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想了想,外面一片狼藉,妖兽肆虐,她凡人之躯,跟在师尊身旁,的确是最好的安排。想清楚事情,她抬眼一看发现姚月早就出了门,站在街道上等着她。 她走上前,拱手道:“麻烦师......麻烦仙尊了。” 姚月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好想要说些什么。 “别唤我仙尊,我十岁且修为不足忘魄境,担不了这个称呼。叫我时生就好。” 什么?十岁? 宁安霎时愣在原地,继而喉头动了动,心中五味杂陈。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师尊不对劲,语气和神情都有些...与平时不同,虽然仍旧看起来冷静自持,但神态动作,都不像是成人,反而带着些少年的青涩。 原来是才十岁的缘故。 那师尊现在的样子...应该就是变换了外貌罢?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前面的人早就一个幻影闪过,顿时就出现在了荡尘先祖身后。 姚月背着光,全身清明澄亮,回头唤她:“跟上。” 宁安抬眼,见此微微一怔。 回过神来后,她竟然小鸡琢米般点了点头,惹得姚月轻轻抿唇,眼里溢出些明晃晃的笑意来。 姚月身后,荡尘先祖背对着她,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一旁的姚月倒是看清了。 她余光见到自家师尊攥着乾坤袋,洋洋得意:“幸亏为师动作快,要不这小娃看见满街的尸体,恐怕要吓得哭出来。” “哄孩子…嘶…本尊可不擅长。” 姚月听了,嘴角机不可察的一僵,然后回神看着不远处的宁安。 那人又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她再次开口,眸光轻动:“……走啊,你为何不走?” “来...来了!” 宁安快步跑上前去,然而肚子随着剧烈的动作一痛,速度很快就慢下来。 凡人饿了三天,到底是乏力难受。 于是她只得低着头捂着肚子,快步往前赶去。 姚月见她揉着腹部来到身旁,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我有些饿...”她不好意思道。 姚月闻此长睫一颤,垂眸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缓步跟上荡尘先祖。 天高云淡,清风拂面。 但血腥味儿仍旧没散。 宁安说完这句话,见师尊没反应,也没继续诉苦,抬脚便跟了上去。 性命要紧。 街上狼藉满地,她边跟在姚月身旁,边用余光打量着周围,周围除了一些倒塌在地的木梁砖土,烂菜破衣,竟然丝毫不见尸体。 她就在昨天还探头瞧过,外面到处都是百姓的尸身,怎么如今都没了? 宁安边跟在姚月身后边默默想着。 街上寂静,商铺楼阁起落,墙根边的石板路上,暗沉的血凝固成块,乌黑乌黑的。 所有的场景,都在提醒着宁安这三天发生的一切。 残忍,无力,痛苦。 自己如今的这副身体也是凡人,无法阻止事态发展,也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宁安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悸和不甘,眸色沉下去,随后紧紧攥了攥拳头。 直到日落西沉,金辉满地。 “前面要进皇宫了。” 姚月突然停下步子,侧眸看她,眼里的沉重恍若实质:“我们可能要在宫里住一个晚上。”
第064章 阿月 祈安已经成了空城,皇族早已在破城前迁移到别处。 宁安听了姚月的话,低头嗯了一声。 住在哪里她都没什么好介意的,师尊和荡尘先祖去何处,自己跟着就是了,其它的…借机行事。 姚月看宁安一副乖顺谨慎模样,以为这孩子是年纪小,因无亲人相伴心中害怕。于是她心念几转,抬眼看了看前面已经走到皇门前的师尊。 师尊正在打量着宫门,并没有注意她们。 见无人发现,姚月抿了抿唇,忽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缓缓半蹲下来,然后靠近宁安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可能是觉得这样没什么说服力,她竟然抬手往自己额头一点,在宁安诧异的眸子里恢复了小孩的模样。 女孩明眸皓齿,一身红衣,在夕阳下火般灼人。 “阿月,为师有些事,你先带着这孩子随便在宫中找个寝殿歇息,晚些本尊自会去找你。” 荡尘的话音徒然从前面传来,姚月转头望去,声如清泉。 她点头说道:“嗯,师尊去罢,弟子定会看顾好她。” 荡尘闻言回头,看着后面的两个稚童都站在石板路上,睁着大眼望着自己。 自己徒儿恢复了原貌?她心下有些诧异,不过面色不显。 阳光洒在女孩们身上,璞玉般天真纯透,又隐隐泛着野草般炙热撩人的生气。 荡尘顿时觉得心生怜爱。 真好啊。 ——这样生机勃勃的人间,不能让人毁掉。 想到这里,这位名闻天下的大能挑了挑眉,眼波从姚月身上转到宁安身上,面色颇有些复杂,半晌却轻轻摇头笑了笑,垂下眼睑没说什么。 她转瞬便消失在原地。 “这城中本尊没有感受到与你相近的血脉,你阿母可能随着人流,逃往离此最近的渊明城了。” 荡尘先祖的身影消失了,声音却忽然闯入宁安耳中,她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心中一暖。 师尊的师尊应该叫师祖罢? 这位师祖竟然是个面冷心软的性子。 “我们走。” 姚月拉起她的袖子,带着宁安走入了这座巍峨的皇宫。 宫门朱红刺目,原本庄严的皇家之色,在长街处处血迹斑驳的衬托下,竟然有些阴森可怖。 在走过一条墙高路窄的宫道后,姚月停下步子望向宁安,语气沉稳,与这张雪白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宫中可能会有未除尽的妖兽,你怕么?” “不怕。”宁安也随之顿住步子,抬眼笑意盈盈回道:“不会怕的。” 只要有你在,弟子不会怕。 哪怕姚月目前还是一个孩子,宁安还是理所当然觉得,这人无所不能。 . “师尊对你动了心,但天下安危为重,她即使不舍,也必定会选择入界洞,可惜...”姚月站在湖边,轻轻扯了扯唇角,语气飘渺:“她失败了。” 身死道消。 “都...都是我的错...”白以月瘫坐在一块岩石边,长剑插到身侧土地上,声音低沉。 姚月闻言不可置否。 望着白以月悲痛欲绝的神色,她眸中冷淡:“白掌门,师尊临死之际,曾笑着对我说她不后悔,她说她一生不负任何人,但唯独对你有愧。” 姚月说完,垂眸摩挲着腰间佩剑,没有理会那愈加悲恸的哭声。 过了良久,她颔首望着皎皎明月,仿佛透过它看向那记忆中的白衣倩影。 几百年已过,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根本不曾遗忘。 “本尊已如实相告,希望白掌门恪守承诺,继续为我徒弟压制血寒之症。” 姚月抬脚要走,身后却传来白以月的声音,语调颤抖:“所以,荡尘先祖的死,其实是我造成的,对不对?我毁了她的无情道,让她修为受损,所以...所以她才没有突破界壁?对不对?” “不,不是你的错。” 姚月垂眼笑道:“是我的缘故。” “姚月,别走,把话说清楚!”白以月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白色身影,握拳道。 但姚月并未理会她,直接离开了此地。 天青宗,一偏殿内。 华灯金盏下,看着地上刺目的血迹,轻英心中焦急。 这姚月真是什么都喜欢自己抗,这么重的伤,已经伤及神识,竟然也没有禀明宗门。 姚月端坐在她对面,双目紧闭,很是虚弱的模样。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仙尊,你...” “无碍,掌门莫要担心。”姚月声音低沉,看向轻英的目光带着些安抚意味。 轻英抿唇,看着面前淡漠的人,即使着急,也只能长长叹出一口气:“你那徒弟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心疼死。” 姚月听了,慢慢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羽下眸光暗淡:“此事,她不需知道。” “仙尊...冷域海一行...您就该与宗门商议再去!那里凶恶万分,为了救一个弟子而使自己修为受损大半,需闭关百年才能恢复,这也太不值得。” “人命要紧。” “人命?”轻英重复着这句话,视线不期然扫到她腕骨处露出的一抹艳红,哂笑道:“仙尊当真是因为她的命...而不是因为她这个人么?” 这番话落下,殿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姚月抬眼,墨玉般清亮无暇的眼瞳染了几丝怔色,她对上轻英恍若实质的视线,忽而笑了笑,声音发涩:“掌门大可放心,孰是孰非,本尊识得清。” “仙尊明白就好。” 轻英悬着的心听了这话,终于安稳些许。她从袖中掏出一方镜,面色沉重,开口道:“仙尊之前猜的不错,我这亲传弟子,果然有问题。”闲著服 “是谁?” “浅洺。” 听到这个名字,姚月感觉有些熟悉,这不是... “宁安的好友,两人之前在宗门时,经常在一起练剑,感情甚笃。” 不知道为什么,姚月觉得“感情甚笃”这个词有些刺耳,但也没有多想。 压下心中的异样,她眼神变得锋锐,语气淡薄:“她身上,必定带着某种至邪之物。” . “这就是那把宝剑?” 浅洺看着这柄插在岩壁上的长剑,抬手轻轻一拔,就将其从岩缝中抽了出来。 视线细细扫着剑身,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纹理,她笑道:“这柄剑也没什么特别的。” 姜抚书柳眉轻蹙,也看着这把剑不解道:“难道我们走错了地方?”
第065章 异样 “不,没有走错。” 浅洺的手指划过剑身上浅浅的红色痕迹,眸色微暗。 这里原本应有一道血迹,如今却不知从哪里沾染了丝灵气,将这抹淡红渗入剑身中。 “抚书,你将手指放在剑刃上试试。” 姜抚书闻言,身形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她将指腹轻轻放在剑身上,阴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出,灵气的波动几乎微不可查。 “里面的剑灵才走不久...等一下,外面有动静!” 浅洺感受到外面剧烈的灵气波动,也顾不得这柄剑,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拽着姜抚书就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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