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话不多说,主动刻意降低的存在感也不怎么强烈,以至于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没第一时间察觉。 “帕诺斯怎么了?”刚将魈放在平坦阴凉处,荧就收到了另一个人可能出事的消息。 她站在烟绯夜兰面前,垂眸看向地面。 派蒙比较乐观:“会不会是趁大家不注意走掉了?” “可能性不大,而且事先说过他要跟我走一趟。帕诺斯不会为了逃避问题制造一个更明显的隐患。” “也就是说……” “他还在底下。” 荧回身,无知觉的夜叉一动不动,昏迷前他说,要找帝君。 她说:“我们的力量不足以解救帕诺斯,现在只能去找外援了。” 夜兰点头,看向荧:“他昏迷前说了帝君,但帝君仙逝,你打算怎么做?” “众仙家或许有办法。”荧招呼派蒙,示意她准备出发:“我立刻前往珉林,有传送锚点不用太久。魈和一斗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理当如此。” 荧点点头,立刻传向最近的锚点。 落地后派蒙问:“我们真的要去珉林吗?” 荧摇头:“夜兰不知道帝君还活着,在她面前只能先用仙家搪塞。相信魈的判断,找钟离。” 事情比说的更加难办。 魈在仙人中实力不俗,他都难以打开出路,寻找仙家估计力量依然有限,想救出帕诺斯还是得找钟离。 但这人尘世闲游,没个固定位置,不知道这时在哪儿。 她想了想,道:“先去往生堂,要快。” 说着打开地图,准备传送。 “等一下,旅行者。” “这个声音……钟离!”派蒙飞到青年肩部位置,声音急切:“你怎么在这里?不对,这不重要,我们正在找你,有个人要救一下,你快和我们走。” “哈哈,不用着急。慢慢说。” “还说不用着急,明明很急啊,魈都昏过去了。” 荧道:“恐怕只有你能救。” “你们说的那个人,帕诺斯,是吗?不必担心,此事我另有打算,他不会有事。” 派蒙生气跺脚:“你倒是听听我们的话啊!旅行者,你看他。” 荧没有立刻接话,若有所思的看向钟离。 不对劲,钟离的态度有问题。 层岩巨渊探索者众多,被困的人只有他们几个,帕诺斯更是偶然加入他们,他怎么会知道被困的人是谁? 谈到救援,钟离似乎对局面早有预料,不慌不忙,表现得胸有成竹。 另外,层岩巨渊距离璃月港很远,她们没用锚点赶路来用了不少时间。她刚准备去往生堂,这人就出现了。钟离尘世闲游总不会这么巧在出事时候到达吧。 荧探究的望向钟离:“你不意外?” “帕诺斯和我一起来的层岩巨渊。” 很好,这句话把该说的信息都说出来了。帕诺斯的事她们不能再管下去。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世上隐秘无数,并非每一种消息都能被说出,往往我们临渊而立,只能看到脚下漆黑,至于其中究竟有什么,不亲自探明是无法得出结论的。然而探究之前,比好奇心更重要的,是能否在窥探真实之后顺利离开。” “我明白了。” 钟离笑了一声:“旅者,魈多亏你们照顾了。” “我们也没做什么。”荧拍了拍身旁的伙伴:“派蒙,走吧。” “这就走了?”派蒙挠头,派蒙疑惑,派蒙不知所措:“你怎么走的这么快?等一等我啊。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等会儿解释给你听。” “哼,这还差不多。” 望着旅者渐行渐远的背影,钟离最后移开目光,转身走到悬崖边沿。 他向下看去,峭壁之下,平地也显得无比遥远,更何况层岩底部更深邃的空间。 距离分外遥远。 但这种肉眼能看到的遥远,才是最无意义的困难。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那时也在这里,就在同个位置,看着那人伸手驱散黑暗。 最不可能的力量用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老友,重返层岩巨渊,你会想起些什么呢? 你总会知道一些事,毕竟这里曾与你有关。 我还是觉得这片诡异的空间和我有些联系,不是同源的那种。 大概曾经我在空间形成之初到达过这里,留下了某些东西。 密室读取人的内心展现恐惧,我的记忆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不该是现在的我的恐惧。 钟离想让我看的,是这些过去的回忆吗? 我再次来到密室面前,没有犹豫,径自走了进去。 轰隆巨响后,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眼前,依然是那间实验室,依然是死去的加菲尔德。 我迟疑一瞬,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再次发生了改变。 “帕诺斯。” 晴日下原野的风格外温柔,青草翠绿,风过时拂动层层绿波。远处重山,群鸟向白云深处,振翅高翔。 闻声,我转身看去。 怀抱幼狐的女子模样十分眼熟,樱树迎风,飘洒满地落红,她撑伞站在树下,目光悠长。 “年华易逝,生命终有尽头。” “悲剧是注定的。”我听见自己说,“它不会容忍现在的局面,你们都要面对选择。” 这不是我现在要说的,我尝试动了动摆脱现状,未果。 “我明白。”她轻轻笑了,“我没想到你会告诉这样的事。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奥罗巴斯太过迁就臣民,其他有资格的手段过于激烈,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不善武力的神明,是没办法保护子民的。”她回头,剔透的眼中尽是对命运将至的平静,“这种事,就不必告知她了。” 眼前情况在预想之内,我在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们大概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在这个位置进行了这段对话。 现在,我又看到了这次对话,尽管从各方面它都是虚幻的。 看着女子的身影,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其实我没有选择。
第92章 找人不易 当我觉得自己可以动了的时候,女子的身影同周身景象倏忽消散。 是下一个场景。 “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反抗子民的意志。” “是吗?”孤王睥睨着脚下,烈风中佝偻前行的臣民无法抬头看到他们乖戾的王,“既然如此,就让命运早早降临吧。” “无论过往还是未来,在时间的尺度上只会,也只能正向流动。”拨弄着时间的神明停手,微微抬头,这一眼跨越了时间,她看到现在的我。 “我会离去,不用劝告了,帕诺斯。” 巨龙临终的低吼,神灵垂亡的低泣……一切更迭,有什么消失,有什么离去。 画面转瞬即逝,如果密室作用还是和最开始猜测的那样,眼前都是我的恐惧,那么我所畏惧的也太多了。 我来到一片溪流的河畔。踟躇的打水人遍布两岸,没人敢率先动作。 但是无论等多久,危险不会离去,生理的极限迫使他们做出最后的选择。 终于有人冲了出去,手堪堪伸到河面,底下不知名的存在漫不经心伸出触手,惨叫随落水声一并停歇,人群死一样寂静。 片刻后,更多人冲到水边,一面高呼求神救赎,一面迎接死亡。像一场歇斯底里的狂欢。 死于疾病,死于灾厄,死于争斗。生命这样脆弱。 河水浑浊不堪,只有少数人逃出生天。但我们不会知道,那对他来说究竟是希望还是下一次绝望的开始。 在片土地之上 ——苦难是没有尽头的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诞生于天理与深渊边缘的意志,是吗?我给你我的力量,既然你能读取内心,就请替我保留下这些回忆吧。 有一天,我会再次回到这里。再次确认我的意志,然后知晓属于我们共同的命运。 ——那么,最后让我替自己留下一条出去的路吧。抱歉,我不能停在这里。 白光笼罩了我,有什么东西在和这片空间剥离。 但我没有精力思考更多。 遇见,离散,我看到了很多人的生死,最终难抵命运如影随形。 所以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吗?怕这种不断重复的厄难和失去,畏惧于面对命运的无能为力? 我闭上眼。 缝隙中露出丝缕白光,魈从噩梦中惊醒,没来得及回应周围的问候就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同于平时的刻意遮掩,他在呼唤自己。 “那个人呢?” “谁?帕诺斯吗?可能还在地下,旅行者已经去找人了。” 闻言,魈不再犹豫,立刻向钟离的位置敢去,只留下一句不要轻举妄动。 层岩之上,钟离仍站在悬崖边等待。 夜叉赶来的动静不小,魈出现同时,他立刻察觉到了。 “帝君,那个人有危险。” “不必多言,他会没事的。” “可是……” “我先前告知你他的存在,并非顾虑他现在过于弱小需要保护,只想说明他有多么古老。 远在你诞生之前,他已经经历了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但你不必猜测他是谁。 你只要记着,人世的喜怒就是他的喜怒,凡人的命运就是他的命运。只要提瓦特仍然存在,他不死不灭。” “帝君的意思是……” “再等等,会有结果的。另外,你见到浮舍了吗?” 似乎没想到钟离会突然提前夜叉的名字,魈反应了一会儿,神色带着释然与遗憾。 “他、我看到了他的影子,纵然业障缠身失去理智,浮舍战斗到了最后。” 得到夜叉回答,青年并未对此做出评价。峭壁之上风急,将青年讲究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他距离悬崖太近,望着下方一动不动,让人怀疑是否正出神。 魈抬头望着青年,千年来,钟离的身影依然高大令人安心,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这位神明存在了两千余年,凡人的一生在他生命尺度上甚至泛不起一道涟漪。 自被解救赐名,他曾无数次跟在岩神身后征战四方涤清污秽,为了今日,没人比他更清楚神明付出了什么。 但千载岁月,沧海尚成桑田,何况人心。 磨损是提瓦特每一个生命都要面临的挑战,钟离亦然。 他从未质疑帝君的决定。 魈眼神逐渐坚定,正准备说什么,却听钟离叹息一声:“如此。” 又低低说了一遍,像在叹息。 “先去疗伤吧,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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