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已然都散去了,只有同来的三人还在下面站着。几人看见沈瑾白有些发呆,忙跳上比武台,围到了她身边。陈广峻先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今日这样张扬?” 沈瑾白低了头,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你是真的闲啊!”陈广峻急得跺了跺脚,“我们也就在韶云派待几天,等季兄办完他的事了,我们就离开了!你也没必要在这几天里给我们树了一个门派的敌吧!韶云派有多少人啊!今日这一战,你给他们没脸,不知多少人记恨上了你!” “他们也只是会记恨我而已。”沈瑾白只随口说着,她垂着眸,还在不断地思考为何石从风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石从风看出了她的意图,可那毕竟是一万两银子,她不信以韶云派如今的情况,石从风还能不动心? 陈广峻看见沈瑾白如此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了,有些生气地说:“你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说着,他转身就走。 蒋沅儿见了,忙喊了一声“陈公子”,就追了上去。而沈瑾白却依旧站在原地,不住地思索着这个问题。萧非回头看了看陈广峻离开的方向,又抬头望向沈瑾白。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萧非心中想着,“事情当然要搞大才好玩啊!一直保持原样,多无聊。” 她倒是觉得沈瑾白如此行径没什么,甚至还想再推波助澜一把。只恨自己现在身份还不能暴露,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不然她一定比沈瑾白闹得还欢! 江湖嘛,没有些风风雨雨,又怎么够有资格叫江湖? 萧非心中想着,却依旧做出了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十分关切地轻声对沈瑾白道:“沈姑娘,你打了一下午,累不累啊?我们回去,我给你泡一杯茶、给你揉揉筋骨可好?” 沈瑾白一抬头,就对上了萧非的眸子。她心里一慌,连忙扭过头去,回绝道:“不必了,我不累。” “你一个人打了几十个人,如何能不累呢?”萧非说着,轻轻牵上了沈瑾白的手,“沈姑娘,我们回去吧。”说着,她又是一笑。 沈瑾白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萧非这纯良又关切的笑容,终于还是没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任由着萧非拉起了自己的手,两个人一起走下了擂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竟没有想甩开她手的想法,她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萧非牵着她的手的。只是她的心跳却又有些不正常了,难以忽视地“咚咚”作响。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能感觉到萧非的指腹在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这丫头应当是无意的,是她多想了。 沈瑾白又低下了头,不住地思索着刚才无解的问题。可想着想着,她却又觉得不对,看向了萧非,问:“我表哥都因为我做得太过被我气走了,怎么你还陪着我?” 每一次,在她做出让常人不能理解的决定时,都是萧非陪在她身边。 萧非抬起头来,对着沈瑾白一笑:“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沈瑾白问。 萧非想了一下,答道:“沈姑娘,你虽然行事大胆,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你在做事时,总会把所有结果都考虑到,你是确认了自己能承担那个后果之后,才去做事的。一切后果既然都已由自己负责,那大胆一些,又何妨呢?”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沈瑾白说。 “你很特别,和常人不同。常人是有太多顾虑,所以才谨慎行事,而你是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之后,依然决定去做。或许在别人眼里,你的行为有些疯狂,可他们本就不会理解你的想法,你又何必在意呢?在这江湖上,你也不必顾及太多,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萧非又说。 沈瑾白听了,只是默默无言。“她说的,甚合我意,”沈瑾白心想,“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瑾白又问。 萧非笑着回答道:“我胡乱猜的。”又道:“沈姑娘,我从小到大,听了不少的故事,也曾听过一些前辈的往事。有些前辈,江湖人说他们狷狂、疯魔,可我倒觉得这样的评价没什么,他们也只是所思所想和常人不同罢了,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是把事情都做到了极致而已,谁规定每个人都要活成一个模样呢?活得自在,不就好了?” 沈瑾白听见这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萧非的话总是能触动她。她回头看向萧非,望着她的眼睛,只觉萧非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可怜。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方才的那些话是出自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口中,这样一个柔弱温顺的小姑娘。 夕阳下,两人就这样站着,相对而望。 “她实在是善解人意,”沈瑾白心想,“她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沈瑾白想着,又扭了头去,继续向前走。只听萧非又问:“沈姑娘,那你现在做的事,你还打算继续吗?” 沈瑾白想了想,回答道:“做。” 孟家和韶云派的关系实在畸形。就算孟家一开始对韶云派有恩,这么些年,韶云派也早该把恩情还尽了,如今孟家对韶云派只是束缚。钱财不够,一些弟子无法长久地留在山上,还没得到深造就要下山,教出来的全是平庸之辈,下山了也没办法在江湖上拼出一番天地,只能去做护卫,根本没办法给韶云派扬名立万……实在是可惜了这一套剑法。 沈瑾白想不出任何韶云派还需要孟家的理由,相信就算离开孟家的资助,韶云派也不会忘记孟家当年之恩……又何必非要苦苦维持现状呢? 想着,沈瑾白终于忍不住了,她抽出了被萧非紧握着的手,回头就走。“沈姑娘,你去哪?”萧非忙问。 沈瑾白停了脚步,回答道:“我去找季陵,问一问他。” 萧非有些奇怪,连忙追上了她,问:“你知道他在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沈瑾白看见她如此模样,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萧非看见她这般语塞的模样,不由得低下了头来,不情不愿地又委屈巴巴地说着:“你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是我多虑了,你别见怪。”说着,她又抬起头来对着沈瑾白一笑:“沈姑娘,你注意安全,我会为你留着饭的。”
第50章 花环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说,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了,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方才陈广峻那般指责她时,她都没有这样的负罪感。她看着萧非,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道:“好,多谢。” 说着,她抬脚就要走,可走了两步,她还是敌不过自己心里的那股子内疚,便又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对萧非解释道:“我那夜是跟踪了孟子钟,无意间到了后山,看见了季公子。我没有对你们说,是因为他既然不想让大家知道,那我在确定这事与我做的事情有关之前,还是闭口不提为好……我瞒着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萧非看见沈瑾白这般认真地对她解释了这么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她走到沈瑾白面前,轻轻抱住了沈瑾白,沈瑾白登时浑身一僵,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只听萧非道:“沈姑娘,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 说着,萧非就在沈瑾白还没来得及挣脱之前先放开了手。她后退了几步,对着沈瑾白微微一笑,然后转身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沈瑾白看着萧非离开的背影,却不由得愣在原地,站了许久。她呆呆地望着萧非离开的方向,心跳一点一点地平复到正常的速度,直到再看不见萧非的人影,她才莫名松了一口气,略显呆滞地回了头去,接着向后山的方向而去。 “奇怪,”沈瑾白心中想着,“这病越来越厉害了。” 她想着,又沿着那日的路一路到了后山,穿过树林,登上了山头。她在山头上向下看去,山下枫树的叶子红了大片,在这夕阳下闪着流光。她那日来时正值深夜,什么都没看清,如今再看,却发现这里是个格外幽静美丽的地方。 也是,坟茔嘛,自然幽静些。 她往下望去,见树木遮挡了视线,一眼看不到人,便拍了拍袖子,直接向下走去。她径直走进了那片坟地里,从那一个又一个墓碑前走过。 “先掌门姜氏讳云……先掌门……”沈瑾白念着上面的字,第一排的墓碑尽是韶云派曾经的掌门。掌门的墓地修得也很简单,与后面弟子的竟无分别。 沈瑾白便直接向后面走去。季陵祭奠的若是故人,那应该和他差不多辈分,毕竟他的师父还活得好好的。作为韶云派年轻一辈,那人的墓地应该也在相对靠后的地方。她想着,大步向前走着,看也不看两边。 直到,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其中一个墓碑上,放着一个花环。花环看起来还很新鲜,上面的花还没有干萎,倒像是这两日才放上去的。 沈瑾白觉得奇怪,便走向那墓碑。那墓碑看起来像是新立不久,上面刻着“爱徒林氏萋萋之墓”。 这是石从风立的碑。 “林萋萋,”沈瑾白念着这名字,“应该是个姑娘。” 她念着,又看向了墓碑上放着的花环,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刚想伸手拿起那花环看一看,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怎么在这!” 是孟子钟的声音。 沈瑾白收回了手,回头一看,只见孟子钟正向这边走来。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和沈瑾白动了手而沾了灰,可他换都没换就过来了,衣服还是脏的。 “原来是孟公子。”沈瑾白说。 孟子钟怒气冲冲地冲到了沈瑾白面前,看着沈瑾白,又看了看那墓碑,这才忍着怒气问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师兄是不是也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瞒骗我!” “你想多了,”沈瑾白说,“我只是随便逛一逛。” “随便逛一逛,”孟子钟冷笑,“你随便逛一逛,竟就到了萋萋师妹的墓前!定是师兄也在这里!” 他说着,又着了急,扭头便大喊着,几乎已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师兄!你在哪!你快出来!” 沈瑾白皱了皱眉,他喊的声音实在让她心烦。“够了,”她烦躁的很,干脆出言喝止了孟子钟,道,“我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他对韶云派的地形了如指掌,若是不想让你找到,你肯定找不到的!” “但你肯定知道他在何处,”孟子钟肯定地说着,“你喜欢他,你不会不知道的。” “我喜欢他?”沈瑾白第一次要被人气笑了,她连喜欢的感觉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大帽子,“若照此说来,你才是该知道的那一个,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孟子钟愣了一下,眼睛一红:“他连这个也同你说了吗?”说罢,他倒是安静了,只是背对着林萋萋的墓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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