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忍不住冷哼一声,“痛死算了。” 话虽如此说,手上却扯了衣服下摆,在蓝曦臣的胸前又裹了三道。做完这些事,江澄站起身来,“你给我在这儿好好歇着,付错,”他看向一旁默默把自己移到屋子角落里的少年,嘱咐道,“你帮我看着他一点,别让他乱动!” 付错点头应了,却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蓝曦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唤道,“晚吟。” 江澄并不理会,转身就走,却在刚刚跨出门槛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那一句,“一切小心。” 蓝曦臣这个人,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该死的温柔。 周家的地窖没有想象中的大,只是一个小小空间,但也并不像一个牢笼,反倒是,像一个收拾干净的小屋。地窖里没有窗户,但是上沿开了一道宽槽,可以透风。 地窖西面的墙上有四条锁链,都有腕扣,想来就是用此锁着狡兽的。江澄走近一看,在地面上发现了用符咒画成的法阵。江澄此时才觉得,或许蓝曦臣执意要来的是对的,毕竟他对符咒一窍不通,只觉得有些凌乱,但每一家甚至每个人所修的道法都有所不同,江澄不敢妄断。想着大不了今后再回来查看一次,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原来拴着狡兽的锁链却能清晰的看见断痕。江澄仔细看了看,锁链是由沉精钨铁所制,这是东海出产的一种名贵金属,不仅坚硬,还有韧性,若要挣脱这样的锁链,仅凭一身蛮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更为奇怪的是——
第20章 【曦澄】云壁 20 已经被扯断的半截锁链掉落在地上,腕扣都是打开的。 江澄捡起一个腕扣,那明显是被很大的力量掰开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狡兽在挣脱后用力将锁扣弄开。可是问题在于—— 江澄看了看地上的四个腕扣,掰开的模样十分整齐,甚至可以说,这只狂兽在挣脱和弄开腕扣的时候,并不像众人谣传那般,处于一种发狂的状态。而且,对于一只已经扯断锁链的异兽来说,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难道不该是直接打出去,找周家的人报这被困之仇吗?那又怎么会如此冷静自持,非要将腕扣也齐齐脱开,这才离开牢笼? 江澄用手探了探还挂在墙上的半截锁链,尚能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这便是了,周域成在锁链之上注入了灵力,为的就是保证这异兽不会挣脱。十余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并且听闻,周域成还给这狡兽下过符咒,想要改变其心性。 这间地窖,门前顶上,仍旧挂着残破的符咒,无论是用于禁锢或是净化,都不会轻易就被破掉。 江澄无意识地摸了摸锁链的断口,却是一惊。他举在眼前仔细查看,果然与他的触感一致,这条锁链断口之处,大部分都是毛糙刺人,只有 靠近外侧弧形的部位,有一小片光滑之处! 这是—— 江澄急急出了地窖,这事,比他们想象中要复杂,他得立刻告诉蓝曦臣。 可当他到了偏屋,却发现原本尚在疗伤的蓝曦臣正站在门边,见他来了,拦在他的身前,说道,“晚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便御剑回程吧。” “可——” 蓝曦臣在宽大的衣袖下握紧了他的手。“我怕是灵力不济,还要劳烦江宗主送我一程。” 江澄有些不解,跟还站在屋里的付错抱了抱拳,尚来不及说句话,便被蓝曦臣拉着出了屋子。 屋里的付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道,不过是把之前那个问题又单独问了一遍,蓝宗主就这么生气地……走了? 江澄一身疲惫,当下也不去姑苏,带着蓝曦臣御剑便往莲花坞去。 蓝曦臣重伤之余,连站都站不稳,更何况在仙剑之上,风冷气寒,早已经受不住。江澄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腰,让他不至于跌落下去。江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就灵力损耗太多,未曾休息又强行御剑,两人磕磕绊绊回到莲花坞,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门下的弟子被惊动,忙不迭地跑来,见两人这副模样,都有些惊异。但是现下也顾不了那么些,赶紧将人扶了进去,招了医师疗伤。 江澄没受什么伤,闭了门自行修复。但蓝曦臣却不一样。胸口中的那一掌几乎震断心脉,身上灵力更是溃散得不成样子。那医师是云梦一带有名的仙医,见他这副样子甚是诧异,欲言又止,“蓝宗主……为何?” 蓝曦臣自然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只笑了笑,答道,“无事。” “可——”医师叹了口气,“也罢。蓝宗主自有计较,老朽也不多说什么。也请蓝宗主放心,受伤虽重,但只要静养半月,配合药方针灸,会慢慢复原的。” “如此,便多谢医师了。” 蓝曦臣在云梦修养了半个月。其间,托人给蓝家送了信,言道一切安好,不日即回。这半月里,见到江澄的次数并不多,蓝曦臣知道他也需要恢复,也不去打扰。蓝曦臣这半生,为了蓝家,为了仙门,就少有闲暇无事的时候。这一番病卧,却是难得的休憩时光。可闲着闲着,就会无端生出一些想法来。云梦与姑苏不同,水乡润泽之地,连空气都透着缠绵的湿意。 这里的水域,莲塘,哪怕是屋子后面的山石,一处一地,都染着那个人的气息。可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千山。 蓝曦臣笑自己有些恍惚,不然的话,怎会看见那人执剑提酒,向自己走来? “蓝曦臣。” 在屋里裹着轻裘的蓝曦臣听见声音,这才确切地意识到,江澄是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不由笑道,“晚吟,这么晚了,来找我?” 这话说得未免轻佻,很不符合蓝氏的雅正门规,但是蓝曦臣浑然不觉,江澄也没有在意。 皱着眉头的江澄将那壶莲花白放在了桌上,说道,“当日地窖所见情形,我本想早早与你言明,但既然回了云梦,也不急在一时。” 蓝曦臣听他说起正事,下了床榻,在他身旁正襟危坐。 “那狡兽是被人放出去的。”江澄说道,“我在地窖看见了锁着它的锁链,确实是被它挣断的,但是在它挣断之前,有人用利刃在锁链上动了手脚。我检查过,四条锁链,都是一样,在弧边有切面平滑的缺口。” 蓝曦臣闭了闭眼,“其实并不意外,对吗?” “我想不通。”江澄满目疑惑,“周氏的人监守自盗?难道是有人想要放出狡兽,保护周家,结果没控制好,让它发了狂,以至于将周家的人屠戮殆尽?整个地窖我都仔仔细细地查看过,墙面顶上还残留着符咒的痕迹,想来周域成一定是施咒做法,确保这狡兽没法离开。而地窖里也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这只能证明,狡兽逃脱,乃是内鬼所为。” “不对。”蓝曦臣摇了摇头,说道,“如果真是周氏弟子所为,控制狡兽出了禁锢,他们既然能控制得住,又怎会任它发狂,束手待毙毫无办法?” “若是有人引雷呢?” 蓝曦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周家的弟子为了自保放出了狡兽,却被人利用,引火烧身。雷电加身的异兽早已脱胎换骨,再不受周氏掌控。 “这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江澄说道,“冤魂索命和妖兽反噬都是无稽之谈,但是周家受袭和兽携雷电都是你我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若真是如此,周家被灭也真是……”蓝曦臣叹了口气,“不过,即便如今周氏已灰飞烟灭,但他们不能枉担罪名,下月初一姑苏会谈,我仍旧要还他们一个清白。” 江澄点头,“不错。周域成一生侠骨,助人急难,未曾做过一件有辱门风之事,断不可让他死后还蒙受冤名!” 江澄拿起手边酒壶,倒出一杯推了过去,“蓝曦臣,就冲这事,我敬你一杯!” 蓝曦臣伸手执杯,却被江澄拍了手,抬眼看时,那人面上竟浮现出一丝窘迫的意味来,只听他说道,“你重伤未愈,不能饮酒。” 江澄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这云梦的莲花白,你怕是要留到下次再饮了。” 空中有青莲的气息弥散开来,蓝曦臣迟疑道,“其实……也无妨。” “罢了罢了,”江澄笑道,“你本来酒量就差,受伤了更是不应饮酒,不然,我明天可得被齐老给念叨死,你可别小瞧了这酒,虽然是用莲子酿成,闻起来清沥雅淡,可后劲极大,我也只敢饮上这一小壶,否则啊,非得睡到日上杆头才能醒呢。” 江澄或许真是有些薄醉,平日里不善言辞的他竟一下子说了许多话,有关于江家弟子的,有关于仙门众家的,还有,他埋藏在心底,那个无限怀念又不忍触及的曾经。 江风日暖,绿水如蓝,一身绯色轻纱的女子在船头招手,道一句归家。 “晚吟,别哭。” 蓝曦臣用指腹轻轻拭去面前人眼角流下的那一滴泪,滚烫的,似是落到了他的心里。想说的话有万语千言,可偏偏一句都开不了口。蓝曦臣默默回身,从塌边拿起裂冰,吹起那首曲子。 浮云建壁,藏情半生。 一曲奏毕,蓝曦臣放下长箫,问道,“下月初一姑苏会谈,你……来么?” 他望见窗灯下那人杏眸微眨,醉涌双颊。 “乐意之至。”
第21章 【曦澄】云壁 21 四月一日,姑苏会谈。 蓝家已经有多年没有办过会谈,自从蓝老先生不问世事之后,姑苏也没有再办过一次听学。但蓝家根基犹在,四大家族中也是独树一帜,所以此次姑苏会谈几乎所有的大小门派都派了人去,甚至有想借此劝说蓝家宗主重开听学的意思。 因此,蓝曦臣也是异常忙碌。蓝忘机与魏无羡不知云游去了何处,许久未曾回来。蓝家的事,蓝曦臣自然也指望不上自己这个二弟,思追和景怡勉强可以分担一些,但大多的事情,依旧需要蓝宗主亲力亲为。 蓝启仁看不过去,出言提醒,“曦臣,你重伤初愈,当闭关休养,不可劳神。” “承君一诺,必当回馈。至于我自己,”蓝曦臣笑了笑,“无事,叔父过虑了。” 蓝启仁叹了口气,“曦臣,你是家主,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用我多说,可你也得顾及点自己——罢了罢了,”蓝启仁摇了摇头,“若是你能听得近劝,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和忘机,还真是亲兄弟!” 蓝启仁甩了甩衣袖,走出了正殿。日光正烈,他看着转头快步去往前院的蓝曦臣,重重地,叹了口气。 蓝家的规矩甚多,加之这次前来会谈的门派众多,单是分排入座便用了一天时间。三大世家中除了聂家之外,都是宗主亲至,可见规模。 聂家大弟子聂如风端上礼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家主近日感染风寒,实在不宜出门,所以未能亲至,还望泽芜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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