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五宗还不知道要为了那道气的归属分配,互相明争暗斗多久。 “彼岸花...”浅洺启唇说着,忽而转身背对着姜抚书,她弯腰从地上摘下一朵,捏着它纤弱弯曲的根茎,左右盯着花身,细细地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勾唇笑了笑,眼中锋芒一闪而逝,轻声道:“鬼花...传说中极喜死气,常年生长于阴暗之地...怪不得,这处地界会开出这么大一片。” . 山间的笑音仿佛充斥谷底的每个角落。 姚月自从站到她身前,宁安就发觉周围无孔不入的声浪带来的刺痛感徒然消失。 她看着前面长身玉立的背影,神色恍惚。 刚刚的胀痛感仅仅是冰山一角,在那桀桀的笑声里,她的灵魄仿佛都要游离体外,待她反应过来,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若不是师尊在面前护住她...恐怕她要灵魄离身,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宁安抬眼,定定望着前面的人。 在说完那句装神弄鬼之后,周围的笑音并没有停止。姚月眸色不变,墨瞳浅光似山巅细雪,清冷润亮,如玉的脸上不见一丝惧色。 风撩起她鬓边碎发,素袖泛波。 “黑渊...你不呆在黄沙之境,跑到人界做什么?”姚月挑眉,声线微冷。 山中不断的笑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停了下来。 一道黑影在不远处浮现。 宁安见了,眸中顿时暗沉下来,她上前一步,竟然走到了姚月的前面,将其严严实实掩在身后。 姚月身形一顿,见自家徒弟这番动作做的毫不犹豫,眼中怔愣之色闪过。 这是...想要保护她? 自从荡尘仙祖仙逝,她就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的天乾境修士,向来都是她作为强者庇护一方百姓,还从没有……站在她人身后过。 这种被人相护的感觉...着实...着实让她有些陌生。 她机不可察地动了动唇,袖中手指微蜷。 宁安的话传音而来,带着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轻颤:“这人的修为在忘魄境巅峰以上...” 要是她没有记错,每个修士来到人界都会被压制一个大境界。 也就是说,师尊如今的修为...应该也就只有忘魄境巅峰罢了,根本不是面前这神秘黑影的对手。 对上前面那慢慢显露出线条的暗红双眼,宁安眸色深沉,含森冷杀意,暗地传音于姚月,想让她离开:“师尊,快离开人界。” 刚刚这东西的一番话直指师尊,应该是师尊之前的手下败将。 如今它逃出黄沙之境卷土重来,想是要将所有残忍恶毒的手段用来对付师尊。 身后的人是三洲五郡的守护神。 是天青宗里地位举足轻重的仙尊。 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宁安心想,她这是为了大局。 但思绪千回百转,名为大局的轻舟下,分明有不为人所知,甚至不自知的汹涌暗流。 压下隐隐破土而出的心思,她咬了咬牙,下颚线紧绷,面色冷肃。 抬眼谨慎地盯着面前的红眼黑影。那东西在宁安的注视下,竟然渐渐生长出血肉来,到最后,青红交错的血管缓慢覆盖上一层青白的皮肤。 这种诡异的、从内而外的生长方式真是闻所未见,直看得她心中发冷,有些恶心。 在那皮肤即将蔓延全身之际,一道白光闪过,黑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玄衣女人,仅仅从面容上看,她长得普通,只能称得上是端方,似乎人畜无害。 但那双眼睛瞳孔暗红,此时极为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 宁安被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小娃?看起来皮肉稚嫩,好吃的很。”女人笑得有些毛骨悚然,说出的话音难分雌雄:“你说,是先咬头还是先折断腿脚好呢?” “你就是黑渊?”宁安学着她,也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好生野蛮,果真是畜牲,没什么人性。” 黑渊听了,脸色一黑,忽然呲牙露出森白的,尖利的牙齿。它皮笑肉不笑:“小娃,你找死!” 说罢,它身形猛然向前,留下几道虚影,直直向宁安而去。它的脑袋变成了老虎的模样,作撕咬状欺身前扑。 一道剑光破空闪过,将黑渊迅捷的身形定格在宁安前方一臂之距。 寒铁冷刃映出她鲜明的眉目。 宁安看着剑刃上自己的表情,微微一怔,然后顺着剑身往右看,望进一双如雪的眼眸里。 姚月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嘴角轻挑,淡声道:“一道分魄而已,远离主体,没什么威胁。”她眉眼一弯,说的随意:“不足为惧。” 说罢,姚月上前一步,看着前方再次化为虚影的黑渊。 “贪魄?怪不得如此莽撞。” 黄昏已至,倾斜的光线洒在她的白衣上,融金满身。 姚月语气漫不经心:“回去告诉主魄,不是想要报仇么?让它等着本尊。” 一声冷铁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宁安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姚月已经收剑入鞘,腰间长剑在身。
第058章 自知 “你…啊——” 那道黑影忽而发出极为尖利的嘶吼,虎头和人首交替幻化,面容扭曲。直到影子慢慢暗淡,瞬间散作黑雾消失在原地。 原来是剑意入魄,魄体垂危伤重,不得不逃离此地。 它虚弱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中,久久不散:“本座便等着你…姚月…” 随之它话锋一转,语调飘忽,露出明晃晃的恶意:“你…终究不过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罢了…” 姚月听了,像是明白了什么,眉间微蹙。继而她垂眸掩下复杂的神色,喃喃道:“那又如何…” 身后,宁安看着逃至天边的一团黑雾,并没有注意到她几不可察的低语。 螳臂挡车?这番话好生奇怪,就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等到黑雾完全消失在眼前,宁安才回过神来。她走到姚月身边,疑惑问道:“师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姚月看着她,抬手揉了揉额间,散去眉宇之间的郁色,轻声道:“本尊很久之前曾同你说过,黑渊有三魄,分别对应着恨,贪,恶。恶为主魄,其余两个为分魄。分魄的修为看似与主魄相差无几,其实一旦离开主体,修为只是表面,实际上只有忘魄境初期的实力罢了。” 她的视线望向溪边,那里泠泠的溪泉流过,水面洒满金光,有些刺眼。 “这次我们碰到的,便是它的贪魄。”姚月移开视线,垂眸道。 宁安听了这话,瞬间想起来之前在天青宗的记忆,但仍然不解:“师尊,弟子不明白,即使那是黑渊的贪魄,显示的也是主体的修为。黑渊怎么突然有了这么高的修为?” 虽说并不是天乾境,但它也已经脱离了忘魄境巅峰,一只脚踏入了天乾境的门槛。 “因为我们都错了,鬼王其实早就出了黄沙之境。”姚月眸光一动。 她掀起眼皮看着四周的郁郁青峰,面容沉静,说出的话却让宁安僵在了原地。 她说:“…恐怕这黑渊就是鬼王。” 什么?黑渊就是鬼王? 宁安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掉这番话。 这么说来,在师尊巩固黄沙之境的封印前,鬼王已经逃出来了吗? “走罢,先去灵机先祖的秘境。”姚月缓步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要再解释一番的意思。 理不出思绪,宁安干脆先放下此事,看着前面已经走了不远的师尊,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等等我,师尊!” 没成想在她即将走到姚月身旁时,那人突然转身,灼人的视线落入宁安眼中。 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人提了提唇角,眼里的笑意分外明显。 “本尊很好奇。” 她说:“为师有这么差么,让你以为本尊不是它的对手?” 宁安闻言,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差? 这怎么可能,师尊有无人可以与之匹敌的修为。怎会差? 姚月见她只看着自己发呆不说话,颇有些无奈:“还是不相信我…嗯?” 她的声线向来冷淡,没什么情绪起伏,这样拖着尾音的语调出口,倒是让宁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里面的亲近之意明显。 这样的师尊,此时此刻,只有她能看见。 心中那股隐秘不发的情感和大逆不道的心思再次措不及防地涌出来,冲垮她的理智。 宁安狼狈地错开视线,掩下晦涩的神情,她声音有些哑:“没有…” “那你怎么不敢看本尊?” 姚月眉梢一挑,对她的话不可置否。 山间响起几声鸟鸣。闲竹腐 仿佛是过了很久,实际上也就是一片颓靡落叶从弯绕枝头掉下,飘飘荡荡落地的时间而已。 过了半晌以为得不到回应,姚月敛下眸子,转身要走。 一双手却突然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力道出奇的大。 ——耳边的呼吸急促不稳,后面紧贴着的体温让她有种被完全抱入怀中的感觉。 宁安将脑袋侧靠在姚月的右肩,半阖着眼,上挑的眼尾锋锐流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缓缓漫上血色的耳垂,像是故意般凑近怀中人的耳侧。 “师尊…” 姚月僵在原地,明显是有些错愕,活了几百岁,还没哪一个人敢这样近自己的身。 耳边的酥麻蔓延,她被激地下意识开口:“放…” 肆字还没说出来,宁安却突然将揽着她腰的手放开,胳膊搭在着她肩头,将整个脸都埋到了手肘处。 像是快晕倒时,不小心才做出了越距的举动,如今察觉到不妥,很快改正过来。 “嘶——” 她闷声开口,可怜的语气顿时让姚月收住话音:“…师尊,弟子好像受伤了。” . 祈安城内。 皇宫在夕阳下静谧沉寂。 石门隆声而开,楼氏缓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宫人提盏照明,光线顿时照亮这一方暗室。 看到里面的景象,楼氏脸上面色一黑。 他快步向前,将圆柱旁断掉的铁链弯腰拾起来,恨声道:“跑了?” 那宫人见此眼中也颇为诧异,这铁链被她施了术法,除非忘魄境,否则根本挣脱不开,白费力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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