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下楼梯。 荣宜小声说。“一个人该死但他不该挨作践。” “你上楼去,不然我也走,你一个人跟他们对峙去,请您赌命。”他拿火折子点了侧殿的一盏灯。 荣宜咬了下牙,快步跑上楼。 她站在楼上,发现萧珂挥剑断了舞台上捆幕布的绳子,帘幕落下,围舞台一周,他脱了外袍扔到舞台一侧,摘了发扣和金冠发簪,散了头发,他提剑站在舞台中央。 荣宜不解,随后倒吸了一口气。 萧珂想做什么? 灯火昏暗,萧珂那件直裾上有腰封和腰带,外袍一除,昏暗灯火下看不出是裙还是袍,他发长七尺,全散下来过了膝。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彻底就是个女孩。 # 祁司墨设想了所有情形,其中甚至包括兵败不敌,但没料到会斜里杀出一李月丹。 一拳打空。 自那晚起,他和楚宜欢等人被软禁在家数日。直到今日。 祁华琼突然派手下把三人叫了出来。 来到外院书房,见祁华琼正堂高坐,他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司墨就说,“败者为寇,无话可说。” 祁华琼站起身,“我要出去一趟。”他看着楚宜欢,“公主伺候我更衣吧。” 楚宜欢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她是公主,知道祁华琼并不敢对她做什么,祁华琼开始净面,她就递一递毛巾,递一下衣服。 收拾妥当后,祁华琼先看祁司墨,又看祁司青,“佛佑跟我一起出门吧。” 祁司墨脸唰就变白。 祁司青倒很平静,“好。”他才上前一步,就被祁司墨拦下。 “我跟你去。”祁司墨跪了下来。 “你不是要杀要剐随便吗?” “你放过他。”祁司墨说,“我任你处置。” “哦?”祁华琼笑起来,“任我处置啊。”他悠悠叹了口气,“我说过,一次不忠,后果自负。” 楚宜欢看着这三个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一阵反胃,捂着嘴侧过了头。 “公主可别是怀孕了。”祁华琼施施然说。 楚宜欢这次是真的彻底的吐了出来。 祁华琼可惜的摇了摇头,“可惜是天家之女。”他打量了楚宜欢浑身上下。“庆幸你的几个姐妹都是疯子吧。” 他确实动过念——若楚玉恒没剁了雍侯满门,楚月恒没二话不说拿弓弦勒死了祁司兰。 疯子惹不起但躲得起。 他将祁司墨带到飞雪宫,“天冷了。”祁华琼吩咐左右,“给少帅倒杯酒暖暖身吧。” 一杯酒很快就端到祁司墨面前。 祁司墨一晒,“鸩酒吗?”他饮下,“你居然还给我一个全尸,真出乎意料。” “怎么可能会是鸩酒。”祁华琼笑,“鸩酒毒死过几个人?”他坐在旁边的金椅上,“听过情丝缠吗?” 祁司墨变了脸色。 “这个量,大概能持续三天吧。”祁华琼笑意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祁司墨面前,“我等着你求我,”随后笑出声,“当然,我这个人一向从善如流,我带了五百人上山,我一定成全你,把你丢到外边去。” “你杀了我吧。”祁司墨绝望。 突然屏风后有声音响起。 祁华琼浑身一激灵,喝问,“什么人?” 他踹倒屏风。 侧殿掌了灯。灰色帘幕垂下,霜花台上站着一舞姬。 祁华琼骇然,“你是谁?” 舞姬没有答话。 祁华琼抽刀,想直接杀人灭口,走近几步想这舞姬看身段是个尤物,又有他念,不料突觉颈上一痛,下意识一摸,却是满手鲜血。他低头,看见一抹金色。 一根金簪插在他喉咙正中,没入约半寸。 祁华琼吓得后退数步。甚至不敢伸手去拔。 他居然还活着? 祁华琼猛的抬头。 那舞姬手里提的是把剑,或可能是刀——看长度,应该是真的雁翎刀,不是表演的道具。 “来人!”他喝到。 却没人应。 祁华琼拔、出金簪,见是条龙,脸变白了。 身边副将匆忙跑出,片刻冲了回来,“萧……”他结巴了一下,“萧总督围猎封山,我们的人被带到了山下。” 祁华琼便看向那舞姬,“你是萧总督的姬妾?” 这种簪子只有萧珂会用,这个舞姬怕不是一般乐女。 但没有回应。 “你是哑巴?”祁华琼怒问。 舞姬不理他,只是站在那里。 “你聋了?” “她如果是哑巴的话,不会出声,要杀吗?”副将问。 “你傻吗?这么大的阵仗,能没人知道一个活人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吗?”祁华琼愤恨不已的说道,“走。” 萧珂是真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没他不敢杀的人。 要是萧珂的妾,杀了的话……他怕是要一命抵一命。 祁司墨以刀拄地,蜷成一团,须臾,抬起头,“多谢姑娘。” 荣宜就好奇萧珂这可怎么收场。 祁司墨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舞女提起手中的刀。 “你别害怕。”祁司墨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盯着台上看,轻声说,“能给我跳支舞吗?” 他想知道这个舞姬是谁,故想引诱此女自愿走到他面前。 这个女子目睹了一切,必须死。 但杀人灭口的念头转了又转,也许是药的缘故,祁司墨一时心软。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保全了他今日颜面。 若真的是个哑巴,反正舞女不识字,他日奉上十车明珠去跟萧珂要人,收入府中,纳为侧室,锦衣玉食的奉养,也算对的起今日之恩。 如果会说话,那只能对不住了。 他还要防这女子突然出声尖叫,引来别人,此时距离太远,很难一招致命,近前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此女悄无声息的杀了,锅往祁华琼头上一扣,简直严丝合缝。 剑舞均起双剑,此女手中只有单剑,此时有一个无比合理的理由——送刀。 那舞姬没说话。 “剑器舞起双刀,愿以此刃赠佳人。”祁司墨把他的佩刀抽出,逼近半步。不料舞姬猛的一扬手,一柄剑掷出,直逼他腕门。 祁司墨匆忙回防。但那剑角度刁钻,剑身十分的长,加上药性上来了,他眼前开始重影,手上没有足够的力气,刀剑交汇,那剑愣是将他手中的刀格飞了。 刀落在离台阶只有数寸的位置。 舞姬走下台,侧身对着祁司墨,伸手将刀抽、出。 那只手极为白与纤细,近乎病态。衣袖上拢纱,是晋中星光纱,腕上带着一个墨玉镯,灯光下竟是纯粹的墨色,不带一丝碧色杂质。 墨玉一品万金,此女大概颇为受宠。 此时帘幕散开了一条缝,那一瞬,祁司墨瞥见近似曳地的乌发沿着女子肩头滑下,他闻到了一股很淡地伽南香的味道,但跟一般伽南香的香气还有些不一同。 是薄荷。 祁司墨从那一剑断定,这个女人会武。 他拾起那柄长剑,很快又放下。剑身太薄,刀即可断,大概是跳舞的道具。只得往后退,直到贴着墙,他怕出门撞到萧珂或祁华琼,一时又不敢跑。 这个距离大概安全。 舞姬提着刀,反手一个剑花带起罡风,灭了唯一一盏灯。 刹那间侧殿被昏暗笼罩。 不须睹面,看身段瞧出刀,祁司墨猜出那是个绝代佳人,能理解为何萧珂要将此女带在身边,一时开始脑补此女定之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芳心暗许,脑子里鬼使神差的转出来了画眉将军夜奔的那段佳话。 荣宜站在楼上,对全景一览无遗。 唯一的一个想法是,卧槽,这是玩脱了吗? 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战五渣,萧珂那身体状况,估计也不怎么会。 护卫和部曲都退到远处。 灯火熄灭的一瞬,她看萧珂趁这一会儿功夫捡起外袍,发环束发,弃刀换剑,手中白芒一闪,感觉像要跟祁司墨动手。 荣宜心里只有一个艹字,这若是荣宓在此,她会什么都不做,但这跟一个九成九比战五渣更战五渣的人在一起,于是灵机一动,掏出装饰用的洞箫,吹了个音。 箫声一起,祁司墨脸色突然变了。 这殿中不止一个人。 谁奏的洞箫? 他环顾四周,却看不见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无数人都藏匿在这个狭小的宫殿中,此时身上的感觉已经不是最要命的。 不能于失态于人前是他最后的想法。 他踉跄的撞开门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踩了一脚、刹、车,硬是停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使荣二还好吧,就是一个好人但不怎么圣母,她会直接把人弄死,给条全尸不折磨人的那种。 62、拨乱 荣宜从楼上走下。 萧珂还真没料到荣宜会突然起乐,有些意外的看了荣宜一眼,将竹笛收回,再把剑捡起来扔给她,就要往外走。 这剑奔着荣宜胸口砸过来,荣宜下意识一捂胸往后退,就没接住,从地上捡起来,“站住,你把头发梳回去。” “没梳子盘不起来。” 这句话荣宜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也没梳子。 她咬了咬牙,说,“你是觉得上次不够排面,想再来个姐夫跟小姨子的绯闻吗?” 萧珂开始找簪子,找了半天才想起来顺手扔了,片刻后把魔爪伸向侧殿中的干花,他折了一枝下来,才把头发盘了。 荣宜沉思片刻,追出去,“我问你个问题。” 萧珂转身。 风仍烈,天暗云重,骤雪化雨。 “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晋阳来?”荣宜问。 “关中不比燕京,”关中派系复杂,极重男女之别。萧珂遇冷开始咳,咳到后来弯下腰,半天缓过来些,“晋阳这边你迟早会弄的无法收场,只能湖阳出手帮你,”他迟疑了下,还是说,“我想知道湖阳是不是还想一争天下。” 楚青卿找他配药,他在测成分时发现那药里面有砒、霜。 他以为楚青卿是被人投毒了,没敢配,也懒得管,胡乱给了一瓶药——保养皮肤用的反式维甲酸,反正这东西大概吃不好也吃不坏。 但后来楚青卿还是找他拿药,一趟又一趟,十分频繁,他好奇,派人查了一下,发现之前的那剂药是湖阳以解药的名义给出去的。 他也没法说他已经把药换成了另一个东西,因为他拿这药换的紫花洋地黄,而且多年前在承德跟贺兰晴对的那场动静很大,最后楚青卿帮忙压下去的,只好旁敲侧击问:“你觉得这药有用?” 楚青卿:“有,可能是纯度高一点,比原来的那个药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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