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梁雁关上了她房间的门。 有那么一瞬间,喻良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她僵在原地,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房门“砰”一声关上,她立刻按开手机,叶扉安发的是“这周数学作业时改错,我又少了一科作业”,是她上一条消息的回复,只是解锁锁屏时显示了一行字。 “已错误三次,失败五次后将锁定一分钟。” 喻良的心顿时一沉。 梁雁在试图解锁她的锁屏,甚至都没有想要掩饰。 她的锁屏密码用的是叶扉安的生日,梁雁当然想不到,这个密码无形之中救了她一次——但是喻良心想,她是开始怀疑什么了吗? 从上次在车站的反常,到今天突然翻看这本立体书,甚至还想再次检查自己的手机,喻良不敢多想,这个晚上过得乱糟糟的,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梁雁忽然说:“良良,我手机没内存了,借你手机看个电视剧。” 喻良下意识一僵:“啊?” “怎么了,你手机了有什么不能看的?”梁雁似乎没在意她的反常,开了个玩笑,“就今天晚上,明天你不是就上学了。” “哦……好,等等。” 喻良拼命克制住自己飞快的心跳,她之前给微信和qq设置了密码锁,现在只能给叶扉安回了一句“今晚别给我发消息”,然后取消锁屏密码,把手机递给了梁雁。 手心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她故作平静,指甲掐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却不得不分神留意梁雁的表情。 …… 叶扉安收到消息时,正坐在晚饭桌上。 今天叶峰和吴曼箐都在家,叶峰做饭,吴曼箐边从项目的大老板吐槽到律所新来的实习生,边从书房转移到餐厅,叶扉安听他俩一唱一和听得头疼,正好收到喻良的消息,打开一看,愣了愣。 喻喻:今晚别给我发消息,微信跟qq都别发。 她很想问一句“怎么了”,但喻良会这么匆忙留下一句话,必然是情况特殊。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干等着的那个,上神呢?快去帮你爸端个菜。” “来了。” 她应了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没了手机的联系,她们各自在家,隔着漫长的夜色,就只是两个没什么交集的普通同学。 这个夜晚的每个人各有各的烦恼,且无处倾诉,但现在,没有人想起潘珊无意之间提起的话——一对恋人难以逃避的命运,两个人在一起,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渐渐少了刚刚相恋那时的激情和亲密。 她们并没有像潘珊所说的“不会走到这一步”,而是似乎恰好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第60章 断裂 梁雁直到周日下午返校之前才把手机还给她,错过了一天,结果就是,喻良返校以后才知道,叶扉安今天生病请了假,至少要周一才能回学校。 前几天陈殿胜巡视文科楼的时候逮住不少玩手机的,最近查手机比高一刚开学那会还严,喻良把换洗的衣服带回宿舍时顺便放下了手机,没敢冒险把手机带到教室,所以跟叶扉安的聊天界面只停留在进校门前的一句“晚上把作业发给你”。 叶扉安突然生病,于是周一的国旗下演讲临时又换成了韩笑笑,就是很正常的轮换,但可能是因为连续两天都没怎么说上话,喻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在教室看着第一排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或者自己待在宿舍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大概是这两天的巧合太多,喻良感觉自己是胡思乱想过了头,仿佛悬在水面的一根浮木上,试图抓住一点所谓的“安全感”,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被一点风吹草动惊动,然后心神不宁。 说是“周一回”,直到下了晚自习,也没见叶扉安回来,这学期潘珊办了半走读,现在回宿舍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喻良干脆又留在教室学了一会。 自从跟叶扉安在一起以后,她很少像这么晚回宿舍了,通常是两个人先去地理园或者操场散个步再回宿舍转战微信交流,然后她才悟出来“学习效率比时间更重要”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渐渐就没了留在教室的必要。 现在教室比之前更热闹,前排几个人一道数学题算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险些因为到底应该是什么思路险些大打出手,值日生没法拖地,忍无可忍之下把几个人一棍子赶了出去,喻良无端被牵连,只好随大流回宿舍。 “每次这个时候都特别想念我们叶姐,是吧跳跳?”他们出了教室吵得意犹未尽,吴镇宇不由得感叹。 韩笑笑连声附和,两人明明算出来的答案不一样,但自动统一出了一条“与标准答案不同”的战线,刀子嘴王璧毫不留情地呛他俩:“想念也没用,那么做就是不对,你俩要是对,答案怎么跟你们算出来的不一样?” “所以我说答案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嘛。”韩笑笑嘴硬了一阵,转头问喻良,“安安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说就今天。” 王璧莫名其妙的笑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到,“噗”一声笑了出来:“咱们喻喻现在都快成叶姐代言人了。” “哎,我也这么觉得。”韩笑笑在这事上特别有发言权,“有时候……啊!” 他们经过楼道,一楼的声控灯好像坏了,这一节楼梯黑乎乎的,韩笑笑没留神,被下楼的一个身影撞得扑到了吴镇宇后背上,吴镇宇踉跄一下,转身扶住她,跑下楼梯的人连声道“抱歉”,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这不是班长吗,”王璧扶着韩笑笑,纳闷地往这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干嘛呢?” “谁知道,别不是让老陈训了吧?” 这人是高彦,喻良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往楼梯上看了一眼。 韩笑笑本来只拿了本笔记,被撞这一下,手里东西掉在地上,夹着的试卷散落一片,几个人帮忙捡东西,喻良去楼道捡起一张试卷,她低着头拍掉上面的灰尘,感觉身边好像走过几个人,其中几个人嬉笑一阵,有个人扬声说: “这不是跟那个谁,那个跟二班叶扉安谈恋爱的同性恋吗?” 这句话周围的几个人都听清了,走廊上几个同学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原本轻松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喻良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僵在原地,慢半拍地抬起头,却踉跄一下,摔下了一级台阶。 “你说谁同性恋,关系好就是同性恋啊,那我们都是叶扉安女朋友,什么屁话?”韩笑笑反应了过来,一把拉过喻良,跟王璧一起把她护在身后,“找什么事呢,就这么欺负我们班人,你谁啊!” 吴镇宇认识这个人,先是懵了一下,说:“理科十六班陆文锐。” “陆文锐”这个名字很陌生,但这个人喻良却很熟悉——就是之前跟叶扉安表白被打断、后来在走廊上找事的那个普班男生。 “哟,文理都分楼了,特意翻山越岭过来找茬啊,真是辛苦你了,可真不容易!哪听来的屁话就往外说,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在这跳脚呢?” 韩笑笑护崽技能启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喻良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感觉大脑里嗡嗡一片。 “谁跳脚了,你不信自己问问她俩。”陆文锐跟一群男生站在一块,气定神闲地走下台阶,朝喻良一抬下巴,“哎,那个叶扉安女朋友,你自己说啊?” “你这也太不体面了,追不到人就这么造谣?”王璧怒道。 “你跟他扯个屁!安安就不可能是同性恋!”韩笑笑气急了,拉着喻良的手腕,“你说呢喻喻,这你能忍?” 对面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喻良下意识看了一圈自己周围的几个同学,嘴唇颤了颤:“我……” 几个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喻良想后退两步,想扶住身后的窗台,却好像被钉在原地,她感觉自己像在悬崖峭壁走独木桥,此刻摇摇欲坠的桥梁陡然折断,她一个人挂在云端,周围是七嘴八舌的讽刺和冷眼。 ——担心了很久的场面,此刻突然成了真。 没有证据,再真的话都未必是真相——但哪怕喻良知道这一点,她还是止不住地后背发凉,她白着脸,苍白地反驳:“我、我不是……” “你自己听听!”韩笑笑好像气急了,抄起手里的书就要往对面那人头上招呼,手举到半空突然被拉住,她刚想无差别地破口大骂,转头一愣:“叶……安安?” 这句话集中了在场几个人的目光,叶扉安像是匆匆赶过来的,她重感冒还没好,在不算很冷的秋天校服外面还套着厚外套,一个口罩遮住了半张脸,视线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喻良身上,哑着嗓子问:“这是怎么了?” “这几个人说你跟喻喻,”王璧迟疑了一下,低声继续说,“搞同性恋。” 空气安静了一瞬。 叶扉安低着头,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来自四面八方的说笑声静止在了原地,喻良锈住了一样,缓缓地扭头盯着叶扉安,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着。 然后叶扉安慢慢转头看向挑事的几个人,笑了起来。 笑得没头没尾,一时间几个人都有点懵,她伸出手指勾掉口罩,露出脸上几分苍白的病气,弯腰捡起喻良掉在地上的试卷,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一愣。 “就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觉得说出来有什么影响?你自己记不记得我拒绝过你几次?这毅力换个地方使,现在你早都发家致富了。” 韩笑笑没忍住“嗤”一下笑出了声,陆文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你自己最清楚,我现在就……” “说,你随便说。”叶扉安看起来像是被逗得不轻,“你想拿个大喇叭去主席台吆喝都行,到时候看看谁先在附中过不下去。” 剩下的事,找事的人是怎么溜走的,韩笑笑怎么气呼呼地去找陈殿胜告状的,几个人是怎么各自回宿舍的,喻良一概记不清了,至于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没有人记起来要去追究了。 她后来才知道,叶扉安原本需要再在家里留一天,但她退了烧就回了宿舍,等她很久没有找到人,原本想去教室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叶扉安来得很及时,这长闹剧虽然不愉快,收尾却也收得无伤大雅。 ——但就算这样,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还是在喻良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像在两人原本就越发缥缈的关系上楔了一根锈透的铁钉。 因为临走时,那个叫陆文锐的男生对她说:“你跟叶扉安可不一样,她走到哪都有人捧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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