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牵着马,迈着那沉重的步伐就向前走着。陈广峻远远地跟在沈瑾白身后,见沈瑾白如此,也不禁摇了摇头:“我还从没见过她失魂落魄至此。” 季陵也是一脸担忧:“我曾听我……石从风说过不少襄宜谷的事,襄宜谷可怖神秘,不知有多少刁钻手段,又坐落在群山密林之中,若非襄宜谷中人,根本寻不到。襄宜谷所用的招数,都是一些养蛊制毒、暗器伤人、奏曲攻击的法子,而这些仅仅是世人知晓的,世人不知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沈瑾白走在前面,倒是把季陵的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面色凝重,心中更加不安起来。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卸掉了腰间酒囊,打开来对着嘴大饮了几口。然后她把酒囊重新挂在腰间,又向前大步迈去,一副今日不找到萧非便不罢休的气势。 然而她这模样却让人看了心里担忧。 “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蒋沅儿劝着,“等明日早起,我们再在这城里四处打听打听。不论襄宜谷再怎样神秘,它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世间的。我这些年溜门撬锁盗取财物,别的没学会,但学会了,只要存在,必有痕迹。” “是啊,表妹,你也得歇一歇,”陈广峻也劝着,“你这些日子都瘦了,若是没休息好,等遇见了那红衣女子,没力气和她打架可怎么办?” “沈姑娘,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萧姑娘若是知道你这般,也是会心疼的。”季陵说。 几人轮番劝着,可沈瑾白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她只是牵着马一味地向前走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但她就是不想闲着。她在此时满心都抱着侥幸心理,她想着,若是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萧非就被她找到了呢? 多拖一天,希望就更渺茫一天,她不想拖。 可她的身体确实也撑不住太久了。这几日她满心都是萧非,几乎没怎么睡觉,一路赶路,整日颠簸,饭也没怎么吃,就算她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永远沉浸在焦虑之中,每当她脑海中的那根弦稍稍再紧一些,便会断了。 于是,她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不稳,身体一晃,便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65章 探听 沈瑾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所有的痛苦接踵而至。从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互殴到母亲的自尽,从祖父的嫌恶到陈府众人的闲言碎语,以及踏上闯荡江湖这条路后,萧非的受伤与失踪……前面那些事情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性格,让她不近人情地封闭自己。而最后的两件却不太一样,萧非是她好容易在这世间遇到的一个包容她的角落,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她便丢了。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萧非,看到了萧非如同那些路人所说的那般,身体虚弱、呕血不止……但梦里的萧非还在劝她不要忧心,虽然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挤出了一个笑容让她宽心。 沈瑾白猛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已出了一身的虚汗。她愣了愣神,又缓了一缓,才平复了自己起伏不定的紧张呼吸。四处打量一下,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家不知名的客栈。 蒋沅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见沈瑾白醒了,她忙关切地问着:“沈姑娘,你可还好?”又道:“陈公子和季公子出去打听襄宜谷的事情了,我留在客栈陪你。这是一碗安神药,你快喝了吧。” 说着,蒋沅儿把那碗安神药端到了沈瑾白的面前。沈瑾白接过那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喝。只听蒋沅儿继续说道:“你突然昏倒,可把我们吓坏了,毕竟萧非妹妹不在,我们都怕你熬坏了身子。请了两三个大夫,却又都说你脉象正常,身体没什么问题,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才说可能是你忧思郁结、精神疲乏所致,这才给你开了安神药。” 沈瑾白听了,这才把那安神药尽数饮下。只听蒋沅儿叹了口气,又继续劝道:“沈姑娘,你昏迷时做梦,满口都喊的是萧非妹妹,我们知道你想她,可你也不能把自己熬坏了。” 沈瑾白没有应答,她把空了的药碗随手搁在一边,又忙问蒋沅儿:“可有什么线索了?” 蒋沅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又道:“沈姑娘,你也别太操心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才好接着去找萧非妹妹。” 看起来,其他人都被沈瑾白骤然的昏倒吓着了,这才让蒋沅儿不停地劝她养好身体。毕竟沈瑾白身体一向康健,又是习武之人,最近却因为萧非支撑不住昏倒了两次……实在是让人害怕。 沈瑾白听了,只是默默无言。恍惚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我脉象正常,身体没问题,可以接着去找。”说着,她便要穿鞋下床。 “沈姑娘,你……” “我一定要去找她,不然我心难安!”沈瑾白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哎,你好歹吃些东西再出门!”蒋沅儿连忙追在她身后,可沈瑾白只是充耳不闻。 蒋沅儿无奈,只好说道:“你别急,我陪你一起去!”说着,她连忙抓了两个饼用纸包了,就追下了楼去。 沈瑾白如同疯了一般地在大街上走着,她冷着脸,看起来十分冷静,可眼里却是难解的绝望。她如同病急乱投医一般,抓住一个人就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襄宜谷,可惜她得到的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仅如此,那些过路人还因为她看起来太过凶悍而被吓了一跳,再被问完话后就慌忙跑了。 沈瑾白就这样在大街上打听着,蒋沅儿便在她身后跟着,想劝也不知该怎样开口。毕竟沈瑾白性子不易相与,执拗的很,若她认定一件事,不论别人怎么劝,都不会管用的。 “沈姑娘,”想了想,蒋沅儿还是开口劝道,“这只是个小城,说不定许多人一辈子连这座城都没有踏出过,这么找法,如同大海捞针。襄宜谷行事一向隐秘,普通人从何处听来襄宜谷的名声呢?这里若是有知道襄宜谷的人,想必也和襄宜谷有关,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沈瑾白听见这话,一时站住了脚步,她何尝不知蒋沅儿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她如今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北斗庄这种武林大家尚且不知襄宜谷所在,又何况她一个初入江湖、对江湖所知甚少的人呢? 不对,北斗庄…… 沈瑾白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货郎,冷冷地问他:“你们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在哪?” 那货郎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城……城南闹市,最为热闹。” 沈瑾白听了,松了手,转头就向城南闹市走去。蒋沅儿见了,忙追上去,问:“沈姑娘,你要去做什么?” 沈瑾白并没有回答,她一路疾行至城南闹市,买了一大块白布,又寻了笔墨来,在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襄宜谷秘闻,一百两一个。”写完,她又寻了一根竹竿,在闹市中心把这块布高高地挂起,而她自己就在这块布下抱臂站着……不一会儿就引来人群围观了。虽然这群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襄宜谷是什么,可还是难免好奇地围观了。 “他们不是行事隐秘、不愿被外界知晓吗?”沈瑾白心想,“我偏要闹大!” “沈姑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蒋沅儿焦急地问着,“可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吗?襄宜谷或许不会要萧非妹妹的性命,但他们可不一定会放过你。季公子说他们手段刁钻,若那群防不胜防的人真盯上你了,只需用一点药,你可就没命了!” 然而沈瑾白却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无妨。” 蒋沅儿有些无奈,可她又没办法走,只得跟着在一旁守着。恰巧陈广峻和季陵也在这里打探消息,看见这边挂起这样醒目的字样,陈广峻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沈瑾白的字迹,两人便匆匆赶了过来。 “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陈广峻一见沈瑾白,便急了,“你休息好了吗你就出来?你是真不怕惹祸上身啊!” “我惹的祸还少吗?”沈瑾白反问着。 陈广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陵拦住了。“这字已经挂出来了,再说也没用了,”季陵说,“我们之后小心行事,也就罢了。我就不信,凭我们几个的能耐,还防不住一个襄宜谷?” “这块布我要一直留着,”沈瑾白说,“一天找不到,我便带在身上一天,每到一个新地方,我就要把这块布挂出来。我就不信襄宜谷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气,总会有漏网之鱼被我抓住……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说着,咬了咬牙,眼神坚定。 另一边,几日颠簸之后,萧非也已经回了襄宜谷了。只是回谷的第一件事便有些沉重,她的几个师父都十分严肃地在等着她回来。于是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拉去商讨谷中大事了。 “袖袖,袖袖,”萧非小声地唤着穿红衣的宫袖,问她,“近几日可有她的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宫袖回答着,又道,“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在行动了,过几日便可收网。” “记得一定要不着痕迹,不要太刻意,”萧非嘱咐着,“她敏锐的很,太明显是瞒不过她的。” “主人放心,奴婢已嘱咐过了。”宫袖回答着。 “咳,”引路的紫镜忽然咳嗽了一声,又微微回头对萧非道,“小谷主,大敌当前,还有什么事值得小谷主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哎呀,大师父,就是一些解闷儿的小事,虽然大敌当前,但我也不能把自己闷死吧?”萧非用撒娇的语气说着。 “那些玩乐的事物谷里应有尽有,有的甚至比外边还要精致有趣。小谷主,你还是收一收心,莫要太留恋谷外的世界为好。”紫镜说。 “是。”萧非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语气里的不服气谁都能听出来。 不多时,便到了楼前。宫袖上前打开了帘子,萧非便走了进去,一进去,便又是三张古板严肃的脸,是她的另外三位师父。 “见过紫玉师父、紫练师父、紫屏师父,”萧非说着,还算恭敬地行了个礼,又自己去了阶上高座上坐了下来,“几位师父对近日的事有什么看法,请直说吧,我知道你们肯定商量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我下决断了。”说着,她向后一靠,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扶手。 紫镜跟在萧非身后进了门,也落了座。四个师父两两相对而坐,每一个都是一脸严肃。萧非只是看着台下的几位师父的表情,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们之前已商讨过,”紫玉开了口,“那战书,我们必须接。” “嗯,不应战看起来像是怕了,有损我襄宜谷的名声。”萧非随口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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