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几欲回头,那小舟便用力地颠簸了几下,船夫吓了一跳,江澄则直接栽进魏婴怀里去。 这一栽好不尴尬,江澄眼一闭心一横又念起了洗脑心经,倒是魏婴抱着他的腰,十分委屈地解释道:“最近租船的人多,咱们出来又没有个提前预定的,就剩这一条船了。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讲,我再如何抠门小气,也断断不敢委屈了你啊。” “……这还听着像句人话。” 江娇气被他哄得心情总算好了些,正准备从魏婴怀里爬起来,这船又是剧烈一震。 这一下可算是把江澄给震住了,他尴尬地维持着后背微微离开魏婴的胸膛,屁股却还挨在魏婴裆部的位置,只要他不动,这船身看着还算平稳。 若是真的翻了船,他俩入了水尚且有避水诀可以施展,但这船夫进去就免不了要湿一身。 那船夫被他俩这样折腾,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他俩姿势怪异,但还是道:“魏宗主,江公子,请二位稍微忍耐一下吧,这舟小了些,您二位再一晃,怕是要翻了……” 魏婴迅速道:“好,好,我们不动了。” 他说这话时,手臂下意识又将江澄搂得更紧了些,江澄被他抱得目瞪口呆,却又不敢去挣扎,只得小心翼翼地坐回去,和魏婴胸膛贴背的靠了个严实。 江澄正被疯狂的断袖刷了满脑袋,这时正好魏婴的声音又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你先别动,好不好?待我掐个手诀给你降火,抱在一起就不热了。” 这是热不热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好吧! 这……!这……船小不是魏婴的错,抱在一起是他自找的!这个魏婴一定不是断袖,江晚吟你肯定是太紧张了。 他又坚信了一遍自己的兄弟并不是断袖,然后在魏婴怀里舒舒服服地一路躺着到了那个据说会消失的菜馆。
第4章 (四) “这菜馆也没什么稀奇的,看着很普通。” 江澄站在那袁公子所说的消失的菜馆面前,对于他人的谣传颇有几分不信。 魏婴也点头表示赞同,因为这菜馆实在是很普通,他二人一起进去,甚至不怕死的点了几道菜,叫了两壶酒,刻意和那老板套话,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来。 别说邪祟了,此地普普通通,连一点邪气都不曾被人察觉,何况在莲花坞管辖之下,巨大的妖物早就引起注意,小东西也根本混不进来。 “真是奇怪……” 魏婴这样低喃了几遍,面前江澄的碟里放着几片他刚夹进去的藕,但江澄显然没什么胃口。 二人沉默片刻,江澄看了看四周,随后又盯着魏婴道:“我方才就想问了,云梦境内风水甚好,顺着水流一路过来时,我发现这里的房屋地势似有人刻意为之,整个云梦都被灵气环绕,更有几处风水奇佳。这……是不是你做的?” 魏婴一愣,紧接着又笑了:“还是你眼尖,这里的风水确实被我改了。” 江澄没有说话,从魏婴的表情看起来,改了整个云梦的风水像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云梦多大的地方,莲花坞管辖之处又是何等宽广? 为何要费心更改风水?民众不配合,又要劳民伤财,到底为了什么? 似是看出江澄眼中不解,魏婴解释道:“他们都很配合,房屋之类的改动除了几个阵眼,也并未做太多。我只是在云梦境内八方都建了神庙,保平安而已。” 想了想,魏婴补充道:“不过云梦的风水本来就不错,只是土地肥沃人丁新旺,总有些不大不小的妖灵邪物想过来分一杯羹,麻烦得很。所以我才画了个大阵把它们拒在外边了。” 江澄道:“……不大不小的妖灵,也轮得到你一个宗主出马?此地江湖术士甚多,一般的邪祟都可以由他们除了。” 魏婴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他们总爱找我嘛。” 江澄无言,他以前在莲花坞,倒是听说过云梦境内有人找他,可惜找得很少。而且他往往不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身,就是抓到了疑似魏婴的鬼修,正在校场上凶神恶煞地抽人,直接就把来找他的什么人通通都给吓回去了。如此说来,无人敢来麻烦他,倒也不奇怪了。 见江澄又不说话了,看得魏婴心底一阵发毛,心说这江澄年纪长了,心病也多起来,一不留神就要不小心将人戳上一戳。 魏婴看着他碟里动都没动过的藕片,只好道:“你没胃口,那咱们走吧?这菜馆留几个人守着就是,有了什么异动再说。” 查菜馆没什么收获,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魏婴拉着江澄出去溜了几圈,先溜了一遍袁公子家,把那菜馆的事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然后又一同去了张员外家里。 张员外见了魏婴,倒是还算热情,只不过他才丢了儿子,实在无心于礼仪客套,便很快拉着魏婴进了大厅坐着。 “这位是?” 张员外看到了魏婴身后的江澄,开口问道。 魏婴编谎话顺口就来:“他叫江琛,是之前江澄的堂弟。” 江澄在心里对着魏婴给他瞎落户的行为翻了个白眼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员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血缘这样近,难怪和江小公子长得像极了,刚刚真是吓了我一跳。” 魏婴看了江澄一眼,笑道:“都十多年了,您记性真好。” 江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略带生硬地打断了他们,直接问道:“张员外,令公子离家之前,可有说过什么吗?” 张员外方才的表情又带上了几分焦急和担忧,叹道:“这孩子……魏宗主知道的,一向不怎么听话,前天晚上离开,也和平时一样,生着闷气就走了。” 可真够不听话的。江澄心想,紧接着又皱眉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怪异的举止吗?” 张员外道:“完全没有,甚至连银子都带得不多。他一向娇生惯养惯了的,若真要出远门吓我们,怎么可能就带着那点盘缠出去?一天都不够他花的。” 见魏婴一脸赞同的模样,江澄就知道这张公子看来是花名在外了。他虽不喜这样的人,不过丢了这样一个人,也比丢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普通人强,名声在外,反而好找得多。 江澄看着张员外的脸片刻,道:“令公子虽然没有音讯,但暂无性命之忧。若是令公子出了事,员外面相总会带些血光。但现在员外面相甚是平和,他应该还好好的。” 魏婴看他一眼,不失时机地补道:“他说的没错,我们江琛看相很准,员外尽管放心。” 张员外听他二人都说没事,担忧的心也确实放下了大半,“……没事就好,我只是怕他吃苦。” 魏婴笑道:“张公子也该吃些苦了,否则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跑出去,吓着家中老小,实在不妥当。” 他这话本有些僭越了,却不想张员外深以为然,点点头道:“是,你说的不错,他是该吃些苦了,这臭小子。” 二人又与张员外闲扯几句,便又前脚后脚地出了门。 江澄看他一眼道:“十几年不见,你忽悠人的本事倒越发好了。” 魏婴也看着他笑:“我也不知你会看人面相,从哪儿学来的?” 二人皆是没有回话,其实他们都知道,十三年并非一朝一夕,即使笑脸相迎,对方也总有些变化。变向了好的,也有变向了不好的。 独自一人度过的十三年,又怎会被这短暂的重逢就忘了所有的孤寂? 魏婴看着江澄的侧脸,眨了眨眼,伸手去挽江澄的手臂,道:“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江澄被他挽得又是一僵,不过这两日来也僵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习惯了。 当江澄正要说“没什么好吃的”时,却恰好眸光一转,看到不远处的莲湖边有个姑娘,面前摆着不少枇杷。 似乎很多年前,有个少年嬉皮笑脸的与那卖枇杷的姑娘说俏皮话,然后讨来两个,其中一个就丢给了自己。 江澄喉头不由得有些发紧,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枇杷道:“我要吃那个。” 他自己都没发觉,这语气竟然带了几分向魏婴去讨要吃食的意思,但魏婴对此显然很是受用,乐道:“是是,江大爷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买回来。” 江澄站在原地,不过一会儿功夫魏婴就抱着一大兜枇杷回来了,从里面挑出只长得平头整脸的,在自己衣袖上擦擦就递给了江澄。 “……多大的人了,还在衣裳上面擦东西。” 江澄口中抱怨着,手里却接过那只圆头圆脑的金黄色枇杷,他把那枇杷捧在手心儿里,稍稍出着神,没走出几步,嘴唇突然被什么抵住了。 是魏婴手上拿着的枇杷,已经剥好了。 “半天不吃,还得我送到你嘴边,大少爷就是大少爷。” 枇杷汁水里的甜味顺着他微张的唇迅速钻进了嘴里,江澄舌尖上很快就布满了这种清甜。他心中微微颤动着,张口就去咬那颗被剥了皮、露出果肉来的枇杷。 这枇杷生得小巧,所以吃起来他险些咬到了魏婴的手指。不过这姿势虽别扭,但他也就着魏婴的手把那颗枇杷吃完了,末了还不慎将魏婴的手指含了一下。 江澄正被他自己不小心舔到魏婴的手指这件事臊得不行,就看着魏婴又从布兜里掏出一颗,随便几下剥了皮就吃起来。 这种汁水多的水果,舔到手指是难免的,江澄看着魏婴,总想说点什么,譬如“我刚刚已经舔过了,你怎么还舔”或是“方才不小心含了你的手……你要不要先擦擦?” 可无论哪一句都无法开口,哪一句都听起来特别奇怪。 江澄又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念起“他不是断袖”的咒来,但念着念着又觉得说服不了自己了。 魏婴举手投足都在对他好,兄弟之间这样也不奇怪,而且就算是断袖…… 好像也没什么? 江澄这么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整张脸迅速红了起来,急忙埋头去吃自己手里的枇杷。 老天,他刚刚居然觉得断袖也没什么?可别是吃枇杷吃傻了吧! 正在这时,魏婴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江澄!快快快,你手比我干净些,帮我掏一下手帕!” 江澄正在神游天际,突然被这么一使唤,说话不经大脑,愣愣地看着魏婴问道:“掏……哪里啊?” 魏婴此刻脸上挂着汁水,双手也是一塌糊涂的湿漉漉,莲花坞宗主的形象全无。 魏婴急道:“还能掏哪里?难道我把帕子放在裆里么?!” 他这么说着,还往江澄跟前挺了挺胸,江澄心里又是一阵膈应,但好歹还是伸手,从他胸前的衣兜里找出张手帕来。 魏婴急忙抢过那帕子,迅速擦了脸和手,低声匆匆道:“谢过江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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