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白尘现世,天道之子本该尽断七情六欲,了却爱恨嗔痴,却偏偏生了心魔,创造出无数妖兽鬼魅...” 说到这里,灵机仙尊不再看她,而是抬眼望着天边的红阳,目光沉沉。 那视线仿佛穿过无尽时空,来到万年前的修仙界。 在那里,人与妖的生死争斗世代不绝。 ...... 直到日暮,她们的攀谈才接近尾声。 灵机先祖的残魄愈加虚弱,因道气不足,已经褪去了妇人的容貌装扮,恢复了原貌。 姚月将其带到了祈安城外的轮回阵。 这里有仅存的天机道法,可以凝聚将散的残魄。 “时生...窥探天机...已耗费我太多道气...莫要为我白费心力了...” 姚月闻言动作不变,面容沉静。 她端坐在阵眼处,墨色的眸子光华流转,似有乾坤。 一道定魄符随着飘动的长袖飞出,瞬间没入灵机先祖体内。 先祖坐在对面,看到她的动作后,忍不住摇头哂笑,语气轻如浮羽:“...白费你的修为。” 姚月抿唇,垂眼低声道了句:“总有办法的。” 话落,她抬眸看着身前半透明的虚影,虚影气息虚弱,没有丝毫要恢复的样子。 其实,灵机先祖的容貌不像话本中说的那么明丽若霞,反而是有些青松般的俊秀儒雅。 她一席青袍,定定地看着姚月,仿佛看见了万年前并肩作战的老友。 好一派......故人之姿。 “时生啊...我已将玉佩带到你们手中……未负所托……荡尘是我友人...我思她颇深......如今回归天地...想是......可以重逢……” 话音刚落,灵机先祖笑了笑。 在姚月怔愣的目光中,她启唇道出最后的隐秘。 周围鸟鸣突起,峰峦上的树叶不知为何被一阵烈风卷到天上,然后细细簌簌地落入深湖里。 波纹随之蔓延。 灵机仙尊的虚影已经消失了。 姚月仰头,只见浅绿荧光散至山水间,霎那间布满一片天地。 良久,光点完全湮灭。 她收回视线,出神地捧着一块散发白光的铭牌,眸含水色。 夜色渐浓,黄绿碎叶落在她的肩头,发丝,鬓边,轻柔而小心,像是怕惊到追忆之人。 . 秋末,金甲木已重新长出,皇帝一反之前不顾国事的模样,亲临木城看顾。 不久之后,修仙界五大宗门皆收到楼氏人皇的传信。 信中言,木城万事已毕,聚才大会可择日举办。 …… 今日,包括人皇在内,其它宗的掌门都来到了破岳峰,意图定下剑崖大比的诸多事宜。 ...... 天青宗。 “姜师姐!” 远处的魏之秋跑过来,看着姜抚书在后山摆弄一些半人高的草药,忍不住歪头问道:“师姐,你什么时候种了那么多菩提草?” “是木青师姐种的。”姜抚书素指轻转,折下一棵菩提花。 那花开的极艳极美,花蕊泛着淡淡的紫。 她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撩上去,伸手将花递给魏之秋,目光清浅:“自从木师姐的佩剑和铭牌埋于此处后,这些草药便长得更盛了。” “是很漂亮。” 魏之秋接过这朵花,低眸赞道。 “抚书!” 远处,浅洺不知何时从山间小路走来,她一席深紫锦袍,绣金长袖如水,衬得人眉眼深邃,贵而不俗。 这番装扮,是皇族子女的服饰。 魏之秋遥遥拱手行礼,语气恭敬疏离:“师姐——”
第109章 归元 “不必多礼,魏师妹。”浅洺挑眉道:“你们不去破岳峰,来这儿做什么?” “破岳峰?”贤祝赋 魏之秋放下手,闻言睁大眼睛,蹙眉问:“那里怎么了?” 浅洺淡声道:“五宗掌门齐聚,关于何日举办聚才大会的事情恐怕就要商定下来了。” 聚才大会是修仙界和二十七城的盛事,向来备受瞩目。 自从因金甲木短缺而不得不延期以来,各地对聚才大会何时再次举办猜测不休。 “那和我们有何关系?” 旁边的姜抚书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她低眸打理着草药,偶尔摘下几片长势不好的枝叶,似乎对浅洺说的话不感兴趣。 浅洺听了,丝毫不在意她略有些冷淡的语气,只是笑了笑,话中的兴味浓厚:“和这些掌门一同来的,还有她们的亲传弟子,那些亲传弟子个个是纯元境巅峰,如今正在大殿前,向剑修不吝赐教呢。” 所谓“赐教”,想必是故意找茬了。 姜抚书出神地想。 “对了魏师妹,你兄长也在那里,他受伤了。”浅洺冷不丁地开口。 魏之秋原本垂眼把玩着菩提花,听到这句话,竟是面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险著腐 娇嫩的淡紫色花瓣刹那间掉在地上,孤零零的,像是被遗弃一般。 浅洺弯腰捡起来,自然而然地凑近姜抚书,手心向上递过去。 “你的花。” “不要了。” 姜抚书睫毛轻颤,忽而抬眼望着她,笑的清浅温柔:“一朵花而已。” “挺好看的,丢了多可惜。” 浅洺垂眸,随手将菩提花扔进她腰间的药蒌里。 “这朵花长在细枝最高处,侵夺了其它叶芽生长的机会。”姜抚书拂了拂衣袍,将身上沾染的尘土弄下去,低眉一字一顿道:“所以我必须折下它。” 这番话里有一股莫名的惆怅和悲意。 浅洺摩挲着指尖沾染的花粉,只得安慰一句:“好不容易开了,折去着实可惜,但还有那么多菩提树,未来会开出更多,不必为它伤情。” “是啊,你说的不错。但人命不一样,滥杀无辜,才最为可怜。” 姜抚书忽然不再修理草药,而是转身走到浅洺面前,垂下眼睫,低声道:“楼易,是你杀的?” 这话问出,她近日沉闷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但对面的人,似乎闻言愣住了。 浅洺顿了顿,福至心灵般地意识到这几日抚书为何不理会她,甚至有意躲她的缘故。 后山寂静,向来没什么人,只有沾衣的草药香气。 浅洺抬手在一片花簇上虚虚拂过,笑意不达眼底—— “是。” 十天前,意图返回人界受封太子的楼易被害祈安城外,除了满地的血迹和尸体,凶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人皇大恸,派人细致勘察,发现是山中猛兽咬颈所致。 天灾而非人祸。 人皇只能咽下这口气,最终命二十七城冷食半月,以表为父哀思。 当时姜抚书恰好在祈安城购置草药,得到消息后赶往郊外,在染血的一处隐秘角落发现了一根红绳,上面的熟悉的灵气波动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他不是你的弟弟么?你杀了他,还杀了随行相伴的护卫。” 姜抚书站在浅洺身前,从怀中摸出那根艳红的细绳,眸光微冷。 她看着浅洺面无表情地接过,忍不住五指收拢攥紧,酸涩的刺痛直入心脏,沉闷至极。 对面的人含着浅淡的笑意,竟是将红绳重新缚在手腕上。 姜抚书低声呢喃:“几十条人命,烂肉一般瘫在官道上。” 她的语气淡薄,却有种震耳欲聋的悲戚。 浅洺见状干笑一声,咂摸道:“...人命?” 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她抬眼望着姜抚书,目光中的锋芒几乎凝为实质。 “我的命没人在乎,甚至被弃之如敝,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乎旁人的命?” 说完,浅洺毫不在意地摩挲着腕上红绳,似乎透过它,看到了自己心念已久的人。 她的命,只有宁安会在意。 只有那人会在意。 姜抚书闭眼,忽然道:“你为何杀他?” 浅洺耸肩,倚在一棵枯木上随意道:“他挡了我的路。” 姜抚书闻言,敛眸轻声问道:“什么路?” “抚书,这就是我的事了。” 浅洺笑笑,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 此刻天朗气清,一旁的菩提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起来,似乎正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你想...夺人皇之位?” 站在和煦明净的阳光下,姜抚书抿唇,一语道破天机。 闻言,浅洺呼吸轻窒。 女人的身影隐藏在浓密的树荫中,发丝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姜抚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人衣袍宽大,袖口的流云纹飘逸而精美,腰身的绣凤更是惟妙惟肖,似带着冲天之势直上青云。 浅洺在她的凝视下,面无表情地抬手施了一道禁制,继而突然走上前去,凑到姜抚书耳边。 她侧眸,没有丝毫掩饰眼里的欲望和野心。 “那本来就是我的位置,祖母建立的功业,不能毁在男人手里。” ......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漫出温热,姜抚书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谁知这人突然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复杂的眸色,挑眉朗声道:“抚书,我不是好人,你若看不起皇家这样的争斗,认为我手染鲜血,肮脏不堪...” 话音刚落,姜抚书瞬间抬眸,似乎很怕被她误会,极快极轻道:“……子七,我没有这样想。” . 掌门大殿内,五宗掌门和人皇经过一番商榷,终于将举办聚才大会的时间定了下来。 一个月前,血魔的气息突然在天地间彻底消失,震惊诧异之下,各宗皆派人前往紫云村探查,发现原本生死不明的石罗宗修士竟就躺在山洞中,个个昏迷不醒。 里面还有要参加聚才大会的亲传弟子。 “多谢各位道友体恤......我宗长老正在不惜草药珍宝,全力救治那些弟子。”石袁敏拢袖点头,幽幽叹气道:“想必再过几个月,她们就能醒过来了。” 坐在上首的轻英闻言笑道:“石掌门何必言谢,聚才大会最重道义,不公不正,如何为天下修士表率?” 话毕,下方的各宗长老皆赞道:“是啊是啊...” “十月末举办,是明智之举。” 话音嘈杂。 白以月看着坐在身旁漠然不语的人皇,挑眉没有接话。 等到大殿完全寂静下来,只剩下清凌的水声时,她望向轻英旁边空荡荡的玉座,状似不经意道:“轻英掌门,姚仙尊去何处了?” “血魔虽莫名消失,但其栖息的地方出现了几缕道法气息,姚仙尊素来喜游历,便出关离宗,去往紫云村寻觅机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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