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关了水龙头,扯过纸巾擦拭自己手指的水迹。 镜子里映出她生性冷淡的脸。 问娜更能想象到画面了—— 谁不喜欢这样的脸为你着迷,染上凡俗的本色,一边抱着你,一边看着镜子里咬耳朵,说一些情人间才能听的耳语,那双漂亮的手从上到下,慢慢抚过…… 裴姐玩好大啊。 问娜及时止住脑补,正色问道:“柏老师要回去了吗?” 柏奚说:“不回去可以吗?” 她本就是随口一问,连表情都没变化,问娜却道:“可以啊。” 柏奚从镜子前转过来,看着问娜。 问娜在等她的下文,柏奚却迟迟未开口。 “柏老师?” “没事。我想去走廊吹吹风。” “好的,我陪你。” 裴宴卿收到问娜的微信,以及一张柏奚的背影照片——经过对方允许拍的。 裴宴卿:【知道了,你跟她说,如果她想提前离席也是可以的,我和大家说一声】 问娜:【柏老师说待会就回去】 十分钟后,柏奚推开包厢门进来,在裴宴卿身边入座。 服务员上了两个新菜,都是柏奚喜欢的口味,谁点的自不必说。 酒过三巡——除了柏奚,席间其他人多少都有了醉意,演员们下榻在同一家酒店,送回去也方便,已经安排好了车。 无人异议,默认柏奚和裴宴卿同一辆车。 殷惊鸿知心知趣,不来当电灯泡,和演员们一块回去,问娜蹭殷导的顺风车。 饭店门口,夜色里只剩下柏奚和裴宴卿两个人,风柔柔地纠缠发丝。 司机把车开过来。 裴宴卿开了后车门,柏奚原地犹豫两秒,道谢后弯腰坐了进去。 裴宴卿后脚坐进去,带上车门。 司机熟练地转向,驶入主干道,融进灯火交织的车水马龙。 这辆车的后座,有太多她们俩共同的回忆。因为演员的职业特殊性,即便裴宴卿有意减少外地的通告,两人依旧聚少离多。 每次在车里见面,都天雷勾地火,尤其是香港之行后,有一次柏奚的外衣都脱了,衬衫离开裤腰,扣子只剩下两颗。 因为两人的羞耻心同时发作,才没继续下去。 刚好今天柏奚的打扮和那天一模一样。 柏奚把脸转向车窗,遮光性良好的玻璃映出她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晚风吹进来。 ——裴宴卿开了那边的车窗。 倒退的城市街景在视网膜变得清晰,毫无遮挡。 柏奚道:“你不怕被拍到吗?” 裴宴卿:“拍到什么?我们俩同一辆车吗?我们现在是同一个剧组的同事,一起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网友想多,只能说他们想得还不够多。 柏奚有很多话想问她,或许她心中也有答案。 比如裴宴卿为什么在席上这么恣意妄为——以她的演技,她不可能忍不住。但她扪心自问,自己若真要和她一刀两断,也不可能配合她的举动。 自己难道忍不住吗?肢体记忆对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演员来说,是可以克服的,甚至可以演得完全相反。 归根究底,她们都不想演。 裴宴卿不演是因为她对我……那我呢?我对她? 柏奚不想再去深入思考。 迷茫充满了她的琥珀色眼眸,还有对接下来几个月前路的无法预测,让她一路分外沉默。 抵达酒店。 行李已经提前放到了房间,进电梯后裴宴卿按了楼层,恰好也是柏奚住的那层。 不出意外,两人住在同一层楼,同一条走廊,甚至是对门。 “裴老师晚安。”柏奚站在打开的房门前。 “晚安。” 对面先带上房门,柏奚又发了两秒的呆,回身关上房门。 淋浴洗澡,柏奚对着镜子刷了牙,脑子只要一放松就被女人占满,她只好拿出剧本——免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也是裴宴卿。 叩叩叩—— 柏奚从猫眼看到是裴宴卿,诧异地打开了房门。 女人一身珠光白的及膝睡袍,长发垂肩,淡粉的锁骨挂着未干的水珠,沿沟壑往里滑。 柏奚把目光移开。 “裴老师有事吗?” “有事。”裴宴卿扬了扬手里的剧本,沐浴露的香气从她抬起的手臂钻进鼻翼,道,“来对戏。” 柏奚看了一眼走廊上方的红外摄像头。 裴宴卿拉过她的手,进了房间,房门砰的带上。 柏奚被压在门板背后,女人的体温近在咫尺,暖热气息呼在她唇上。
第五十一章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在裴宴卿看着柏奚的时候,柏奚也在看着她,呼吸交融。 四目相对,仿佛一触即发。 在柏奚的眼里很少看见激情,飞蛾扑火的,难以自拔的,通通没有。 她与裴宴卿关系最亲密那段时间,柏奚眼中不过是依赖,绵绵缠缠的,像是春雨,落在皮肤上带着凉意。 那是喜欢吗?或许是,也可能不是。 问娜想的不错,裴宴卿就是想让出世之人入世,谪仙之姿动情,要冰川之下岩浆滚滚,为她改道,为她断流。 要她心中山海倾覆,要柏奚的爱,要柏奚为她着迷。 她就要这个,别的都不要,差一点都不行。 接吻算是另一种肢体记忆,柏奚闭上了眼睛,清浅地呼吸着。 裴宴卿没拿剧本的那只手贴上她的心口,感受着对方缓慢有力的心跳,本该落在唇上的吻,轻轻一偏,印在柏奚脸颊。 柏奚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清明,毫无沉溺之相,眼神问她:就这样吗? 裴宴卿不会误会她是欲求不满,她的意思就只是表面意思。 询问裴宴卿足够了吗?半夜敲门进来就是为了亲一下脸? 裴宴卿道:“就这样,我是来对戏的,不是来占你便宜的。” 柏奚“嗯”声,走到沙发边拿起剧本,问道:“对哪一场?你演谁?” 殷惊鸿的主演合同签得有些蹊跷,一般都会规定饰演角色的条款一行是空白,只说一番女主,却没有定下具体的角色。 两位女主分别是,百乐门的歌舞皇后红玫瑰,驻沪城督军宋司令的女儿宋小姐,宋小姐因查案来到重新开业的百乐门,和红玫瑰相识,从此牵扯出一段民国情缘。 裴宴卿的剧本放在茶几上,问道:“你按照哪个角色准备的?” 柏奚诚实道:“两个都准备了,我写了人物小传,还有每句台词的语气和分析。” “我帮你看看?” “谢谢裴老师。” 柏奚把她那本标得花花绿绿,摸上去几乎比原始剧本厚了一倍的剧本拿过来,还有十页信纸的人物小传。 趁裴宴卿翻剧本的时候,柏奚顺手把她搁在茶几那本也拿了起来。 翻开扉页,女人既有辨识度又漂亮的字迹映入眼帘。 ——身逢乱世,不能大声说爱你,唯有耳语。 柏奚神色愣怔。 “这是殷导写的副标题吗?” “哪个?”裴宴卿抬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噢了声,“那个,我随手写的。”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去,翻阅柏奚满满当当的人物小传。 柏奚顿时觉得自己写那么多字都不如裴宴卿闲来一笔,落尽下乘。 她一直不解殷惊鸿取这个片名的意思,乍一看以为是青春疼痛电影,被裴宴卿一解释,醍醐灌顶。 柏奚从裴宴卿手里抽出那几页纸,惭愧不已。 “别看了,裴老师。” “为什么?”裴宴卿握着纸的下端,没让她完全抽走。 “我……我写得不好。” “哪里不好?还是手写的呢,字很好看,和你的手一样好看。” 柏奚根本没注意她专门夸自己的手,颓丧道:“我根本不理解她们俩的情感纠葛,人物小传各写各的,流水账一样没有核心和重点。”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裴宴卿这么说了一句。 又不是课堂作业,谁没事写这么长? 柏奚猛地抬起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正对上裴宴卿笑吟吟的眼。 “我说,你对自己的缺点很清楚。” “……”柏奚无意识地撇嘴。 裴宴卿伸手捏住她两片柔软的唇,目光迷恋道:“真可爱。” 柏奚由她捏了一会儿,才拿开她的手,蹲在地上叹了口气。 裴宴卿:“但是你态度很好,非常认真。谁都不是生来就会演戏的,我……和殷导都会帮你。” 柏奚:“裴老师刚入行的时候遇到过这个问题吗?” 裴宴卿:“什么?” 柏奚:“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演不好爱情戏这样?” 裴宴卿忍笑。 “那倒没有。” 柏奚在又一次撇嘴之前克制住。 “我有一对非常相爱的母亲。”裴宴卿娓娓道,“从小我就见她们在一起,耳濡目染,我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演出来并不难。” “嗯。” “但是我遇到过别的问题。”裴宴卿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年轻女人,揉了揉她的头,目光带上了惆怅。 “什么问题?” 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不能为任何人道的情绪在恋人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 裴宴卿紧了紧手指,说:“他们都说,我长得没有我妈妈好看,演技呆板,奖项都是评委讨好我母亲的工具。没有裴椿,我,裴宴卿什么都不是。” 柏奚张了张嘴,垂下眼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裴宴卿语速放得很慢,道:“又过了两年,他们说我太像我妈妈,但是演技比她差远了,让我退出演艺圈,不要仗着比我母亲年轻三十岁的脸,当一个赝品,毁了他们的青春记忆。” “但我觉得你和裴姨不像啊。”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裴宴卿淡道。 十年来,她避开裴椿的戏路,不接任何与裴椿重合的角色,才渐渐让自己的名字进入大众耳中。包括一开始拒绝殷惊鸿的本子,也是因为裴椿曾经演过风情万种的歌女。 柏奚站起来,坐在沙发扶手上,两手捧起裴宴卿的脸细细端详。 “我还是觉得你和裴姨一点都不像,她没有你好看。” ⓨⓗ“你见过我妈妈年轻时候的影像吗?说出这种话?”裴宴卿被她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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