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顾及几分贾史氏和自己是少年夫妻的情分,才借口说为了将养身体,把住处挪到了梨香院。 但底下的奴仆又不傻,难道看不来贾代善对贾史氏离了心?若非贾史氏还掌家,恐怕底下的奴仆早就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了。 贾史氏往日里揪不到沈流光的错处,此时听见沈流光这么说,立刻就挑剔:“这就是你沈家的教养!你可真是好厉害,敢忤逆婆母!” “来人,太太惊着了,灌了安神汤送到东厢房休息。”沈流光此时真的没心思和贾史氏辩驳争斗。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对着边上一招手。 四个健壮的妇人立刻上前。一人手里端着一碗温温的汤药,一人手里放着一条浸了药的布巾。在身边的两个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贾史氏之后,一个灌药一个捂嘴,几息之后,就让贾史氏没了意识。 直到贾史氏的身子瘫软,她身边的几个嬷嬷丫头才反应过来。 跟在沈流光身后的王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让这几个嬷嬷丫头回过神来,立时张嘴就要呼救,却被沈流光一声“住嘴”给镇住了。 “老老实实的照看好太太,别让太太吵嚷,不然你们立时就滚出国公府。”沈流光一指东厢房,还架着贾史氏的两个壮妇便把人抬进了东厢房的里间。 几个嬷嬷丫头对视了一眼,哪怕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也只能赶紧先进了东厢房。等两个壮妇出来之后,立刻关门落栓,就跟防贼一样。 沈流光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脸色巨变、瑟瑟发抖的贾政和王氏:“京城中出了变故,老爷让大家都来老太太的院子,方便守护。老爷领着人在府内各处布防巡逻,咱们别给老爷添乱就好。” 知道不是沈流光和贾赦打算谋财害命,贾政和王氏稍微安定了些,可随后就反应过来,所谓的“京城除了变故”,其实是有人要谋反的意思。所以两人虽然不怎么抖了,可脸色已然是惨白惨白的。 “大……大哥呢?”贾政“大”了好几次,才问出来。 “有事出去了。”沈流光不想说贾赦的事情。她总觉得,如果不说贾赦是去做什么了,那贾赦就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去做没什么危险的日常巡视去了。 说完,也不理会站在门口的这夫妻二人,绕过他们俩,撩开帘子就进屋了。 “大嫂。”贾敏原本从寝室出来,正往门外走。此时看见沈流光进来,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母亲又……”她欲言又止的问道。 沈流光摇头:“敏儿,如今的情形,我做不到面面俱到,只能让人给太太灌了药,让太太睡了去,免得吵闹起来耽搁事。晚些时候,你去劝劝太太,让她别闹了。” 这话很不客气,哪怕之前贾史氏怎么刁难沈流光,沈流光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化解了之后一笑而过毫不在乎。 可今天沈流光动怒了。 她到底因为贾赦迁怒了贾史氏,连带的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 贾敏头一次见沈流光这样,心中讶异。随后就想到了不见踪影的大哥贾赦,聪慧的立刻想到了一个想法:“大哥……爹他……他不是……” 沈流光见贾敏猜出来了,便点头,示意贾敏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些事,贾家必须要做,可老爷年纪大了……” 贾敏的脸色惨白,上前握住了沈流光的手,轻轻的唤了一声“大嫂”,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沈流光,脑子却一片空白。 沈流光见贾敏这样,只能反过来安抚的回握住贾敏。 贾赦对于沈流光来说,哪怕两人之间没有欲念情感,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沈流光早就把贾赦当成了手足兄弟,当成了家人。 别看她之前安排起事情有条不紊,像是没受什么影响,可说到底,沈流光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刚冒头的姑娘。猛然见识到生离死别这样接近自己,难免心神慌乱,没了以往的从容。 贾敏和沈流光互相安慰着对方,好一会儿,沈流光强行让自己从那种烦躁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 随后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掀开门帘,看了一眼一脸喜色压都压不住的贾政和王氏,眼底的冷色一闪而过,随后便叫了一个专门给内外院传递消息的没成年小厮来。 “大·奶·奶,您吩咐。” “你去跟老爷说,八公十二侯,都到该尽忠的时候了。”沈流光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随后贾代善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已经叫人去传话了。” 五城兵马司和禁宫,都曾经是自己的地盘,加上贾赦一直关注着京中的情况,这才最早发现端倪。可一番验证下来,还是有些晚了。 趁着城门还没彻底戒严,城内也没出现大乱子,贾赦说不定能带人闯出去,前往圣驾所在。 可有了贾赦闯城门,其他人若想再次效仿,恐怕就难了。 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不是闯出去,而是集中起来,确保他们能守好内城,清查不稳。 但贾代善还有一层担忧——这不稳,可能就来自他们几家之中。
第274章 贾代善不欲和沈流光讲其中的关窍, 便没有多说,而是问起了院子里的情况。 府内的家丁已经各自领了兵刃开始巡逻,他这是跟着走一遍,之后还要去见几位同僚。 沈流光才要开口, 就见贾政拎着袍角上前来告状:“父亲容禀, 大嫂实在是不像话。忤逆母亲在前, 而后又将婆母拘禁在了东厢房里, 灌了不知道什么药,简直不孝至极!” 贾代善见状, 目光询问的看向沈流光。 沈流光妙眉微蹙, 脸上带着些烦躁,不悦的斜睨了贾政一眼, 而后转向贾代善:“非常之时,儿媳无法似平时一般和太太缠磨,便让人用了药,让太太安生些。” 这话很不客气,哪怕贾代善此时不想给他们断官司, 可还是觉得沈流光这样过分了。于是便微微皱起了眉, 不赞同的看向沈流光:“老大家的, 你过分了。” 沈流光向来做事面面俱到,能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偏偏今天她收起了所有的妥帖,只冷着脸道:“老爷若是觉得儿媳过分,不如儿媳让人去将太太唤醒, 而后由老爷分说安抚可好?” 贾代善不由一僵。 这些年贾史氏越发的牛心左性, 有时候连他说些什么, 贾史氏也不听从,反过来和他拌嘴。很多次, 贾代善没办法和贾史氏说分明,最后也只能留下一句“不可理喻”拂袖而去。 他不是不知道贾史氏在他这里受了气,就会向下人和老大夫妻俩撒气。老大媳妇这些年也的确没少受刁难,可也不是全然受了委屈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失了分寸,竟然把这不妥当的手腕都摆到台面上了呢? 沈流光可不知道贾代善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她肯定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她读徒述斐留下的医学手札,里面提到女子闭经前后几年,会性情大变,多疑暴躁。因着是病症,沈流光对贾史氏多数时间很是忍让,只有少数几次贾史氏闹得太过,才会反击。 她宽和对待贾史氏,是她不和病人计较,却不成想被贾代善当成了理所当然。 沈流光见贾代善不说话,又转向贾政和王氏:“或者二爷二·奶·奶去安抚太太?” 贾政和王氏也同样僵住了。贾代善都知道的事情,他俩怎么会不知道? 平日里尚且能找借口避开;或者跟着贾史氏一起骂一通贾赦夫妻,一来自己出气,二来让贾史氏发泄出怒气就不会找他们的不是了。 如今一家人在一个院子里,避都避不开,怎么办? 沈流光一见几人的模样,便冷笑一声:“可见儿媳的处置是最妥当的,毕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是谁觉得我做的不对,那就自己去接手,我不会有半句抱怨。” 贾代善有心说话,只是一想到贾赦,只能无奈的低头叹气:“好吧,一切都交给你了。” 此时他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贤妻旺三代,蠢妻毁三代”的俗语。 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只能暂时撂下不管。等过去这个坎儿,再细细分说吧!贾代善这样想着,打算把剩下的院子看一圈,布置一下,然后就出去见见京中留守的其他勋贵人家的人。 等贾代善走了,沈流光才转向了贾政和王氏,目光锐利的凝视二人。 贾政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只觉得身上压力陡增,有些胆怯的别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沈流光。 倒是王氏因为心中的一直和沈流光别着劲头,顶着沈流光的目光压力,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问心无愧一样,开口顶了一句:“大·奶·奶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咄咄逼人?”沈流光重复了一遍,随后就是一声嗤笑,“我知道你,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王氏,你心里惦记管家权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偏偏太太自己把着,就是不给你。你肯定也听说了,老太太和老爷都曾经提过,要让我管家。你心中定然是不忿的,可对?” “大·奶·奶多虑了。”王氏的笑容有些假,被沈流光一语道破心中所想,有些尴尬的强笑着道,也不敢提先前的话了。諵楓 沈流光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说到底,你不过是贪图权利罢了。可你对管家权觊觎垂涎,大可对着太太去巧言令色,使你的百般手段,做什么总针对我? 老太太和老爷的确提过好几次,要把管家权交给我。你没嫁进来之前,这话就已经提了好几次了,这些年又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一次。 你以为管家权在太太手里,是太太把着不放的缘故?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也想要,只是因为太太不放手我才得不到?所以你觉得你有机可乘?” 贾政听了沈流光的话,看向了王氏,一下就看见了王氏通红的脸——也不知是被戳穿了心思羞的,还是被冤枉了气的。只是还不等他想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听见沈流光继续开口说话了。 “我告诉你,太太的确不愿意我接手管家权,这是她的私心。可实际上,我也不愿意。你不必觉得我是嘴硬,你也该知道,我手里管着祚郡王的产业。那些产业,说句托大的话,每日流水最好的时候,就顶得上如今整个国公府公库。 我分不出经历管着这每日里不过几十上百两开销的琐事,所以哪怕老太太和老爷几次三番开口,甚至有好几次太太也松口了,可我还是婉拒了。 我的话,你可听懂了?” 王氏本想掩面,可是一想到这样一动作,就显得自己心虚了,只得梗着脖子开口:“大·奶·奶哪里的话?我自然知道大·奶·奶管着王爷的产业,每日里忙碌着,手头上金子银子就跟流水一样,自然连公府的产业也看不上了。可弟媳也不是因为贪权才想要管家权的,而是惦记着要为太太分忧,也算是略微尽孝了。”
254 首页 上一页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