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梁蕖仰天大吼了一声,刹那间,风云变色。 她克制压抑已久的血气登时上涌,她的眼里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心底最阴暗、最可怕的念头又占据了她的脑海,她的周身都流动着骇人的黑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臂上又是一阵灼热,她低头看去,只见那里的兽头图案已完全成型了,血红的印记就刻在她的小臂上。 命不久矣。 她放下了苏商商,红着眼站起了身,站在这祭神台上,在这夏日阴郁的山风之中,满眼怒火地看着这荒山周边的一切、甚至看向了远处的皇宫……她现在目力极佳,竟能看到皇宫了。 心里邪恶的念头迅速蔓延着,她受过的苦接连浮现在了她眼前,直至最后一幕,她心爱的姑娘,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她喃喃着,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可她的眼里分明有火,似要将整个世界付之一炬,“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会这么难?为什么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要这么难?” “天下人可以为了自己而牺牲我,我却不能为了自己来牺牲天下人……都说众生平等,可为何偏偏是我来背负这一切,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凡人私心作祟,你们却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身上!若非皇帝贪心昏庸,我又如何能说动他?明明是皇帝下令建高台、诛妖邪,所有的罪孽却都成了我的!难道你们自己,就没有过错吗!” “为什么,”梁蕖眼神逐渐空洞,可她仍能感觉到自己心中一阵绞痛,“为什么……你们连她也不能放过……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便好,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所有的一切在顷刻间爆发了。她已然被她内心最阴暗的想法支配,她的眼里只有被怒火充斥的空洞,再无其他。 山上突然卷起一阵黑风,惊起了群鸦。这黑风越卷越大,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梁蕖失控过许多次,可没有一次的阵势能与这次相比。 清芦见状,她知道这场景会带来什么,她顾不得许多,当即抽身遁走;昌灵长老一惊,连忙就要狐族撤退,同时却也吩咐下去,要等待时机夺取炼丹炉中的昆仑令;蠃鱼还想阻挡这一切的发生,可他却连接近梁蕖的办法都没有;惨的是山脚下的凡人,想要撤退却又走不快,在这黑风之中也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最后竟被尽数卷入了这黑风之中,传出的只有阵阵惨叫和迸发出的点点血珠儿…… 在这一阵黑风之中,梁蕖骇人凄厉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世道如此不公,我便毁了这世道!管你是天是地,都要与我们陪葬!” 又是一声巨响,天上被昌灵长老用来堵截雨水的那一层薄膜被捅了个窟窿,积蓄了许久的雨水登时倾泻而下,砸向了地面……整个京城,登时变成了一片汪洋。 有的人正在街上走着,听见空中巨响,刚抬头看了一眼,便被洪水吞噬;有的人想爬到房顶避难,可还没爬上去,便又被水流冲下……水里漂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各种各样哭嚎求助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尸体。 只有洪水也就罢了,那团黑气已然笼罩了全部的京城,甚至还在往周边地区扩散着。所到之处,都会变成乌鸦最喜欢的地方。 清芦赶在黑气到来之前潜入了皇宫,去了清凉殿。彼时玉锦在太医的救治下刚刚苏醒,清芦便不管不顾地出现了,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四散而逃。 “跟我走!”玉锦还没来得及问,清芦便一把抓住了玉锦的手腕,“再不走,便会死在这里!” 玉锦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不和你走。我有我的使命,哪怕是死,我也只能死在大吴的皇宫里。这是我的选择。” “可我知道,这并非你心中所愿。”清芦说。 “就算这并非我心中所愿,也不该清芦姑娘来管我。”玉锦道。 清芦一时语塞,她看着玉锦,却又不得不强硬起来,就如初识之时:“那我只好再把你掳走一次了!”可说着,又补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玉锦觉得清芦话里不对。她想起了苏商商告诉她的话,清芦前些日子受了伤,可再回来时,灵力修为倒比从前还要强。 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清芦的喉咙里似乎有些哽咽之声:“相信我。”说罢,手一抬,玉锦便被她定住了。她小心地将玉锦背在了身上,离开了清凉殿,迅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天空之中,似有什么东西被黑风裹挟着吹向了荒山。 祭神台上,身处风暴中心的梁蕖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在了身上一下,她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却又忽然呕出了一口血来。她身体已然被透支了,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看着天空,无力地向后倒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倒在血泊之中,呆呆地看着天,只见一个物件儿正在黑风中向自己而来。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只觉这东西分外熟悉。她努力地伸出手去,那东西便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中――是她的狐狸面具。 梁蕖紧紧地抓着这狐狸面具,把这面具放在胸前,又转头去看躺在一旁的苏商商。她伸手想够到苏商商,可离得太远,她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良久,梁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是我害了你……你怎么……这么傻?” 说着,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自己浑身都在流血,止不住地向外流血……她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很快她便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的眼里也在向外流血。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还好没有下辈子了。 只是她在合眼前,却突然看到那炼丹炉里散发着的金光。她的头有些疼,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努力冲破她的脑海,无数画面在她眼前交叠,她只觉头晕目眩。 在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苏商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苏商商。
第65章 受封 万余年前,昆仑山。 天地之间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天界好容易才把祸乱天地的四大凶兽降伏,又将四大凶兽炼化为一块昆仑令震慑世间。这昆仑令,便保存在昆仑山上西王母的辖地之内。而昆仑山上,此刻正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天界决定根据各族在大战中的表现论功行赏。只是这次和前几次颇有些不同,这一次,不仅分封封地,还要分出等级。普通的凡人根据凡间的规矩分出帝王公侯,而天地间其他有灵性懂修为的生物便不是如此了:功勋卓著的是神族,其余的便是妖族。 神妖之别,其实不大;可神妖之分却大不相同。就拿封地来说,神族可居住在灵气充沛利于修行的天界,而妖族却只能居于下界,与凡人抢夺本就不多的土地。本来谁都可以居住在天界,而有了神妖之分后,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神妖之分,如此一来,有如云泥。妖族自然是不满的,而其中最为不满的,便是妖族中的一些异兽。异兽的外貌不同寻常,性子也多是桀骜难驯的,但他们有各个天赋异禀、善于修行……而他们却被列为妖族,从此修行受限。 但并非所有异兽都被列为了妖族,有些异兽因本族在先前的大战之中有功,而且性情温驯,也被列为了神族。比如,当今世上唯一的九尾狐。 “苏商商上前听封。”西王母的声音自空荡的上空传来,显得是那么虚无缥缈。 一个红衣女子慢步上前,又徐徐下拜。她看起来举止稳重,神情温和――但这的确是苏商商。 “狐族在平乱之中救助昆仑将士有功,从此列居神位;狐族之主九尾狐苏商商,赏灵力五千年,即日起任为西王母座前近侍,看守昆仑令。” 不知是谁在念这封赏,明明这封赏很是丰厚,可苏商商听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很明显,在场的其他人也觉得这封赏过于奇怪,有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可苏商商没有办法,这可是西王母的封赏,谁敢拒绝?于是,她只好又行一礼,恭敬答道:“叩谢娘娘!” 说罢,她便感觉到一道金光从上而下,将自己牢牢地笼罩住了。她登时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好似要炸开了一般,九条尾巴突然间控制不住从身后冒了出来,九条火红的尾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苏商商不由得有些局促,她有些慌乱地控制住自己,忙收回了九条尾巴,同时,她察觉到周身的灵力又变了一变,一下子深厚了不少。 想来这便是西王母赏她的五千年灵力吧。 苏商商自己便是异兽,本身天赋异禀,修行九千年,早已是一般修行之士比不上的了。如今,又被赏了这五千年灵力,只怕在同辈之中,她的本领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从容地退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身旁的侍女昌灵倒很是激动,在苏商商身边说个不停:“主君,真没想到,我们当初不过只是救助了几个过路的昆仑将士,今日便能够列居神位!”说着,她又凑近了些,对苏商商小声说道:“主君,看来西王母很赏识你,同是异兽,不少都被列为妖族,而你不仅是神族,还能在西王母驾前侍候,连那昆仑令都是归你管!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可昌灵高兴之处正是苏商商忧心之处。在先前的大战里,狐族的功绩并不算突出,怎么偏让狐族列居神位?不知道的还以为狐族救济了百人,其实也就是十几个过路的受伤将士罢了。 而苏商商自己更是异兽,不少异兽都被打为妖族,可她不仅是神,还被给予了这许多赏赐……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座中旁人呢? “许是狐族一向安分,昆仑山才有了如此考量。更何况娘娘法器众多,这只是一个昆仑令而已,或许也不值得我惊讶。”苏商商心想着,找着理由给自己吃着定心丸。 昆仑山的论功行赏很快便结束了。结束之后,西王母近前的侍女青鸾便来找了苏商商,要带她去见西王母。苏商商知道,她如今在昆仑山有要职在身,只怕不能回狐族去了,便嘱咐了昌灵几句:“我不在时,狐族由你代为掌管。若有拿不准的,只管送信给我,我来定夺。” 昌灵倒是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她对苏商商保证着:“主君放心,我一定会对狐族负责的!” 苏商商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着青鸾去了。 青鸾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一路上对着苏商商说个不停:“娘娘很少露面的,一会儿你估计也见不到她,不过能听见一个声音就算很不错的了。这昆仑山虽然冷清了些,但这里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青鸾就这样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把昆仑山给苏商商介绍了个遍,哪里是天宫,哪里是地牢,神兽白泽是如何知过去、晓未来……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苏商商只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微笑,附和两声。不多时,就到了西王母的寝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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