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沉默良久。 柏奚率先开口:“裴老师,我想……” “你不想。” “我是想说,我们出去吧。”柏奚道。再这么共处一室下去,连她都要控制不住想一些有的没的。 “好。” 裴宴卿不着痕迹出了一口气,一把拉开化妆间的门,片场的纷杂瞬间冲散了二人间的气氛。 柏奚落后她一步,走在后面,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耳语》第X场一镜十次,Action!” 这一镜两人窗前共读的画面,感情层次处理得细腻丰富,丝丝入扣。尤其是红玫瑰靠在宋小姐肩头时,宋成绮低头看她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迷恋与痴缠,仿佛看不见的丝线萦绕在二人身周,自成一方天地。 苍山洱海,天涯此时。 殷惊鸿:“过!准备下一镜!” “《耳语》第X场二镜十三次,Action!” “过!” “《耳语》第X场三镜九次,Action!” “过!” “过!” “过!休息一下。” 裴宴卿扶着柏奚的脑袋,让她从自己的腿上坐起来,近处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双手比了个赞。 裴宴卿回了一个笑容,给柏奚按摩肩膀,道:“躺这么久了,累不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管是前后辈的关系都于理不合,柏奚挣了两下身子,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还好。”言罢解释道,“在片场呢,我们这样……” “太大胆了是吗?” “嗯。” 裴宴卿从善如流松手。 “那回去再给你按,老板好久没点我出台了,家里人抱怨最近没赚到钱,天天跟我吵架。” 不小心听到一耳朵的工作人员:“!!!” 柏奚用严肃的眼神把周围的人清退,无奈却笑道:“我什么时候和你吵架?” 裴宴卿了然,附耳说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角色扮演。” 柏奚不解问:“什么是角色扮演?” 裴宴卿的手自作主张地环上她的腰,解释道:“角色扮演就是……” 片场纷纷扰扰,两人坐在拍摄中心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交谈,喁喁耳语。 监视器后的殷惊鸿无意中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感,拿起无线对讲喊摄影师开了机位,又喊了场记记录场次。 两人丝毫不知道拍摄再次开始了。 不知道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何时结束了。 殷惊鸿来回看回放,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两人抬头相视一笑的瞬间。 经过连日来的训练和入戏,仪态对二人来说已经深入骨髓,收音收不到她们说的话,只瞧得见亲昵无间,这一刻戏外的主角同戏中人融为一体,得到了升华。 殷惊鸿保留这段珍贵的原片,将来剪进正片。 拍摄行云流水,即便重来也不是因为柏奚感情不到位,而是殷惊鸿有别的想法,临时调整。 但还是出了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 有一场戏是拍柏奚饰演的宋成绮,送喝多了酒的红玫瑰回房,红玫瑰脚步虚浮无力,几乎挂在她的身上。 红玫瑰躺在床上,手还勾着宋成绮的脖颈,媚眼如丝地说着醉话。 宋小姐不知是挣不开还是不想挣开,一只手支在她颈侧,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镜头推红玫瑰的脸部特写。 自眼至鼻,到饱满的唇珠,微启的红唇。 宋小姐咽了咽口水。 这一幕戏中是宋小姐一头乱麻,根本没有付诸行动,离开了红玫瑰的房间。 正式开拍。 “《耳语》第X场七镜一次,Action!” 裴宴卿醉得不省人事,一只手勾着柏奚的领口靠近自己,吐字含糊不清。 滚烫的气息灼烧身上人的脸庞,映得柏奚面若桃花。 “你喝醉了,我扶你休息。” 柏奚说着台词,目光如剧本所述无法离开裴宴卿的脸。 “我没醉。”裴宴卿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染着酒意的水光迷离,马上又闭上了,喃喃道,“没……醉……” 殷惊鸿做了个手势。 摄影机推特写。 睫羽紧闭的眼,挺直的鼻梁,中央唇珠一点,女人红唇半启。 柏奚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指尖按在女人的唇珠上,低头慢慢地含了上去。 裴宴卿垂在身侧的指节动了动。 反应过来的殷惊鸿:“!!!” 围观的片场工作人员:“!!!”
第七十章 唇瓣传来湿软的触感。 在意料之外。 裴宴卿垂在身侧的指节轻轻曲了曲,没有睁开眼打断。 柏奚的脑子混沌一片,完全将自己和戏中人的感情混为一体的后果就是,一旦情感失控,她无法控制角色抽身。 入戏的根本不是宋成绮,是她柏奚。 是她瞧着女人朱唇半启,里侧极薄极润,透出酒色的绯红,是她移不开眼,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含上肖想已久的柔软唇珠,往里欺弄,吮吻对方的舌尖。 裴宴卿的手指往下,慢慢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白净的指节衬着曼陀罗红的床单,碰撞出几分极致的明艳缱绻。 镜头里两人的纠缠细腻无声。 只有离得极近的收音师,才能听清缠绕的渍渍水声。 殷惊鸿的手握着对讲机,迟迟没有抬起来喊卡,两道英气的眉拢在一起。 直到柏奚放开女人水光潋滟的唇,在床前呆呆地坐了会儿,离开了房间。 殷惊鸿才不轻不重地道:“卡。” 她停顿一会儿,道:“休整一下,五分钟后重拍。” 裴宴卿从床上坐起来,唇上还是湿的,场务给她递纸巾,裴宴卿摆摆手,示意不必,将目光投向仍然在发呆的柏奚。 柏奚出镜头后就去了角落里冷静,裴宴卿过去的时候殷惊鸿已经先到了。 殷惊鸿:“之前怕你入不了戏,现在的问题是太入戏,能调整过来吗?” 柏奚唇色有些苍白,道:“我会尽力。” 裴宴卿拍了拍殷惊鸿的肩膀,殷惊鸿起身把椅子让给她,裴宴卿坐到柏奚对面,双手捧起对方的脸。 柏奚本就精致的脸托在她掌中愈发的小巧,明眸若水,只是光芒暗淡。 “裴老师……”声音拖着尾音,带着不自知的依恋和撒娇。 裴宴卿柔声哄道:“乖。” 殷惊鸿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四分钟。” 裴宴卿斜乜她:“别人谈情说爱你也管?” 殷惊鸿哼道:“我才懒得管。” 言罢甩手走了。 柏奚目送她的背影,被裴宴卿的手拉回了视线。 裴宴卿道:“你别管她,偶尔ng是正常的,你这种表演方法本来就不在体系里,极其依赖个人情感,不能一板一眼。没看殷导都没骂你吗?她理解的。” 柏奚点头。 裴宴卿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成名很久的女演员,是我的前辈,和你一样也不是科班出身。她具有很强烈的个人气质,入行快三十年了,一旦接到不适合她的角色,演技断崖式下跌。” 柏奚摇头道:“没关系的,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伤心,只是怕耽误拍摄进度,延迟杀青。” 还有…… 她深深地看了裴宴卿一眼。 有些事情似乎不得不想清楚了。 “杀青时间你不用担心,殷惊鸿的本子拍得向来慢,我们现在的进度已经算快了。” “真的?” “真的,我以资方的名义保证。”裴宴卿开玩笑道,“万一延迟了扣你片酬。” “好啊。”柏奚满口答应,“反正我也不在乎这点钱。” “是谁看到冰激凌第二杯半价走不动路?” “……”柏奚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裴宴卿明知故问。 “就是……不一样。”柏奚低声说完,转入正题道,“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拍了,我该怎么控制对……红玫瑰的感情?” “回想一下昨天以前你对我的感情。” 昨天以前? 那不就是约会前。 爱情的发生对裴宴卿来说是惊天动地的一秒,但对柏奚来说,是山涧泉溪,流过石砾,泉水叮咚作响的一夜又一夜。 它并非一蹴而就,只是浮云遮望眼。 有人拨开云雾见青天。 场记打板:“《耳语》第X场七镜二次,Action!” 长长的走廊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一轻一重,时前时后。 宋成绮扶着从舞厅回来的红玫瑰,一只手拉着她的手绕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圈住对方的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房间走去。 红玫瑰穿着合身的旗袍,踩着高跟鞋,噔噔踩在地面,悦耳清脆。 只是歪歪扭扭走成了S型,连带着搀着她的宋成绮也东倒西歪。 宋成绮本就体力不支,被她弄得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打开门把人推到沙发上,坐在旁边一连灌了一大杯水。 红玫瑰桃花眼通红,粉面桃腮,躺在沙发说醉话,纤细的胳膊在空中挥着。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一样!都一样!” 她手上一个用力,差点从沙发翻下来,宋成绮把水杯扔下连忙去扶她。 红玫瑰目光没有焦距,挥开她的手道:“你也一样!” 宋成绮道:“谢云烟,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说的臭男人。” 谢云烟道:“那你是谁?” 宋成绮细心把她翻滚弄皱的旗袍抚平,语气平淡道:“我不和醉鬼说话。” 谢云烟道:“我不是醉鬼。” 宋成绮双手抱臂,袖手旁观站在一边,抬了抬下巴道:“那你走回卧室我看看。” “你等着。”谢云烟好胜心上来,拒绝对方在她起身时下意识递过来的手,拎着包包蛇形走位,不忘回头灿笑道,“诶,你看我,这不就,走回去了吗?” 她砰的撞上卧室的门,捂着鼻子泫然欲泣。 “好痛……” 眼泪说掉就掉,比当红影星也不差。 宋成绮好气又好笑,过来扶她,谢云烟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冰凉的泪水让宋成绮一个激灵,后颈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她停在原地,微微仰头,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对方扶到床上。 谢云烟面朝下趴着,全无平日的形象。 宋成绮无奈又将她翻过来,脱鞋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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