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色撩人,她跟着自家阿母在灯会闲逛赏月,意外瞥见一位少女,和她年岁相似。 身着白色小袄,面如细雪,唇红齿白。 明明是孩童,眼神却清冷肃穆,小大人一般,宁安对此印象极深。 后来童生试结束,她和母亲在去往郊外采购药品时,竟然又遇见了当时在灯会上有一面之缘的女孩。 发现她满身狼狈,嘴边带血,晕倒在官道旁。 于是前世的她顺手救了这个女孩,带其就医买药。 说到这里,宁安垂眸扯了扯嘴角,如果没有猜错,她遇见并且相救的人,应该就是姚月。 没想到前世她和师尊真是缘分深厚,几年后,她竟然被姚月所救,再次与之相见。 三个月前,宁安随母来到渊明,本想采购一些布匹,没成想遇见妖兽屠城,与母亲失散。 后来碰到姚月师徒二人,本应跟随在两人身边,却由于担心晏城血亲,赶了回去,恰好值妖兽入城屠杀百姓。 全族被杀,剩她孤身一人。 在妖兽即将把跪在满地尸体中央的她杀害时,姚月救了她,将其带来天青宗。 想到这里,宁安收回思绪,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留下的疤痕。 前世的境遇如同黄粱一梦,她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麻木。 时隔太远,如今,她好像是作为旁观者回想起这一切的。 于她而言,可能这也是天道留下的仁慈罢。 姚月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听床上的人讲完一席话,颇有些恍然大悟,了然地笑了笑。然后抬眸轻声道:“原来当初在你救我之前,便见过我?” 宁安换了个姿势倚着后方柔软的绵枕,闻言点了点头:“嗯。” “我当时随行于师尊,并未看见你。” 姚月疑惑道。 宁安听了,心中失笑,当时那一面将前世的她惊艳了许久,但由于互不相识,她当然不会主动向前。 思及此,宁安竟然有些惊诧,古老的记忆回溯在脑海。带给她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她低声道:“当时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两人一番话说完,便陷入了相对无言的静默中。 姚月看她面容依旧带着倦色,心想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于是便告辞离去,轻轻关上殿门。 她前脚离开,后脚剑灵便溜了出来,女孩换了一身红裙,额头佩戴的晶石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她利落地盘腿坐在宁安床边,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宁安。 宁安抬眸瞧她一眼,挑眉道:“前辈怎又出来了?” 剑灵听这人唤自己前辈还是有些受用的,于是道:“吾只是想出来问问你,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她眼珠转了转,极为狡黠的模样:“这是你的前世,你占据了自己前世的肉身,必定要按照既定的历史行事。” 宁安敛眸,眼底带了抹暗色,淡声道:“我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剑灵见她不以为然的模样,以为她还要尝试改变既定的历史,于是没好气地将这阵法规则一五一十告知她。 宁安听了,陷入了沉思。 原来如今她陷入的阵法,名为轮回阵,会将人的灵魄投入到前世肉身之中,再次历经前世之事。 不过天道有常,为了避免入阵之人随意改变历史,从而影响现世,只要入阵者做出与前世行迹相逆之事,天道就会将现世灵魄强行封印,让前世的人继续按既定轨迹行事。 当然,‘与前世相逆之事’并不是指入阵者具体的一举一动,而是指会对前世人生轨迹产生巨大影响的变动。 所以,只要她顺着前世的做法行事,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行动无碍。 “所以按照前辈的说法……是说如果我的前世是场戏剧,那么现在,我就是被困其中,不得不陪演的人?” “不错,是这个意思。”剑灵满意点点头,然后戏谑道:“你能想起前世的记忆,应该也是天道法则搞出的事儿,为了让你顺利演完这场戏。” 宁安闻言揉了揉额角,颇觉棘手:“所以这阵法到底有什么用处?” 当时她闯轮回阵时,师尊并没有反对,她不相信姚月会害她,这个阵法必定有其奥妙所在。 “这...这还得你自己探寻。”剑灵眼神躲闪,瞬间化作一道光钻入她识海里,任她怎么唤都不出声了。 . 清风拂过,秋色无边。 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物的影子,但若仔细探查,就会发现湖中央有一点荧光。 浅洺御剑来到湖上,眸色冷淡,抬手将那抹荧光握在掌心。 一瞬间,湖中央荡起潋滟水波,从内向外扩散。 幻像湮灭,宁安端坐湖心,面容平静。 姜抚书心中震颤,讶异道:“宁道友,真的是宁道友!” 浅洺见此,好像没有太大的惊讶,她眸底泛红,深深望着不远处的宁安,喃喃道:“又见面了。” 姜抚书抬脚走到宁安身旁,将人上下仔细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她的面色竟然霎时苍白,转头对着浅洺颤声道:“这…宁道友明明有呼吸,但身上,怎…怎会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浅洺紧紧握着剑柄,冷声道:“她的灵魄消失,面前不过是她的肉身罢了。” “什么?” 姜抚书摇头,将传音符从袖子里掏出,沉静下来,道:“此事需要禀告宗门。” 浅洺见此,用剑柄压住她的手背,勾唇道:“不必,昨晚我们在湖边看见了姚仙尊…仙尊这几年,可能一直和宁安在一起。此事,她定是知情的。” “怎么会?这…” “这是一个阵法罢了,如果宁安可以突破此阵,修为定会更上一层楼。你我不必担忧。倒是聚才大会将要开始,我们还是担心一下宗内的选拔罢。” 浅洺的神色极为冷静,语调平稳。 姜抚书蹙眉道:“阵法?” “嗯,轮回阵。”
第069章 身老 浅洺转身就走,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姜抚书想要上前继续询问,但不知道踩到了何处,脚底水波荡漾的厉害,竟然慢慢形成一方空洞。 她措不及防掉了下去,周身泛起银光,好像要被完全吞噬一般。 慌乱间,一双手有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里面提了上来。 姜抚书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借着浅洺的力道,终于从这水洞中脱身,堪堪站稳。 浅洺将她带到湖边的草地上。 直到踩着脚底平稳厚实的土地,姜抚书这才后知后觉。 ——刚刚似乎是有一股力量,将自己往下引。 心跳鼓鼓间,姜抚书惊魂未定,只是愣怔地盯着面前担忧望着她的人,说不出话。 衣裳湿哒哒贴在身上,让人难受的很。 “抚书,你没事吧?” 略显焦急的话音传入姜抚书耳中,像是隔着一方空间,空灵朦胧。 她喉头滑动,摇了摇头,哑声道:“无事。”继而看向不远处宁安的肉身,见其依旧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到她收回视线,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好像还搭在面前人的肩膀上。 姜抚书感觉脸颊发烫,仿佛是被灼到一般,连忙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浅洺看着她的动作,手指微动,也往后退了一步。 继而她弯唇无奈道:“抚书,你怎么回事,怎么掉下去了?” 修士可以用灵气幻化出气劲,附在脚底,供自己行走在水火之上,姜抚书也是步入纯元境的修士,怎么会控制不好气劲,让自己掉下去? 姜抚书余光看到她退后一步的动作,手指蜷缩,敛眉静了一会儿,这才侧眸看向湖中央,眸色恢复清明:“刚刚,我的灵魄似乎要离体…” 她纤长的睫羽上下一动,似乎又沉浸在危险的余韵中,声音有些颤:“湖下,湖下肯定有东西。” 姜抚书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许低沉。 似乎是惊魂未定。 浅洺听了她的话,眼底一暗,身形瞬间化作寒芒,直直没入湖中央。 姜抚书见她这般莽撞,转头看着平静无波暗含机锋的湖面,高声道:“浅洺道友,千万小心!”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浅洺就从湖里出来了,手中还掂着一颗泛着金色流光的黄色玉石。 原本打坐在地上,意图恢复灵魄安稳的姜抚书见状,连忙起身向前,见她无事,这才放下悬着的心,疑惑道:“这是什么?” “龙云石,上面还刻着楼氏大名呢…”浅洺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唇角一勾,笑得讽刺。 “抚书,我有一些事,先走了。你先回宗吧。”她淡声道。 说完这句话,浅洺在她身旁走过,没有回头,而是抬手将一抹荧光掷入湖心,湖上的宁安身影立马消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姜抚书见此柳眉微蹙,转身透过那华冠玄服,视线落在浅洺清瘦的背影上,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这三年宁安和浅洺皆不在天青宗,姜抚书在离开倩云城后就继续过上了辰时练剑,酉时读书的寡淡生活。 她性格内敛,在成为亲传弟子后,便搬去了太明仙尊专为亲传弟子布设的青玉殿居住。 那里僻静,加上她也不过六人。因此清冷寂寥,姜抚书只要不出殿宇,白日薄暮也不一定能碰上个人。 她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只是日子久了,也不由得想起在倩云城时,与宁安浅洺等一众弟子早晚探查,相识相交的过往。 师尊曾说她生来佛性入骨,难以勘破人欲。 她如今却得到几丝了悟。 左不过爱恨嗔痴,心生妄念罢了。 “浅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宁道友的行迹了?” 姜抚书开口问道。 面前的人没有回头,而是垂眼轻轻笑了笑。 “不错。” 浅洺衣袍上的繁复暗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晕,姜抚书看着看着,流畅温婉的面容似乎带了一些暖意:“我无意窥探道友的事,只是…莫忘了回宗。” “知道了。” . “阿月,你今日…” 宁安推开房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顿时噤声。 自她苏醒后,就被荡尘先祖带到了晏城一家医馆里。 这里的主人是位大夫,名唤白词,她一生无子,想要收养一女童作为传人。 荡尘看她母父亲族已死,就将她送到这里,成为了大夫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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