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宪反手带上殿门,横剑喝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答,“恕我无名。” “你主姓顾还是姓谢?”萧珂这句话看着荣宪说。 黑衣人整了一句,“我主姓宣。” 一个视线交汇,荣宪已与萧珂拟定杀计,说来也是黑衣人的不是,是他顺手杀光了所有埋伏下的弓箭手。 荣宪回身一剑逼停一名死士,挑飞刀,转手将剑掷出,直奔黑衣人面门而去,随后抄起盘子,猛的向前怼去,侍女喉骨顷刻断裂,瞬间脸色发青,手抓着喉咙,跪地不起。盘子也瞬间裂成两半。 盘碎,碎片分别左右一带,两名死士颈动脉被割开,血飙飞三尺有余,随后,荣宪将碎片掷出,又是两人立仆。 清场,推箭上弩。 萧珂从几案上扑下,交手数剑将黑衣人逼向她的方向,他旋身乌发散开成一个半圆,反手一劈,又向前一递,不料黑衣人不避不躲,反而挥起断刀,他只来得及抬手一挡,刀劈在侧臂,刀锋抵在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响。 他听闻箭破空之声,但黑衣人站在他面前,度荣宪要么爆头要么穿心,当场将手臂向上一掀,不顾刀伤将断刃挑开几分,身子一矮半屈膝。 一箭袭来,从黑衣人左太阳穴入,箭尖从右太阳穴出。 萧珂后退半步。 黑衣人倒下。 荣宪缓缓放下手,竟生平第一次有些劫后余生,也不看周身,径直走出殿门将伞拔、出,带回。 禁卫呆了一呆后才冲入,此番还有身着重甲的弓箭手。 这一切实际上不过须臾。 杀像她这种人,须臾间不能得手,那这场行刺已宣告失败。 主将或坐中军帐,或旁边掠阵,阵前厮杀机会不多,一般上阵都是关键之战,不想将功劳假手于人,故大家的用武之途最多的全是行刺暗杀。 走回殿中一瞬,荣宪折弩落座,萧珂收剑还鞘。 侍女侍臣皆被缴械。 荣宪道,“在场的都杀了。”说话时形容如常。 玉蘅就静静坐在台上,看着这一切,直到禁卫刀起刀落,全场横尸,刀剑在颈,她才笑着站起身,鼓掌,“我试过了。” 荣宪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她以笑做做姿态,但骨折处实在是痛,只能面无表情说道,“公主这是何苦?” “既为人臣,世代不奉他主。”玉蘅笑道,一道鲜血沿着她唇边滑落。 荣宪抬手一挥,禁卫行礼退至一侧。 玉蘅拿出手帕将血擦净,不料片刻后一口血喷出,身子一软,滑落在地。 荣宪便起身走到玉蘅身边,单膝跪下,将玉蘅扶起。 “玉箫和谢和柔不知道此事,但我料她们的死活本就无足轻重,你们应当不会为难她们。”玉蘅竟然轻声笑起来。 “其实你也未必一定要死。”荣宪说。 玉蘅猛的笑出声,“苟活么,苟活和死有什么区别?”随后昏了过去。 荣宪叹了口气,随后抬头望向萧珂。“你有没有办法留她一命?” 她没听见回答,就抬起头后。 萧珂右手撑着几,左手按住右臂上的伤口,血沿着指缝向下流淌,他呼吸起伏极快,是以并没有说话。 荣宪就挑了一下眉。 萧珂意识到荣宪在看他,摆了手示意他没事,撑了一下几案,起身走过来,探了一下玉蘅的脉和鼻息,便道,“能,不过保下来日后也是生不如死吧。” “那算了。”荣宪看着玉蘅,只是叹了口气。 玉蘅几个呼吸起伏之间很快就断了气,这毒看来药性很强,随后荣宪将玉蘅揽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膝上。 “你们都退下。”萧珂挥手喝退。 禁卫首领愣了下,但见荣宪没有反对,行礼从厅中退出,掩上门,瞬间厅中只剩数具死尸和两个活人。 “那个人是谁?”萧珂问。 他捡起地上折断的劲弩,“你姐消息也蛮快的。” 他知道玉蘅频繁见从南朝带来的侍卫和武婢,同样,荣宪应当也知道。 荣宪没拦,他便也没有处理此事,终究南朝公主身份敏感,且空口无凭。 除他们两人知道外,只有荣宓有可能知情,因为同居一室,说到底荣宓本质也是一方诸侯,不可能一点消息都能不透风。 但大概荣宓也没料到南朝的刺客里有一个如此古怪的。 他随意抬手按住伤口。 “论心思之大,她本就不在你我之下,行兵上差你我些许,政务上我们加起来顶她一半。今非昔比,尊夫人如今树大根深,”荣宪拿酒倒在帕子上,把玉蘅脸上的血擦干,她抬眸,“当断不断,可后悔吗?” 萧珂挨着几案慢慢坐下,好半天缓过劲来才开口说,“说到底,没有她我跟升鸾早就死了。” 荣宪将玉蘅的尸体缓缓放在地上,把玉衡微乱的头发收拾整齐,她轻声在玉衡耳边说了句什么,萧珂没听清,她起身走到黑衣人尸体前,抖着将手伸出。 萧珂道,“你别哆嗦啊。” “那你来。”荣宪有些生气,马上站起来。 萧珂马上摇头,“您请,你让我缓口气。” 荣宪复蹲下,拉下黑衣人的面巾。之后怔住。 萧珂也走上来看。 两人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是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玩意,萧珂都做好给怪物毁尸灭迹的心理准备了。 但那只是一个清秀一些的男人,和正常人无二。 两人视线一同上移,看着那块裂了的匾,各自心中骂娘。 “要么……”荣宪定了主意,看向萧珂,拍板,“不成,恐人心惶惶。”话不必说尽。玉箫拱手献上一个南征借口,但如今这个借口并不能用。 一人空手杀数百人。 萧珂点头,给了个借口,“说她数日后病逝吧。” 利刃在手,强弩在侧的情况下,尚且如此,况且旁人。 荣宪扫了眼萧珂,“你还在流血。” 萧珂哦了声,不想说话,因为他右胸剧痛,只要稍微一动包括讲话都有血腥气往上涌,大概胳膊上挨那刀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你传太医吧。”荣宪觉得横臂一刀不应该这么出血。 “我死了大家都如愿以偿。”萧珂扶着几案坐下,开了句玩笑。 荣宪坐在玉蘅尸体侧,施施然说,“并没有,什么都不会变,你死了能改变从昌吉传信回京师需要半年这个事实吗?” 今日之局,本质上还是地广人杂,消息入京滞后,当地官员遇急必自有决断。先斩后奏的下一步就是拥兵自重,再下一步就是逐鹿天下。 皇帝焉能容他人代行皇权,不争一定会死,争只有一半可能会死。 最后萧珂轻笑。 “要真死在今日,那可就太有意思了。”荣宪随意一勾唇。 萧珂擦了下手上的血,倒了两杯酒,起身走过去特意用没沾血的手递给荣宪一杯,道,“不亏了。” 荣宪接过酒,笑出声,“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相视,半晌后各自发笑。 荣宪嫣然一笑,“借二姐吉言,愿天下一统,乱世终了。” 萧珂数了一下厅里死了多少人,“这哪里是群雄逐鹿,倒像是比看谁命得长。”随后他随口说,“你还真是从不打打不赢的仗。” 荣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是女郎,若想服众,非百战百胜不可。” “霍将军予你三策,上策女扮男装,中策代人行令,下策真身掌军。” 荣宪冷笑。“连堂堂正正坦然站在世人面前的胆子都没有,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能让别人敬之,信之,遑论服众。”她垂眸,复笑,“霍将军还说您应以功名立身,他事徐徐谋之,但您走那一步,你又是怎么想的?” 萧珂只是摇头,说,“长江四十五年飘雪,北地草月余即枯,树三月即黄,连燕京尚且九月冰封。霍帅封狼居胥不过趁时,蒙古王庭称臣不过为粮,非将之能,亦非战之过。”随后提剑离去。 杨兰亭是从家里跑来的。 他本身昨晚就喝多了,所以今天请假,结果先是说五百禁卫都死了,就赶紧调兵,现进了别苑一看,是这场面差点吐了。 荣宪站在一旁,“所有人都厚葬了,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多说一字。” “诺。”杨兰亭领命。 “等等,”荣宪指着几案侧的那个尸体,“她以皇后礼,用金棺玉衣下葬到东陵。”又指一个黑衣人,“这个人令京兆府验尸,验尸单子给我送过去。” 杨兰亭觉得自己也许是昨晚酒喝的太多了,脑子转不过来,“皇后礼,那要不要找礼部追赠封号?” 荣宪一记眼刀扔了过来,“你问什么?” “我错了。”杨兰亭这才意识到,单纯下葬就完事了,这死的不是正经八本的皇后。 ——皇帝没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很多和亲公主的小说! 我没有看到国家有倾覆危险,真的真刀实枪来一场的,于是算了,写了一个吧 玉蘅这么做是因为如果侥幸真的成了,南朝能苟几年,如果不成本来就要打,没什么可输的 后面会解释为什么这个黑衣人会武功有内力 19、闻之 夕阳将落。 玉箫站在一束蝴蝶兰前,拿着手帕,轻轻抬手将蝴蝶兰上的凝结的水珠一点点擦掉。 “你放开我。”谢和柔大喊。 “你每隔半刻钟就要这么喊一次。”玉箫歪着头看了一眼谢氏,“但每次我都说不行,你不如行行好,就不要问了罢。” 谢和柔泪珠盈睫,“你到底想做什么?”又道,“你知不知道,蘅娘她会死的,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会死。” 玉箫呵了一声,“你且再等一等。”说着便背过身去,继续侍弄那花草,但她眼角微微发红。 是啊,她知道无论成败,玉蘅难逃一死,同样,无论成败,她与谢和柔都能活。 她握紧了另一只手里的短刃。 那就不如赌一把。 玉蘅本也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思来的卫国。 她带了一个特殊的陪嫁。 明州里来了一个奇人寻访凤琢,此人只称自己姓冰,字倚梅,不愿道名。 所过一处必斥巨款,求凤琢下落,当他得知陈沁兵变之事,竟直接杀入皇宫,剑指官家,扬言凤琢死了,那他要杀凤琢后人,当时禁中震惊。偏生冰姓武者身怀绝技,寻常人无法近身,当日五千御林军死战才拿下了他。 官家还不得不亲自前去说明,他跟画眉将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也因冰倚梅这一闹,王桉妾画眉将军宣凤琢夜奔陈沁这事又被拿出来说,随后陈王两家一叙凤琢后人,王玄便保下了这人一条命。 凤琢在王家时育有一女,名子佩,后与萧溱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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