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疼。”穆玖伏轻嘶了一口气,说。 庄知鱼连忙低头去看,只见她左脚脚踝已经迅速地红肿起来。“可能扭到了,”她问,“你能走路吗?” “可以,”穆玖伏笑着,松开了扶着她的手,自己便要走,“我没事,不打扰你了。” 话虽如此说,可庄知鱼分明瞧见她的一瘸一拐。很显然,她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腿上。 庄知鱼不禁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宿舍吧,咱们是隔壁,不远,打车还不到二十。” “没事,我在校外住,”穆玖伏连连摆手,“出门坐个地铁,一站就到了,打车还麻烦。” “你都这样了,怎么放心让你赶地铁。上楼下楼的,你脚不方便。”庄知鱼是很乐于助人的,她说着话,目光不断搜寻,终于看到了一辆绿色的共享电动车,她干脆直接过去扫了码,骑了过来。 “走吧,”她说着,又把书包背在胸前,给后座留出了充分的位置,“我带你。” 穆玖伏见状,微微一笑:“好,谢谢。”她说着,一瘸一拐地挪了过来,侧着身和庄知鱼紧巴巴地挤在了座位上。 “走吧,”她的手扶上庄知鱼的腰,“我指路。” 庄知鱼腰上一痒,本能地想躲,却硬生生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走啦。”说罢,她便一捏把手,骑着电动车冲向校门。 那天的风,温暖、舒适,让人回味无穷。迎着风、向着夕阳而去时,庄知鱼只觉得她的心脏在一阵狂跳。 好美的晚霞,她想,好美的风。她仿佛置身于什么无人的公路,骑着摩托,一路狂奔。她不是要追逐什么,也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她只是想要享受这阵自在的风…… 然后,她便因为没戴头盔还违规载人,被交警叔叔在马路对面拦住,痛失几十块大洋。 风是很美,微信零钱的数字却不怎么美。庄知鱼当时是有些懊恼的,可很快,她的懊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那实在是个很特别的夜晚…… “知鱼,想什么呢,”黄无愿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突然就走神了?” 庄知鱼猛然回了神,目光又落在了穆玖伏的吊带裙上。这么多年了,一模一样的裙子……她实在是很怀念那个下午。 “哦,没什么,”庄知鱼笑了笑,她看着穆玖伏,又故作乖巧,甜甜地叫了一句,“玖伏学姐。” 玖伏学姐?她从前从来不会这样称呼她。不,更准确地说,她从前极少用名字称呼她。学姐、姐姐二字倒是偶尔叫一叫,不过那都是在床上。在床上的时候,她什么没叫过?说起来在那种时候,她最常叫的是“老师”二字,毕竟穆玖伏是师大的。 在生活中,她还真是很少称呼她。不过,两人也不怎么在其他地方见面就是了,根本没有一个可以正经称呼对方的机会。只是庄知鱼会在心里,悄悄叫她“穆玖伏”。 在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中,直呼其名反而是一种有趣的小心思了。庄知鱼想,她绝对不会让穆玖伏知道,她在偷偷直呼其名。 “怎么?你们认识?”黄无愿疑惑。 “不认识,”庄知鱼说着,胆子大起来,“这不是才见嘛,跟着师姐叫的。不过我早就听说玖伏学姐了,我室友就是玖伏学姐的师妹。” “啊,扬清儿啊,她是你室友?”黄无愿爽朗地笑了两声,“她胆子小,估计以后你得帮她做不少事,比如打虫子什么的。” 庄知鱼说:“已经打过了。” “打过啦?”黄无愿点点头,“果然。”又问庄知鱼:“你不怕虫子吗?” 庄知鱼摇了摇头,黄无愿笑了:“那就好。如果你也害怕,那就不要管了,没必要硬着头皮上,她一个练蛊的,总是有办法的。”她说着,又补充说:“不过,清儿这孩子很讨喜,特别招老师喜欢。是吧,玖伏学姐?” 穆玖伏没有说话,庄知鱼知道,她一直在盯着自己。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含羞带怯地躲过她目光,可她现在不同了。于是,庄知鱼抬起眼,带着气,挑衅一般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是。”穆玖伏回答着黄无愿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她的声音着实有几分冷淡,和庄知鱼记忆中的大方从容完全不同。 “是吧,”热情的黄无愿也找不到话说了,她看了看食堂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问穆玖伏,“你是要去逸夫楼吗?” “是,”穆玖伏的目光又挪到了庄知鱼身上,“有事要做。” “好吧,本来还想叫你一起吃饭呢,那我们就先走啦!”黄无愿也没有多问,只想赶紧抢饭,再过一会儿,食堂的人就要多了,“玖伏学姐再见!” “玖伏学姐,”庄知鱼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见。”
第5章 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上,领导们依次致辞。庄知鱼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她现在很少七点就起床,这么早起来参加开学典礼,简直是一种酷刑。 不过还好,开学典礼在礼堂,还用术法控制了气温。这总好过她本科开学典礼时,在操场上接受南方仲夏的日光洗礼。那天,台上的校领导激情焕发,她看着他们,恨不得把他们从台上拽下来。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对,可人总是有些阴暗面的。想想而已,她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快到新生代表讲话了,我先上去啦。”扬清儿拿出稿子,悄声对庄知鱼说。虽然扬清儿本科就在不周山书院了,但研一新生也是新生。 “好,”庄知鱼点了点头,又问,“需要我帮你拍照吗?” “不用不用,”扬清儿摆摆手,“怪不好意思的。我走啦!”她说着,站起身来,又低着身子溜进了过道。 看着扬清儿去候场,庄知鱼终于精神了一些,她努力挺直了腰板,又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毕竟是室友,该捧场。 “清儿坐这?” 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庄知鱼浑身一僵。抬头一看,果然是穆玖伏。今天,她没有再穿吊带裙了,恢复了衬衫长裤的装扮。穆玖伏很瘦,这样的打扮既显得她干练,又显得她文弱。随意披散着的深棕色长发,衬托得她的脸越发苍白。 “是。”庄知鱼只答了这一个字,就匆匆挪开了目光。 “我给她送东西。”穆玖伏说着,变出一个袋子,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又顺势在扬清儿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抱歉。”这是穆玖伏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 刹那间,庄知鱼浑身不自在。抱歉?几年了,这时候抱歉了?她看了一眼穆玖伏,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只得哼了一声,又低声讥笑着:“现在认识我了啊?” 穆玖伏清了清嗓子,又转头看向她:“再认识一下吧。”她说着,向庄知鱼伸出手去:“我叫穆玖伏,不周山书院药学博士研究生,回春术传人。” “嗯。”庄知鱼没有回握。 穆玖伏并不意外,她垂下眼,也垂下手。“我明白,”她的声音很轻,“你在怨我。几年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辞而别,我也知道,你找了我很久……” “哦,原来你都知道?”庄知鱼似乎满不在乎,只是应了一声,“可是,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在意你了。” 穆玖伏沉默了。 “这里人多,我不想说这些,”庄知鱼压低了声音,“你如果想给我一个解释,最好换个地方说。” “他们听不到,”穆玖伏说,“我设了结界。” “所以,你真打算在这里和我说?”庄知鱼气得笑,“如果我听了,不理解,想要发泄一下,我是不是还得顾及一下你的面子?毕竟,这有这么多人呢。我这个人容易激动,如果又像那天在澡堂一样,一不小心没忍住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不用你说,我自己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穆玖伏又沉默了。 “你还是别在这里说了,”庄知鱼说,“反正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一个答案而已,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乎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说,毕竟我们只是炮友,仅仅是睡过那么几个月的关系。你没必要对我负责,我也没资格问那么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有边界感,我懂。” 她努力想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的话还是带了一些尖酸——和她平常的说话风格很不一样。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破罐破摔吧。 “你这些年,变了很多。”穆玖伏轻声说。 “那当然,”庄知鱼向后一靠,向后一靠,故意调整了一个懒散的坐姿,“被社会毒打了一年,老油条了。你以为我还是清纯女大啊?被你逗一下,就脸红?” 她说着,又看向穆玖伏:“不过,你有没有变呢?”她自问自答:“这我还真不清楚。毕竟你骗人的技术还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见过真实的你。” 穆玖伏哑口无言。 台上,扬清儿已经在鞠躬了。庄知鱼看着扬清儿,又催促她:“玖伏学姐,你还是快让开位子吧,我室友要回来了。总不能她上台一会儿,位子就没了吧。” “你当年,为什么疯狂找我?”沉默良久的穆玖伏忽然问了一句。 庄知鱼忽然哽住,顿了一下,又随口扯着:“一个大活人突然联系不上了,怕你死了。我毕竟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如果你遇害,我也不忍心。” “我没有死。”穆玖伏说。 “嗯。”庄知鱼应着。 “但是我杀了人,”穆玖伏说,“最起码,在凡人看来是这样。” “嗯?”庄知鱼猛然扭头看向她。 “按理来说,我现在正在因过失杀人罪服刑,”穆玖伏轻声解释着,“监狱里的我是当地术管局做的傀儡,按照规定,我不能联系任何凡人,不然,会露馅。” 她说着,站起身来:“我说完了。”她收了结界,转身便走,正好迎上了刚刚下台的扬清儿:“清儿,我找到了两本专业书,放在你座位上了。” “哇!谢谢师姐!”扬清儿忙说。 穆玖伏也没多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就从她身边走过了。扬清儿悻悻地耸了耸肩,又坐了回去:“其实,师姐对我还是很不错的。诶,知鱼,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怪吓人的。” 庄知鱼僵着脖子,尴尬地笑了两声:“昨晚有点落枕,刚才活动了一下,活动得有点狠了,现在有点疼。”其实,是刚才看穆玖伏看的。 “这简单,我可是药学的,也是略通医术,”扬清儿说着,抬手轻敲了一下庄知鱼的后脖颈,“好了吗?” 庄知鱼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把头扭过来了。“谢谢!你真厉害!”庄知鱼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这算什么,小事啦,”扬清儿说着,又问庄知鱼,“我师姐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我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你俩的嘴巴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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