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跪着,抬眼看着浑身占满药液、跌坐在地的人皇,不由得劝道:“陛下…陛下…这…这不能再泡了啊!” 楼氏感到身上黏腻,本就恶心作呕,听到他的话竟莫名感到焦躁不安,一种抑制不住的念头慢慢在脑海中浮现,然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瞳孔瞬间浮现出红色淡光,随之一道非人的暗哑低吼从嗓子里溢出...... 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不出半刻,里面竟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啃咬声。 “本座赐的药液是给你女儿的东西,你妄自使用,该当何罪——” 雌雄莫辨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楼氏忽然感到头痛欲裂,瞬间从混沌中过回神。 看着眼前被自己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瞳孔一缩,霎那间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往后爬了几步。 直到半梦半醒间听清来人,楼氏这才顿住身形。 他忽而转头,一把攥住突然出现的黑色下摆,仰头颤抖道:“主上...主上!救救我...你看...” 女人的眉目掩盖在暗红色的衣袍下,兜帽遮住她的神情,光影交错间,一种极致的压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她闻言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去,只见楼氏撩起的布料下,半截小腿都长满了白色长毛。 “还...还有这里...” 楼氏的手打着寒战,小心翼翼掀开胳膊上的衣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布满灰褐色斑点,密密麻麻,让人恶寒不已。 没有纯粹的浮泽传承,却强行以外力催发体内的妖兽血脉,妄求长生,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黑渊红唇微勾,淡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楼氏面容苍白若鬼,惨然道:“主上!我...我不该乱用您的东西,只是...那不孝女泡了这么些年药液也没成功,而且逃走后再也没回来,喝不到她的血,我......” “谁说她没成功?”女人笑了。 “主上的意思是......她得到了纯粹的浮泽血脉?!”楼氏闻言睁大眼睛,眸中一片猩红。 “不错。”黑渊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停在他的头顶上方。 半晌,她居高临下道:“本座可赐你无上的力量,但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你不再是楼氏人皇,只是一位无名修士。” “记住,要让背叛尊上的蝼蚁,得到她应有的下场。” . 上界。 囚仙台外星云流转,荡尘不去理会远处灼热的视线和放肆无礼的打量,闭眼凝神。 粗重的玄铁链被人施加了术法,坚固无比,将她的手腕紧紧束缚住,不能挣脱半分。 百年来,白尘日日来此,似乎生怕她逃离。 “...你还想走么?主人?” 白尘蹲在她面前,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深邃的眉目也被柔和了些许,可眸中的偏执未消减半分。“在这里待了百年,你自然知道此处的玄妙,没有本座,仅凭天乾境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开界门。” 荡尘闻言,浓密的长睫缓缓掀开,对上她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 这样的问题她问了太多次。 荡尘瞳色微沉,漠然道:“想又如何,你会放我走么?” “不会...”白尘笑道:“如果有人救你,我还会杀了她.....”她歪头:“对了,你不知道吧?几年前,你那个徒弟还曾闯过界洞呢......” “阿月?”荡尘听了,目染怔色。 一缕墨发被人漫不经心地捻起,身前人忽而钳住她的下颚,语气天真,带着一丝残忍,故作失落道:“可惜,她没抗住我三剑,要不是本座担心杀了她影响下界气运,此时此刻...你们便能师徒团聚了。” 荡尘望着她的眼,突然侧头,强硬地脱离她的禁锢,铁链摩擦发出冰冷的脆响,在寂静的虚空中分外清晰。 “你这个疯子——”她咬牙道:“不配界主之位。” “配不配和能不能是两码事,在朝堂上,你们人不也多是德不配位之徒么?”白尘松下她的发丝,起身无所谓道:“本座可比那些人强不少。” 白尘最不喜她为别人伤情的模样,看着这人眼底泛出血丝,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也染上不甘和恨意。 她微笑补充道:“你不知道,当时你那小徒弟有多莽撞,她察觉到界洞里似乎有你的气息,疯了一般斩本座的禁制,扰得上界难以安宁...而且...” 充满恶意的话音突然顿住。 看着那晶莹的泪迹,白尘噤声,良久,她不可置信地抬起荡尘的下巴,蹙眉侧头道:“你哭了?你竟为旁人哭?” 白尘不愿意承认,看见这向来高高在上的仙尊低头流泪,她的心有些沉闷,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愫。 她是灵兽,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间第一个升入上界的真神。可是她那么强大了,这人的眼里怎么还是没有她。 不仅不愿同她一齐前往上界,还曾伤她灵魄,差点杀死她。 “......为什么?”白尘面露茫然,问,“当年,你为何要阻我飞升。” . 最后一轮大比前夜,寒星璀璨,干冷的空气充盈四方,灌进行人匆匆的脚步里。 清平府内,白以月的视线正透过窗外,挑眉瞧着对面散发着朦胧光线的房间。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哑然失笑。 深夜不眠,可不符合这人惯常的作息。 ...... “时生,开门。” 屋外传来白以月的声音,姚月微愣,继而起身将人迎进,坐在桌前为她沏一杯茶,淡声道:“阿皎,你怎么来了?” 白以月闻着屋内的酒气,看着对面眼尾淡红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又喝酒?” 姚月低垂着眼,没有作声。 “莫不是因为明日的大比?”白以月笑着启唇:“或者说...是因为宁安那丫头?” 姚月闻言睨她一眼,淡声道:“阿皎,你怎么......” “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白以月低眸,弯唇笑道:“既然斯人已逝难以挽回,生者只有向前看,才能活下去。还记得你我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踏遍三洲五郡,不忧不愁,每天所想只有问道修炼,如今年岁渐长,修为高深,心性却比那时变了很多。” 说到这里,白以月勾唇,似乎忆起了当年的一幕幕,“所以,待此次聚才大会结束后,本尊要下山离宗,将之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权当历练。” “也好。”姚月眼睫低垂,“到时你我同行,如何?” “同行?你舍得扔下宁安?”白以月摇头,语气揶揄:“我可不想拆散你们师徒,做个恶人。” 姚月闻言笑出声来,压下心中弥漫的思念,她抬手幻化出一根润泽玉簪,将垂在肩上的墨丝挽起,然后微微摇头道:“......自是不舍得。” “还要杀她么?”白以月挑眉。 姚月听了,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声音淡而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 “大道三千,突破天乾境不会只有杀道侣这一条路......”她鲜少露出这样的一面,语气偏执,就连眸中的神情也冷峻。“定能找到其它办法。” “嗯...说的不错——”白以月忽而转变话头,将屋内颇有些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净:“你今夜喝酒,是因为宁安吧?” 闻言,姚月身形一僵。 “也是,聚才大会已举办多日,那丫头自叩响天门后不仅不给宗门报信,连你这个师尊也忘得一干二净......”说到这里,白以月顿住,继而她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抬头好奇道:“姚仙尊,你说,她是不是在外面瞧上其它女子,将你抛掷脑后了?” “你最近话本看多了罢。” 姚月冷冷地瞥她一眼,语气浅淡:“那些无聊俗套的故事看多了,容易......” “容易?” “有疾在首,不治恐深。”姚月微笑,盖棺定论道。 白以月挑眉,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话是从此人嘴里说出。 虽然被怼的是自己,她也颇有些新奇? 看着姚月仰头饮酒,白以月忽而觉得这人在不知不觉中鲜活了许多,是从何时开始慢慢变化的呢? 宁安。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她摇头笑了笑,暗道情之一字的确奇妙非常,可大多数苦而无益,徒留感伤。 . 聚才大会已进行到最后一轮。 在第三轮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参赛弟子要在众修士见证下,抓阄确定自己的对手。 玉台中央,金甲木纹蜿蜒交错,场上站着的十五名亲传弟子衣袂飘飞,面容肃穆。 浅洺抬眼向周围打量,丝毫没有发现宁安的身影。 上方霞光璀璨,玉座围成半圆状,姚月和轻英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垂眼看着下面的弟子。 “姚仙尊,那丫头怎还未现身?”轻英皱眉,忍不住传音道:“莫不是回宗时遇到了麻烦?” 待台上的香燃尽,就要抓阄了。 若明日正式对战时宁安还未露面,便会直接失去参加大会的资格。 闻言,姚月垂睫,淡声传音道:“她会来的。” 轻英听了,挑眉不语。 ...... “本尊听说在大会前有人叩响了天门,想必是个天赋卓绝的修士。” 寂静的氛围突然被魏秋打破,她身为破天宗掌门,向来行事随心,良久没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人,便含笑问出心底疑惑:“可既取得了资格,怎么未现身场上?” 话音刚落,玉台上的修士们皆窃窃私语。 “是啊,千年来,好不容易有散修叩响了九重天门,打破了第三轮只有十五名宗门弟子参赛的常规,我还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大能呢!” 有人抚掌猜测道:“想必是个老前辈——” “可不,修仙界什么时候出了一位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我对其还一无所知?” 在聚才大会开始前,五大宗都曾对外张榜告示,将参与大会的弟子名姓公之于众。 宁安虽以散修身份参赛,却也是天青宗的弟子,为了打其它宗门一个措手不及,轻英早已下令,封锁了宁安叩响天门的消息。 咚—— 香烟散尽,钟声响起,抓阄时间已到。 “诸位道友——” 上方传来的女音庄严而具有压迫感,众人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仰头望去,只见飘渺白雾中,轻英于玉座起身,脚踩苍云如仙。 她施法将一玉筒悬置在那十五名弟子面前,朗声道:“这里面的琉璃珠内含六色,两两相对,你们摸出它后,将其碾碎,便能通过里面的颜色,知晓对手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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