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舆长正手抵腰侧大踏鞴长正,正要开口,军营营帐兀然被一双满是血痕、皮肉分离,看起来极度恐怖的手揭开。 阿望是最先看到那只手的人,他心中一悚,立即飞奔过去将营帐直直拉起,看清来人后话语哽在喉口,涩然失声,不可置信 “……倾、倾奇者。” 相貌眣丽,从来都是整洁不染尘埃的白衣人偶闻声,面无表情,瞳孔沉寂,深紫眼珠平静无波向上转动细微的角度, “……阿望。” 任是谁人见到他此番模样都知晓他现在绝不轻松。 桂木飞奔而下,双手颤抖要靠近,但一眼望去,紫发人偶身上满是伤痕,烟熏火燎,狼狈不堪,狩衣之上黑痕密布,全数泥泞。 似是死里逃生,艰险不易。 “快叫军医!快去——!”高壮的男人急声斥道,立即有人冲出帐外,桂木又小心翼翼转向人偶。 “倾奇者……你先去治疗,有事稍后再说,”桂木艰难开口,紫发人偶只是同样沉默地望了他一眼,无声转首,而后视线直直移转,停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阿望与桂木都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倾奇者从未如此沉默过。 他的表现,太奇怪了。 顺着人偶的视线,两人齐齐望去。 视线定点,正是抱臂在侧,同样面露讶然的灰发工匠,埃舍尔! “你……”桂木担忧, “……埃舍尔…” 极轻极细微、细细听来又夹杂痛苦怨愤的声音幽幽响起,听到此声的男人骤然低头。 沉寂的紫发人偶满眼都是怨恨,愤怒与绝望侵占了他的理智,促使他不顾自身,濒临绝望,急速向作壁上观的埃舍尔驰去。 “还给我!!埃舍尔!!还给我——!!” 满含绝望痛苦的声音响起,埃舍尔眼皮微挑。 阿望与桂木同时一顿,两人对视一眼,搞不清现下状况,但不能任由倾奇者在御舆长正面前做出冒犯性动作, 一人一只手臂,看似拦截、实则保护地将倾奇者稳稳拦住。 埃舍尔状似惊讶,面上是全然不解,“……倾奇者怎会如此,是在下哪里做了不合这位倾奇者心意的事情吗?” 紫发人偶理性全无,眼尾猩红一片,被满头大汗的桂木与阿望死死拦在原地。 倾奇者…怎么会如此愤懑冲动,究竟发生了什么?! 支撑着倾奇者从御影炉心一路抵达营帐,只剩内心燃烧的愤怒与怨恨,失去史莱姆的急剧悲伤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甚至还欺骗他试图掩盖真相。 如果不是史莱姆……如果不是史莱姆的记忆!! “——是埃舍尔!他杀了丹羽!!” 平地一声惊雷。 御舆长正握紧腰侧大踏鞴长正。 阿望拦住倾奇者的手臂忽地一顿,桂木一时不察竟直直被倾奇者摆脱束缚。 “等等……”桂木来不及消化刚刚听到的讯息,只直觉性地不能让倾奇者单独冲向前去,毫不犹豫死命抱紧失去理智的紫发人偶,“冷静下来倾奇者!你还受着伤!!” 埃舍尔慢条斯理的声音插入其中,他摘下头顶的黑色礼帽,朝着上首的御舆长正一行礼,“目付大人请明察,在下为了踏鞴砂御影炉心一事殚心竭虑,多日以来从未离开营地!绝无此可能谋害丹羽大人!” 被桂木死死拖住脚步的紫发人偶重重倒地,十指扣地,抬起的面庞死死盯紧搅浑局面的埃舍尔,“就是他…就是他污蔑丹羽!!踏鞴砂之难,全都是他——!” “——目付大人请明察!”灰发工匠提高声音,盖过倾奇者,高高在上的眼睛在倾奇者的视角下眯出一道扭曲的笑弧,“看来倾奇者是被御影炉心之中的黑雾蛊惑,理智溃散,竟一时误认了对象。” 倾奇者字字泣血,他想把自己从史莱姆的记忆中看到的一切尽数告诉所有人,告诉所有人这个埃舍尔的真面目,告诉所有人就是他杀害了丹羽,杀害了史莱姆! “如果倾奇者想指控在下的话,还请拿出切实证据,”灰发工匠状似受伤,满含冤屈道, “我曾在倾奇者自愿进入御影炉心关停大炉时给与他一份安全装置,内里搭载了枫丹科技,可以实时记录一切影像,诸位大人如若不信,在下愿就地引出,以证清白!” 装置。 会投射出紫色光芒的安全装置。 倾奇者一颤,死死拦截住他的桂木最先察觉到他身体细密的颤抖。 “现在——就请倾奇者取出装置,我好为各位大人引出影响,证明清白!”埃舍尔高声宣扬,望向下首沉寂无声的紫发人偶,唇角很快扯出一点嘲讽的弧度。 紫发人偶压紧胸膛,在胸腔,一颗荧紫色的胶质体心脏无比清晰地跳动着。 那是史莱姆为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融合了所有与史莱姆相关的东西,最后汇聚成的、留给他的记忆。 绝不能拿出来交给居心叵测的埃舍尔! 埃舍尔走下台阶,站在紫发人偶身前,“现在——就请倾奇者将装置交出,好让各位大人,见证‘真实’。” ‘真实’被他说得极为奇怪,咬字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桂木横臂挡在倾奇者与埃舍尔之间,警惕盯着逼近的灰发男人。 无形的手推搡挤压着人偶的生存空间,将他直直推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他紧紧攥紧胸前的衣物,身体内的心脏加快频率,不断汩出温暖的热度,安抚濒临崩溃的人偶。 场面寂静,众人失声。 倾奇者陷入沉寂,埃舍尔见状,满意眯起眼,他抚掌面向上首,落落大方道,“看来倾奇者现在拿不出指控在下的证据,诸位大人可要明察如此的指控,不能被小人借此撺掇,使得在下这般的无辜之人蒙、受、冤、屈!” 桂木咬紧牙关,他自然全副信任倾奇者,但现在不是指控的好时机。 倾奇者才从御影炉心出来,受伤严重,最要紧的是将他送去治疗,之后再论其他。 高壮的男人深深将此刻志得意满的埃舍尔收入眼底,倾奇者、丹羽、踏鞴砂……一桩桩、一幕幕,绝不会就此轻易结束! 埃舍尔趁势追击,“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 “——如果我说,我就是证据呢!” 一道冷静平和的男声划破寂静,突然从御舆长正的背后传出。 在场众人无人对那道声音陌生,尤其是桂木与阿望,就连沉寂的倾奇者也瞳孔一颤,挣扎着恢复些许意识、慢慢抬起头。 埃舍尔不着痕迹拧了下眉。 从御舆长正身后,间隔区域的屏风之后,缓缓迈出两道人影。 桂木看清人影,即刻眼前一亮,两道身影之中,先行走出的是从早上起就未见面的宫崎。 阿望还不断同他念叨着宫崎怎突然不见踪影。 宫崎正扶着一个人,手臂搀起,视线缓缓向上移转。 被搀着的年轻男人眼下俱青,似是身体不佳,行走间动作失衡。 众人视线停在棕发之侧,那一绺红色极为显目。 “……丹羽?”“丹羽还活着!” “丹羽大人!”“是丹羽!”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响起,桂木趁机立即小心将地上的倾奇者扶起。 “丹、丹羽…”倾奇者颤声,在史莱姆的记忆中,丹羽陷入亘久沉睡。 按照那两个妖怪的话,丹羽能不能够安全醒来都不一定……但他此刻,竟出现在当场! “如果说——我就是证据呢!”丹羽厉声,直指下首,埃舍尔面色如常,不掩疑惑,“……哦?丹羽大人何出此言?” 灰发工匠丝毫不慌,稳步迈前,深色的眼瞳幽暗,“看来丹羽大人安全无虞,真是值得恭喜。” 不着痕迹,桂木带着倾奇者与阿望远离面容已倾向奇异的埃舍尔。 多次死里逃生中生出的危机预感促使桂木与灰发男人拉开距离。 丹羽闻声面色更加肃沉,“早先听闻,埃舍尔工匠竟然指控我畏罪潜逃,刻意毁坏御影炉心,谋害踏鞴砂居民!” 一字一句重重坠地,“现在我出现在此,埃舍尔工匠,可还有话要说!!” 丹羽死死盯着下首的灰发男人,问心无愧,堂堂正正。 兀然,他瞳孔一震。 轻蔑的笑声冷然响起。 “真是遗憾——”埃舍尔戴上黑色礼帽,一股冰凉的被注视感陡然于在场所有人心中升起,他似是悠长叹息一声,人类的面庞一点点消解,消解成看不清模样的血肉模糊。 看到这诡谲一幕的人不约而同自心底生出惊惧,埃舍尔的声音失去质感,由锐转沉,‘刺啦’挠抓玻璃的不适声随之响起,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男声女声混杂在同一水平线,怪异感拉满, “看来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误差…” “……是谁搅乱了势头正当的局面…” 话语未尽,陷入变化之中的埃舍尔身体猛然一僵。 一道银光猝闪,如浓黑云层电光游走,众人皆瞪眼屏息, ——长刀出鞘,‘噗呲’极清晰的一声。 上首,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御舆长正倏然出现当场,盔甲倒映冷光,映出灰发男人夸张大笑的面庞。 大踏鞴长正穿透肉.体,刺出一截生冷的刃尖。 御舆长正手稳持正,顷刻间沉沉向前骤然一转,又是一阵令人耳酸的刺破血肉的‘噗呲’声。 早已做好预备的守卫兵士立即揭开营帐帐帘,无数身着盔甲的士兵兀然冲入其中。 出刀为号, 身上带有鸣神岛特定徽记的士兵团团将此处包裹,大风刮过,将营帐帐帘吹得猎猎作响。 低低的笑声在寂然中瘆人响起,丹羽在宫崎搀扶下向前走去一步。 “——你不是埃舍尔,你究竟是谁!” 夸张大笑的灰发男人被大踏鞴长正钉死,这振出自御影炉心的太刀兼具祟神之力,远超一般凡刃。 看来这个切片派不上用处了,正体不明的男人略感厌倦,他投下视线,毫无温度地将在场所有人扫视而过,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癫狂出声,灰发工匠声音既尖锐又低沉,理性疯狂交织,矛盾至极。 丹羽与持刀的御舆长正视线对视。 “御舆大人,挖出来了!” 宫崎语气激动,掺杂不可置信,双手满是尘土,小心翼翼从坑内找到一具年轻男人的身体。 “将他翻过来。”御舆长正下达命令,宫崎应声,极为小心地将面目朝下的男人翻转而上,面容映入眼帘的一瞬,宫崎与御舆长正都骤然一悚。 “是、是丹羽大人!!”宫崎失声。 御舆长正攥紧腰侧的太刀,这振太刀刚被赋予了名字,大踏鞴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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