纯净,以至于秦淮几乎认为面前的人看透了她的内心。但艾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语气遗憾伤感:“其他人倒没有什么伤亡,但悲伤的是,德文不幸遇害了。” 还好暗杀成功了,否则这一趟来的实在不值,秦淮暗自心想。 但她张大嘴怔愣了良久,熟练地演出一个震惊、悲伤与恐惧掺杂在一起的表情,后退了半步,靠扶住窗台才堪堪站住,随后惋惜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她低声说,“实在难以置信,明明今天白天还……这是真的?” “别太伤心了,小姐。”艾唯安慰说。 “凶手呢?凶手抓到了吗?” “放心。安吉莉亚说,发现凶手时他已自杀死在了桥头,大概是受了重伤,看不到活着出去的希望了吧。” 秦淮表面上松了口气,忙到“谢天谢地”,转身却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会这样?这次配合的杀手竟然这么不专业……还是说,有什么隐情?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包括埋伏在庄园外的“歹徒”,还有面前这个古怪的艾唯…… “你运气很好。” 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与心中所想巧妙地重合,秦淮抬头看向她的眼睛,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没听清似的茫然:“您说什么?” 她绷紧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面前的女人纤细白皙,估计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人,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富家女,秦淮甚至不需要用刀,就能在她尖叫前轻而易举地划开她的脖子…… “我是说,你受了伤,又一个人在庄园外,万一遇上凶手,恐怕就有危险了。”艾唯竟对她的警惕与杀意毫无知觉,眼中盛着温和的月光,“还好没有,不是吗?” 秦淮微微一怔。 “艾唯小姐。” 一个黑色西装的高瘦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角落的阴影处,秦淮将手藏在从长袖之中,艾唯侧头看了男人一眼:“什么事?” “有急事需要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但我记得我说过,不要随意进出这里。” “是的,小姐,对不起。”男人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歉,语气平板,不带一丝感情。 “你先回去,我马上到,以后不准打扰到秦淮小姐休息,这太失礼了。”艾唯不咸不淡地训斥了男人几句,回头征求秦淮的意见,“不介意的话,你好好休息,我先失陪了。” 秦淮礼貌一笑:“您请便。” 艾唯微微俯身行礼,转身离开。走廊的门随之关闭,最后一块洁白的裙角也被夜色吞没,明暗交错,秦淮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是敌是友?她嘴角紧绷,目光晦暗。 “艾唯小姐。”方才的男人早已等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外,见艾唯到来,恭敬地拉开门,“关于先生的葬礼,夫人想与您商量。” “知道了。”艾唯径直走进房间,在屏风后脱下睡裙。兄长亡故,她不得不按照礼节为其服丧,她不喜欢被人近身服侍,只有穿戴整齐后才有女仆跪地为她整理黑色的裙摆。艾唯偏头对着镜子将头发挽起,目光落在了从妆台旁高架摆的一枚戒指。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后者垂手低头恭敬地守在门前,像一台安静的机器。 戒指上镶嵌了一刻拇指指甲两倍大的方形蓝宝石,内部镌刻着家纹,缠绕的双蛇被一剑贯穿,簇拥着主家的姓氏——杰菲尔德。 这应该是独属于家主的标志,戴在历任杰菲尔德伯爵的手上,它被亲人的血所浸泡,仍然像他们的眼睛一样湛蓝,不曾染上一丝杂质。 “伯特。” 男人应道:“小姐。” “把这东西拿走。”她拿起戒指随手扔出门,男人伸手一捞,才没让这贵重东西摔在地上:“是。” “看好秦淮,”艾唯接着说,“安吉莉亚那边由我去说,管好你们自己的嘴。” “是,小姐。” …… 凌晨四点,忙碌的空气早已充满了杰菲尔德庄园。 相比较前任伯爵,这一任年轻的掌权者简直勤劳得过分:每天凌晨四点起床,梳洗打扮的同时在秘书的协助下核对一天的日程安排,然后处理一部分紧急文书,六点时与家人共进早餐,看完日报后开始一天的工作——没错,杰菲尔德新的掌权者正是艾唯·杰菲尔德,老伯爵的二女儿。 艾唯前有四位哥哥、一位姐姐,后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横算竖算,作为第六顺位继承人,她继承爵位的概率微乎其微,何况她是伯爵的私生女,是首都一位风尘女所生。老伯爵在她那貌美如仙的生母去世后不知为何忽然良心大发,接回了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艾唯。 可惜伯爵阁下那些微父爱几乎转瞬即逝,认祖归宗后第二年,艾唯就被“扔”进军校自生自灭——但作为在贫民区挣扎求生十几年的私生女,她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八年后,顺利毕业的艾唯作为女王亲卫队的候选人归来。 此时伯爵已经罹患重病,难得被此种殊荣唤醒了久违的父爱,再次把艾唯接回了家。这大概是老伯爵身在地下也会追悔莫及的决定,因为那之后,杰菲尔德家度过了翻天覆地的八年。 变故陡生,继承人更替,放在任何一个豪门都是一场大戏,但杰菲尔德家的早餐格外平静。艾唯落座时餐桌已经布置好,在旁落座的只有四哥路易斯一人。她将一众仆人的问候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怎么,艾唯,是不是有些不适应?”路易斯最是看不惯她这幅无礼的做派,再加上作为第四顺位继承人,他先前不得不“自愿”将继承权拱手让人,结果对方根本不领这个情——多少人垂涎的家主戒指兜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他手里。 孤零零一枚戒指,剥去了权力这层内核,只不过是个不值钱的死物而已。路易斯不得已成了个等待随时被人推出去挡刀的空壳伯爵,此时憋了一肚子火。但空壳伯爵也是伯爵,令他气焰陡生,当即阴阳怪气地冷笑起来:“也对,毕竟在家的这几年比起十二年养成的习惯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艾唯眼皮都没抬一下,照样吃饭,敷衍地点了点头:“说得对。早上好,路易斯哥哥。” 毫无诚意的问安,比起问候更像是嘲讽,路易斯怒气更盛,可碍于种种,又不能当面撕破脸,只能将手里的餐具扔进餐盘里:“现在未免也晚了一点,想到你刚回家那时候闹出的笑话…… “当啷”一声响,艾唯手中的餐刀不轻不重地磕在盘沿,她终于抬起眼,微笑道:“哥哥年岁渐长,竟然连餐具都拿不稳了,不如早日选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建一所疗养院进去休养,以防发生什么意外。人到了一定年纪,要多为自己打算,你说是不是呢,路易斯哥哥?” 路易斯一噎。 老伯爵说艾唯长相“七分像她那美丽的母亲”,但十二岁时的艾唯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沾染了一身贫民区长大的孩子身上独有的、难以祛除且令人厌恶的阴郁戾气。当时他们对老伯爵的话嗤之以鼻,直到二十岁的她从军校毕业,就没人对这话表示怀疑了。大多数初见艾唯的人都无法从她脸上移开眼,可被她这样盯着,路易斯却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过,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你……”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忘不了自己的哥哥们是怎样丧命的,当即出了一身冷汗。餐厅里死一般寂静,还好在卧室用完早餐的柏莎夫人及时到来,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德文伯爵逝世,夫人为他戴了重孝,一身黑裙,衬得她苍白低调。可能因为“长嫂如母”在疯子身上同样适用,柏莎夫人是全家少有的与艾唯自然相处的人,见她下楼,路易斯如释重负,连忙起身:“谢天谢地您来了,夫人。您真的应该多多管教艾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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