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下去了,殷惊鸿视野没了遮挡,突然和这边的两人对上视线,锐如利剑。 柏奚下意识礼貌地点头示意。 她刚入圈不久,没什么根深蒂固的等级森严陋习,再说裴宴卿她都见过,高高在上的月光她曾亲吻过……再者,殷惊鸿还是裴宴卿——她名义上的老婆的员工,柏奚很难第一眼畏惧她。 施若鱼倒吸了一口冷气,紧紧攥住柏奚的胳膊,低头道:“她过来了!!!” 柏奚扫了一眼逐渐走近的身影,神色平静,道:“她不是你偶像吗?” “快别埋汰我了!” 施若鱼快把脸埋进柏奚肩膀里,手都在发抖。 柏奚唇角微勾。 殷惊鸿来到两人面前。 她个子很高,估计在175以上,白色亚麻衬衫,蓝色牛仔裤,棕色长卷发散在肩头,忽略她阴郁的脸色的话,是一个慵懒迷人的港风大姐姐。 这位大姐姐刚把剧组的人骂了一轮,心情不好。 “你们有事吗?” “没有。”柏奚不卑不亢道,“来观摩学习。殷导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施若鱼听在耳朵里,对柏奚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楼。 殷惊鸿冷哼一声。 “想看就凑近点看!”殷惊鸿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施若鱼听见脚步声远去,才终于敢抬头,道:“我就说殷导人挺好的。” 柏奚:“……” 刚刚怕得躲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两人依言走近了些,找了个更好的位置观摩。 施若鱼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殷导导戏的时候好凶,先前那个蒋小花,被她泼了一身下水道的污水,哭得几千平的摄影棚都能听见,那几天我路过她身边都能闻见一股腌入味的酸臭味。” “上回有个助演也被她骂了,狗血淋头,后来向节目组申请换了一组。” “但是她执导的时候真的好帅啊。”施若鱼又捧起了脸,道,“只要不在她的剧组,她就是我的偶像。” 柏奚默默听着她的絮叨,视线集中在不尽如人意的表演上。 有些她看着还行,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殷惊鸿打断的“卡”。 “ng。” “ng。” “卡,ng,再来一条。” 直到助理催她们俩回去拍摄,这组连一场戏都没过。 别说在棚内的演员了,施若鱼看着都眉头紧锁,使劲揉自己的脸,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镜头演了几十遍都不过。 而殷惊鸿也不会告诉他们为什么。 ——她确实是一个有想法的导演,但是她有时候对自己的想法都不是很清楚。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这就是裴宴卿不让自己选殷惊鸿剧组的原因吗? 这位不速之客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闯进自己的脑海里,柏奚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她驱逐出去,而是像施若鱼说的,记住当下的情绪和感觉,将来演戏的时候能用上。 但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牵挂吗?还是…… 柏奚选择先记下来,将来再慢慢分辨。 凌晨两点结束拍摄,孟山月先回去了,助理唐甜坐在椅子上,抱着柏奚的包,困得东倒西歪。 消息的震动声隔一段时间贴着包包边缘响起。 唐甜又一次被震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着终于收工走过来的柏奚道:“小柏,你手机震了一天。” 柏奚道:“我知道了,给我吧。” 两人往录制中心外面走,裴宴卿的离开似乎带去了夏末最后一丝温度,一夜之间入了秋。 柏奚一身长裙,雪白手臂露在外面,冻得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寒风蓦地被温暖阻隔。 唐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件外套,给柏奚披在肩头。 柏奚:“嗯?” 印象里早上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件衣服。 唐甜见她偏头盯着肩上的外套,也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后颈,道:“晚上你在棚里的时候,有人送过来的,我问孟姐,孟姐让我收下了。” 柏奚正好滑开手机屏幕,点进裴宴卿的聊天框,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天寒注意保暖,我让人给你送了衣服】
第二十九章 晚风袭人,湖边杨树林立。 柏奚在卫视中心大楼前停下了脚。 裴宴卿一共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多是在汇报自己的行程,尽量不给她带来压力。 除了早上那条【我到机场了,预祝录制顺利】,柏奚在中午休息时回复了她,其余的现在才打开看。 【起飞了[图片]】 【平安落地,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神清气爽[图片]】 【准备工作,这家公司的茶好喝,给你带一点回来,上次的花茶味道你喜欢吗?[图片]】 …… 每张都配了图片,主打一个身临其境。 再就是晚上八点左右发的,让人过来送外套,嘱咐她注意保暖。 柏奚在冷风里一条一条看完,先回复了八点那条:【收工了,衣服已经穿上了,谢谢你】 她读了一遍,觉得过分生疏客套,比陌生人还不如。 尤其是在今早裴宴卿说愿意陪她一起下地狱之后,虽说柏奚没有当真,甚至有些后悔和她多说,然而……裴宴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终究与其他人不同。 柏奚将回复一字一字删去,又不知如何措辞,在原地踌躇。 助理唐甜陪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她又没有知心人送外套的咯。 “小柏。”她忍不住开口,建议道,“要不咱回车里再犹豫?” 柏奚抬起眼帘看着她,一道灵光在脑海闪过,紧接着便轻轻咬了一下下唇。 唐甜疑惑。 柏奚:“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唐甜:“什么忙?” 柏奚:“帮我拍张照片。” 她打开相机,把手机递给唐甜,自己往前走,强调说:“只拍背影就行。” “要不要构图什么的啊?” “不用,随便拍,越普通越好。” 唐甜看着相机里她的背影,大约懂了,镜头拉近。 灯火通明的大楼前,一个身穿白裙,披着湖蓝廓形西服外套的年轻女人,寒风拂动她的裙摆和漆黑长发,融进夜色里。 柏奚站在台阶下回头等助理,唐甜一会儿举着手机跑下来。 “这样可以吗?” 柏奚一看,皱眉道:“是不是有点太……” 唐甜截住她的话道:“我发誓,真就是随手拍的,长成你这样的,披个麻袋都好看,我很难拍出普通的照片。” 柏奚说:“……好吧。” 她不再纠结,也不再看照片细节,发给了裴宴卿。 既不用打字,又表达了感谢。 保姆车停在路边,柏奚刚走出几步,裴宴卿的语音通话拨了过来。 柏奚伸指接通。 “收工了?”女人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响起,带着惯有的清柔。 柏奚耳朵分辨着她所处的环境,料想应该是在酒店。 过了几秒,她才“嗯”了一声。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没睡觉吗?”裴宴卿笑道。 “……” 柏奚简直以为她给自己的大脑装了监听器,连她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为什么?”既然对方先开口,柏奚顺着她的话问出口,也顺从了心的声音。 “因为我在等你啊。” 裴宴卿并没有用认真的语气来说这句话,而是闲话聊天似的语气含笑,却让柏奚在原地怔愣了片刻。 第一次有人在等她。 等她收工,等她放学,等她从舞蹈教室回家。 会牵起她的手,耐心听她说在学校发生的事。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她,如果她真的有这么一个姐姐多好。 唐甜一只手握住发呆的柏奚的胳膊,引着她慢慢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柏奚的思绪被迫中断,张口贫瘠地应了一声:“嗯。” 耳朵却更专注地听着对方的声音。 “今天拍戏辛不辛苦?” “不辛苦。” 裴宴卿靠在床头,本来伸手去端床头柜的水杯,突然诧异地停住。 按照柏奚一贯的性格,她应该会回答:还好。 而不是确切的感受。 她今天……不太一样。 裴宴卿敏锐地察觉出差异,温柔问道:“今天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她关注施若鱼微博的事,裴宴卿白天就知道了,吃了好大一缸醋,本来想找个时机向柏奚撒娇讨点便宜,现在倒提前派上了用场。 “有。”柏奚果然道,“认识了一个演员,但不是朋友。” “她不合你的眼缘?” “不是。”柏奚说,“稍等,我先上车。” “好,我也去倒杯水。” 唐甜站在打开的车门旁,柏奚一只手按住麦克风,弯腰坐进去,唐甜坐在她身边,关上了车门。 车里早就开好了暖风空调。 唐甜自然地伸手来接柏奚身上的外套,柏奚拢住西服边缘,朝她摇了摇头。 柏奚松开麦克风,通话继续。 “你回来了吗?姐姐。” “一直在呢。” 柏奚陷进座椅里,这件西服可能是裴宴卿的,淡淡的香气包裹住她,温暖舒适得让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姐姐……”柏奚想象着,唤对面的人,好像她从小到大真的有个关心她的姐姐。 “怎么了?”女人温柔地应她。 “我……”我想你。 柏奚低下头,两缕乌黑发丝自柔白耳后垂落,遮住了她一闪而过黯淡的目光,也咽下了徘徊到喉间的话。 “没事。”保姆车平稳地发动,柏奚看向窗外,道,“我和施若鱼只是认识,不是朋友。” 如果不是知道柏奚的性格,她说这句话,裴宴卿会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吃醋故意哄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就当成柏奚在哄她。 裴宴卿唇边浮起一丝笑弧。 “那我和你呢?也只是认识吗?” “不是。”柏奚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柏奚曾经回答过类似的,并没有陷进裴宴卿的语言陷阱,清冷道:“领证关系。” “……” 裴宴卿好笑又好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老婆脑瓜子这么聪明呢? 现在她要是在自己面前,她非得揉几下她的脸,再狠狠地亲几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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