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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不遂人愿，不多久就有人来救了他们。这人很是年轻，顺着山崖攀下。他自称是岭南付家的弟子，叫付错，字文远。来此夜猎，发觉这里的陷阱有被动过的痕迹，怕有人误伤，于是栓了绳索潜入底下，果然发现了他们。付错救了他们之后，正遇上在山中徘徊寻找的蓝家和金家的弟子。蓝愿见到金凌憔悴不堪的模样，懊恼至极，忙接过了他，背了他前行。蓝景仪只觉得那副画面异常刺眼，而金凌靠在思追的肩上，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两人都受了伤，出了那暗无天日的洞底，自是归家养伤。金凌时时想起当日之事，只觉得心如鹿撞，眼巴巴地等着再次夜猎，可那位救了他们的付公子不仅猎了整片山林的走兽，更是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蓝景仪见了金凌，不是不理睬就是怼上两句，可对那位付公子却是推崇备至，赞赏有加。半辈子怼天怼地的蓝景仪，在面对付错的时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亲亲热热地说话就不提了，走路都几乎靠在一起。 金凌气急，半是挑衅半是讽刺地怼上景仪，蓝景仪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冰点。金凌心中委屈，可世事哪里都能顺遂心意，倒头来不过一句痴心错付。 可是金凌到底不甘心，在洞底的时候，虽说是为了救金凌，可明明，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或许是生辰之夜太过凉薄，金凌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分明感觉得到，当时唇上的温度—— 一阵低低的琴声传来。金凌猛然站了起来。这曲调，分明就是那日洞底，蓝景仪轻轻哼唱的曲子。 金凌奔入院子，四处查找，可哪里有半个人影？可那曲声似乎随着他，金凌走到哪里，那声音就跟到哪里，不见远近起伏。 金凌这才明白过来，这曲音是用传音符传来的，人在千里之外，音传至身边。 金凌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骂道，“蓝景仪你混蛋！” 可金凌的声音，却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了。 云深不知处。 景仪弹完了曲子，传音符也燃到了末梢。蓝愿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没听你弹过？” “没什么。”蓝景仪不愿多说，反而问道，“你呢？听说今天是金宗主的生辰，你没去见他？” 蓝愿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轻声道，“云深不知处，禁止私自外出。” “我说你是不是被家规束缚得脑子都转不动了？我看含光君也没遵守过几条家规，怎么你反而束手束脚。” “景仪，禁言。” “你真是，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呢，这么遵守门规。”蓝景仪摇了摇头，“他盼着你去，你不去，白白让人失望。” 蓝愿怔了一下，也是，景仪定是知道了些，平日里自己对金凌那般模样，景仪那般聪慧，看出来也属平常。只是，蓝愿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他盼我去，那便是再犯家规，回来挨鞭子也是应当，可他盼的人不是我，我又何必去惹人烦恼？只是这一层，却不便向景仪说了。 明月之下，两人各怀心思，终是相对无眠。 蓝曦臣当日在丽阳，与仙门众家定下的三月之期已近，正当蓝家准备妥当，要把真相公布与众之时，丽阳周家却出了事。 蓝曦臣不敢怠慢，飞书去了云梦，邀江澄一同前往。 江澄御剑前往丽阳，在上空便远远见到丽阳山间一片焦色，似是生灵涂炭。当下加快了速度，赶至门前。 只见周氏门庭一片刺眼的红色，空中混着血腥与焦尸之味，令人作呕。 “这？”江澄向内走去，入眼处有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像是被雷劈过，不得全貌。死状凄惨，犹是江澄历遍风浪，见过白骨如山，也不由得一声叹息。 蓝曦臣站在周家主院北侧的槐树下，见他来了，唤了一声“晚吟”。 江澄点点头，走过去，看见那棵有千年树龄的老槐树，左侧已成焦炭，右侧屹立不倒，尚有绿条攀附其上。 “被雷电击中？”江澄看着眼前的情形，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蓝曦臣却问道，“你可知，周家的地窖里，关了什么？” “何意？” “看来晚吟不知。”蓝曦臣说道，“我收到消息，周家地窖里关着的东西，有一日突然发狂，挣脱了符咒锁链，而它所行之事，便是——”蓝曦臣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这一片焦土，其中意思，已不言而喻。 “那周域成？” “周域成当时已经归家，一并遭难。”蓝曦臣指了指前院的一间偏屋，“主殿也已被毁，只有东边的那个小屋子尚还完好，所以将周域成和他几个弟子的尸体先抬了进去。这里无人收拾，据说那狂物仍在此间，昼伏夜出，仙门百家的人只来了一次，有人遇袭后便四散逃走，好在未有更多伤亡。” “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16章 【曦澄】云壁 16 两人来到偏屋，这里不像是仙门的灵室，反倒像是城中的义庄，甚至，连义庄都不如。这些暴毙的周家人连口棺材都没等到，怕是就要和青草一处长眠了。屋里放了几个牌位，草草地放置在屋子正中的高台上，显然是主殿被毁时周家人抢出来的，却没时间放置妥当，仅仅是将其堆在那里。 蓝曦臣有些不忍，别过眼去。 江澄见他这样，摇了摇头，蹲在周域成的尸体旁边，“我说蓝曦臣，你要么就在外面待着凉快去，要么就过来和我一起看尸体。” 江澄心中疑窦丛生，周域成锁在地窖里的到底是什么？那东西怎么会挣脱出来，又怎么能袭击众人？周域成一派宗主，灵力道行都非浅，怎么会被一只狂兽轻而易举地给灭了门？而且，时间上也太过巧合，蓝家订好了日子，要为他洗脱冤屈，偏偏就在这当口儿，周家被灭，沿途便听说周家这次遭逢大难是因果报应，是灭了洛氏的代价。 这一切，也太巧合了。江澄思虑万千，但无从下手，只能先从周域成的尸体上找答案。 他拨开周域成身上覆盖着的青草，只见他从脸颊的左侧发黑，与那棵槐树类似，雷电击中，从顶部斜向左侧。江澄不假思索，直接脱了尸体的衣服。 蓝曦臣想要阻拦已然不及，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得罪。 周域成身体上没有发焦的痕迹，但是在前胸和左臂的皮肤上却显出一种红色的花纹，由一脉主枝向上，四散而来，仿佛一朵妖冶之花。 “这是？”蓝曦臣查看了边上的几具尸体，身体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江澄退后几步，紫电瞬间出手，打在周域成的尸体之上。 “江澄！” 蓝曦臣握住江澄的手腕，“鞭挞尸体，这可是大不敬。” “他已经死了，肉体没有感知，如何不行？”江澄想要挣脱，却被蓝曦臣死死按住，“魂魄仍有灵识，但或许失去辨别之力，你这样做，或许会遭到残魂攻击。” “我怕他们吗！”江澄收回紫电，“即便他们不分是非好歹，围攻而来，我又何惧之！” 蓝曦臣却不理会他这般说辞，硬是拉了他在那堆乱成一团的牌位前一拜。 “弟子蓝涣，为寻求周氏灭门真相，不得已对周氏门人遗体不敬，望各位前辈，众位友人海涵。若有怪罪，涣一人承担。” “你！”江澄不忿，明明是他鞭的尸，这蓝曦臣摆的什么仙门之首的架子，要一力承担。于是也有样学样地拜了一拜，“众位老人家，周氏被灭，事有蹊跷，我江澄对尸体不敬也是为了鉴别探求，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可别找错了人。” 蓝曦臣见他这般说话，倒是颇有些满不在乎的少年豪气，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忽然想到这是在别人的灵室，如此表情甚是不雅，即刻收了那一抹浅笑。 江澄拜完，又走到周域成尸体旁，招呼蓝曦臣过来，指着方才被紫电抽出的印记，说道，“你看，紫电是一品灵器，抽出的印记是一条蜿蜒的红痕，可是他们身上的痕迹，在主枝旁还有许多叉枝，而且，这主枝两边，也延伸了许多细碎的纹路。” “所以他们并不是被灵器所伤。”蓝曦臣接过话来，“这些纹路，像是皮下的血管爆裂，形成的血纹。” “如果是被雷电击中，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周家主殿，弟子房，主院的槐树，还有遇难的每一个人，他们身上的伤痕都类似，连位置都近乎一样。”江澄来回踱步，忽然道，“不对！有一个人，他身上的伤痕不同！” 江澄想起方才在外面见到的一具尸体，看样貌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弟子，他身上的衣服破烂，胸口处有一片焦痕。 江澄奔到院子里，找到那具尸体，扯开他的衣服仔细查看，只见焦痕周围蔓延着扩散的血痕，犹如一朵巨大的罂粟。 “为什么这个人会不一样？他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蓝曦臣问道。 “十六七岁？我想起来了！”江澄言道，“周域成说过，他有一个十分宠爱的小弟子，叫周瑛，天资聪颖，学识不凡，想来，便是这个孩子。” “假设，这孩子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攻击他们的东西改变了策略？”江澄自语，向四周看去。 “我听仙门众家的人说，那狂物像是一只大狗，却长着牛角，远远看见，它便会冲过来，袭击众人。”蓝曦臣说道，“可无论是什么样的异兽，周域成带着满门弟子，居然无法制住？”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洛家的事，当时一个幻兽就能灭掉洛家满门，难道今次又是故技重施？ 江澄看着脚下的土地，许久未曾降雨，土地显得有些干燥。他蹲在地上，扯了扯那个小弟字的衣服。“蓝涣，你看。” 江澄指着衣服上的泥点，说道，“你看这些泥点，分布很不规则，很显然是倒下去的时候溅在衣服上的。方才我在偏屋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尸体的衣服上也有这些泥点。” 蓝曦臣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从仙门百家发现周家出事到现在，这里一直都没有下过雨，这些泥，是他们出事当天溅上去的。但他们的衣服不湿，应当是前一日下过雨，而出事的当日并没有下雨。” “那又如何？” “雷。” 江澄看着天空，此时天色已晚，落日斜依在树梢上，懒懒散散即将滑落，天际无云，只等着一点点开启黑暗。 江澄说道，“你看，无雨无云的天，就不会有雷电。而周家出事之前，刚下过雨，那雷电是被引来的。” “被谁引来？” “被谁引来尚未可知，但是引至谁的身上却再清楚不过。” “你是说，那狂兽？” “不错。” “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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