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谢,魏婴脸上突然扬起一副十分得体的微笑,江澄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脸去,才发现他在看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只露出个俊逸非常的侧脸来,似乎正在什么摊前买着东西。江湖人白衣并不常见,可在额前束上一条卷云纹抹额的可就寥寥无几了。 一看到这个人,江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蓝湛…… 不是说没关系的么?不是还口口声声称他“含光君”,怎么这会儿又注意起形象了? 江澄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已经疯狂涌上的情绪。然而这实在不能怪他,当时在观音庙中蓝忘机把魏无羡护在身后的场景实在让他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一看见这两人在一起,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时,那个蓝湛转过脸来,才看到魏婴正在看他,几步款款走来,露出一个微笑:“魏宗主。” 魏婴也笑着与他打招呼:“泽芜君,好久不见啊。” ………………是蓝涣。 居然认错了人…… 那俩兄弟长得像,但气质相差甚远,他以前还确实没认错过。刚刚估计也是一时心乱了,才会认错了人,好在没有叫出口…… 来人是蓝涣,不是那个蓝湛,江澄顿时松了口气。 他还未来得及多想自己为什么要“松了口气”,蓝涣这时却注意到了江澄。江澄身穿一身绛紫的云梦江氏校服,可见是与魏婴一同了。 其实就算不穿这身衣服,蓝涣也会觉得他和魏婴多少有些关系,毕竟这个人,长得实在太像…… 这次不等魏婴介绍,他自己就扯起谎来:“见过泽芜君。在下云梦江琛,江晚吟是我堂哥。” 蓝涣笑得十分温雅,道:“果然如此,我方才就看江公子和故人相貌十分相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其实你没看错…… 江澄腹诽道,但还是和蓝涣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时魏婴注意到蓝涣手中抱着的东西,看不出买的是什么,但能让云深不知处的宗主亲自跑来买,他就有点好奇了。 魏婴道:“泽芜君来买东西?” 蓝涣依旧在笑,点头道:“嗯……忘机小时候喜欢这些东西,正好此行我路过云梦,就想着买点礼物回去带给他。” 魏婴了然,随口又问道:“许久不见,含光君身子可还好吗?” 蓝涣的笑容加深了些,温言道:“比起以前好多了。多谢魏宗主关心,我回去会转告他的。” 魏婴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转告就不必啦,他好好养着就行,别听了我的名字又叫他气坏了。” 蓝涣也不反驳,笑着和魏婴闲谈几句便告辞了,江澄一路没吭声,直到和魏婴走出这小镇,才轻声道:“我刚刚听你言中意思……蓝忘机身体不太好?” 魏婴看他一眼道:“哪里是不太好,卧病在床,一个月最多出三次门,那是相当不好啊。” 江澄想起蓝忘机在观音庙时一只手扛起一个棺材加一个魏无羡的模样,总觉得他这形象和“病弱”实在挂不起钩来,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问出这句话时,魏婴的眉间难以察觉地稍稍皱了一下,但还是回话道:“看来你那里不是这样了。当初温家独霸一方,泽芜君携书出逃……” 江澄道:“这我知道,然后呢?” 魏婴道:“泽芜君当时不慎被温若寒抓了去,而含光君那时候还受着伤,但估计太担心兄长安危,带着门生就冲进了炎阳殿。然后他被温若寒打成重伤,修为全废,金丹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不过他也确实很生猛,竟然真的从温若寒手底下把泽芜君救出来了。” 这故事和他所知的“孟瑶暗中帮助泽芜君”简直相差太大,江澄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全废?金丹都碎了?” 魏婴点点头:“不过这几个月听说他已经在重新结丹了,你没看刚刚泽芜君的神情仿佛一直很高兴么?” 江澄回想了一下,蓝涣总是在笑,他也没看出“笑得开心”和“笑得很开心”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过自己的弟弟能重新结丹的确是大喜事,也难怪话里行间都透着喜色了。 蓝涣走了,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刚刚那副紧张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臊人了。就算那人是蓝湛,魏婴作为一宗之主,见人之前擦干净脸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瞎激动个什么啊…… 此时,云深不知处。 蓝涣手中捧着刚买回来的东西,在静室前悄悄打开了门。 蓝湛此时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天色稍暗,所以他床边点着一盏油灯,蓝涣看他未睡,动作也就不再太过小心翼翼地放轻了。 蓝涣走到蓝湛床边,在他榻边整出一小块地方坐下,这时蓝湛也不看书了,放下书安静地看着蓝涣。 他轻声道:“忘机,我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蓝湛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蓝涣这才发现那人眼下雪白的皮肤稍稍有些乌青,他有些疼惜地伸手捧着自己弟弟的脸,指腹轻轻抚过那片皮肤,问道。 “我离开了几日,看来你没有睡好。” 蓝湛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蓝涣知道他肯定不太开心,于是又柔声哄道:“等你结了丹,身体好些,下次清谈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蓝湛于是又“嗯”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蓝涣知道他现在心情比方才已经好多了,他笑着对蓝湛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解开布袋把它们一样一样放在床榻上。 “我路过云梦,就给你买了些小玩意儿回来,你看看,可还喜欢……”
第5章 (五) 次日清晨,江澄是被身后来自魏婴身体某个部位的东西顶醒的。 江澄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一句“魏无羡我操你大爷”没能以气壮山河之势脱口而出。他侧躺在床上,身后的魏婴搂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大部分都贴在了一起,本就因盛夏略有粘腻汗湿,更别提紧紧挨着他的那处…… 时辰还很早,纵是魏婴要做早膳也并没有要起的意思。江澄忍了又忍,终于回身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则坐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就无事了,却不想这魏婴好不要脸,被推开后居然又缠了上来! 那不要脸的魏婴此时昏昏沉沉,口中还在含含糊糊,似是在叫着“澄澄”,听得江澄又是一阵肉麻起鸡皮疙瘩。 口头上不要脸几句也就罢了,偏偏手也不老实,还非要抱着他。江澄还不打算起床,这魏婴速度快得很,赶在他站起身之前直接就将那腰紧紧一抱,说什么也不放手。 魏婴闭着眼呢喃道:“别动……乖……” 乖你大爷!躺好了给你摸吗?! 江澄额角青筋直跳,也不知这魏婴十三年间都做了些什么,哪来的这么大手劲儿,他竟一时没挣脱开。 不过好在魏婴睡得不像十三年前一样死,没过一会儿就睁了眼,迷迷糊糊地看向江澄,道:“阿澄?你怎么坐在我怀里?” ……您说呢??? 魏婴又稍稍在他腰边小睡一会儿便清醒了许多,从榻上爬起来,好声好气的去哄被他弄醒一脸暴躁的江澄。 “阿澄,好阿澄,我睡相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啦?我现在就去做饭,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魏婴到底也没做什么,江澄方才一肚子火又憋了回去,艰难道:“……没生气,现在已经不困了。” “不困了啊……”魏婴看着似是还挺可惜,但他尚且很困,凑过去在江澄肩上又蹭了两下,下巴抵着他的肩懒洋洋道,“那我去给你做早膳……要吃什么?” 江澄本想骂他一句“吃个屁吃”,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想吃瘦肉粥。” 话一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才来这里不到三天,他就被这个无微不至体贴关怀的魏婴弄得神智不清了,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还觉得很受用…… 魏婴披了件外袍就从榻上爬起来,一边说着江澄如果无聊可以去看看鸟,一边出了门。 江澄自己坐在屋里,看着他俩昨晚一起睡过的床榻,心中突然道。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非要睡在一起吧? 虽然可以说是小时候一直睡在一处没有分开习惯了,但哪有三十多岁的两个男人整日还睡在一起的? 而且这床也不是很大,睡下两个人略微有一点拥挤…… 但若要现在就开口说“我们分房睡吧”,感觉又十分怪异,像是生怕有点什么似的…… 江澄有些烦躁地从榻上站起来,心底儿有些小小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第一晚就说分房睡的话,搞得现在早上还得被别人顶着醒来。 他小时候也不是没被魏婴顶过,自己也肯定顶过他。清晨起来的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了现在就…… 所以说到头来还是要怪魏无羡……不,怪蓝忘机! 江澄在心里暗暗又甩了一次锅,才如愿以偿地出门了。 他并未如魏婴所说去看他养的那些鸟儿,而是打点好了周身,负着手在莲花坞内慢慢走着。 莲花坞昔日曾被温家一时占据,乱砸乱烧的毁了不少地方,但好歹还没烧得太干净,和他当年一样,魏婴回来后重建莲花坞,在原本的基础上又重新翻修了一遍。 这一遍不求新,只求复原。 江澄缓缓踱步在走廊中,想起莲花坞当年曾被温晁那个床伴王灵娇曾嘲讽过的“老旧的漆颜色难看”、“但还尚算大气”,唇角不自觉提了些冷笑来。 漆石是有些旧了,可那新砖终是不比旧瓦,就如同烈酒越酿越纯,如同故人……越久越真。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可终究结果为何? 旧衣不至磨了身,故人才是最伤心。 他这样极慢地走,走了一会儿竟走到他们幼时睡过的那间屋门前去了。 江澄停下来,双眼在那房门上缓缓地打量着,门口稍落了些灰,看来鲜少有人来到此处。 原本在昔日的莲花坞,他二人同住的这屋门前是最热闹的。整天都有少年互相打闹,几个师兄弟滚作一团,到他们房里来作妖搞事,每天都搅得一团乱糟糟,最后在门口跪成一排受他阿娘的训。 那时的魏无羡总是被罚的最久的那一个,但也总是偷偷的往江澄的裤子上膝盖处缝几张布片儿,防止他跪得太痛。当年他们并肩跪在一起,二人的脑袋上都顶着水盆儿,却要互相叫骂,最后把水都洒出来不少,生怕虞紫鸢检查他们的水少了没有。 跪着的魏无羡用手肘捣了捣他,然后冲他眨眨眼,悄悄地说:“这样吧,江澄,不如我们趁你娘不注意,偷偷尿进去一些,就不会被……” 江澄当场就臭了脸,发出一声暴喝:“魏无羡——!!!你要把尿顶在头上么?!恶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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