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谷地点着下巴,作思考状,“可是啊,还是要学习好的人才更……” 本来我应该对她说的话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目前的状况不知道对谁来说更糟糕一些。 走廊上的人都在盯着谷地,就连走到门边举着参考书想对我说些什么的影山也停住了脚步。 在宁可当街丧命,也不愿社会性死亡的日本,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谷地,犹豫之间便为时已晚。 “我的神啊……我都在说什么啊!”谷地几乎要躺倒在地上了,“还请留小的一命。” 她停下来之后,便不再有路过笑着看热闹的人了。 我是不介意,但她继续带着对影山的误解,洁子的邀请就会变得很困难,这么想着,我招呼影山过来。 他一边抱怨着这种无聊的事怎么可能聊那么久,一边挪动步子在谷地面前站定。 影山走过来之后那种即视感突然明了——我们两个这样站在娇小的谷地面前,效果大概和街边收保护费的混混类似。 不过现在顾不上那个了,我指着他的脸对谷地说,“很帅气的一张脸,对吧?” 谷地板着脸,无法窥探她的灵魂是否状况良好,但她点了点头,大概算是赞同。 “那,请想象一下他翻着白眼打瞌睡的样子。” “哈?”影山唰地一下挣脱了我按着他肩膀的手,拒绝再像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被观赏,“为什么说我,刚刚明明也有你的份吧!” 我淡定地摇摇头,“我没做过那种事。” “……有啊。”影山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说,“比上课打瞌睡还丢脸的事,有啊!” 他哪有可能注意到我出糗的状况,不对,我平凡的高中生活压根就没有过可以值得称得上“糗”的事。 我哼笑一声,“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绝不会抵赖。” 在影山开口之前,谷地先一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用了。” 我和影山困惑地朝她看去,谷地站直了身子,仍带着一些不好意思说,“那个,怎么说呢,我觉得好多了。” 谷地愉快地举着招募海报走了。 我捅捅影山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影山窝圆了的嘴型已经暴露了他习惯说的那个词,只是一脚剎车咽了回去。 “啰嗦。”他说。
第7章 光弧 “清水,听说了吗?” 周二下午的第一节 是体育课。 我一走近位置,石原就朝我凑过来,连手臂都没来及从袖口伸出来,就着急分享他所知道的新鲜事。 周围的人竟没有一个被他吸引注意,这还真少见。但我心下了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已经人尽皆知了。 “远野老师请了产假,今天就要来新老师啦!”石原十分兴奋,“正好我也打腻了篮球,能换换也不错!” 我说为什么最近一个月,总是参与男生们打球的远野老师不再一起了,原来如此。 “噢。”我扯了扯他衣服下摆,提醒他认真穿,不要继续把手臂往露头的那个洞伸了。 原本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的影山,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们,手指也跟着兴奋地动了动。即便不说话,这也是一副想上排球课的样子。 “新老师会是乌养教练吗?” 比我想象中还夸张,我皱起半边脸,满是疑惑地看向影山,“……不吧,应该会是正式任职的教师。” 乌野没有懂排球的体育老师,否则就不必要去校外请乌养教练来了。 所以,排球的事情就此告吹。 仿佛刚才和石原兴奋的击掌不曾存在,影山恢复了平静的神情,此时正托着下巴等待。 面无表情的时候,有棱角的脸总会显得人更有威慑力一些,影山冷着脸的时候便是这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班上不乏对他感兴趣的人,但多数被这副冷脸劝退,偶有上前的,沟通也都以失败告终。 我也曾觉得影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人,直到看过他和排球部的人相处,又试着接近过之后才发现不是那样。 “我们也好啦,走吧。”慢慢地,石原也开始招呼影山同我们一起做些什么事。 只要不影响训练的,影山几乎不会拒绝。就这样,自从课后补习开始之后,我们就变成了经常一起行动的关系。 尤其是体育课。 我们是三班,月岛和山口在四班,自从我们熟识之后,影山无视抽签也要把我们三个搭在一起,为了获胜可谓不择手段。 虽然我总觉得月岛那样的人,应该并没有想和我们一较高下的意思吧……大概。 - 体育老师果然换人了。 新来的老师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头棕色的卷发,架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开学典礼上还没有这号人的,虽然我不太擅长记得别人的脸,可是将形象描述成具体的颜色、形状储存下来,这样应付第二第三次见面的状况,之后慢慢就能认出来了。 我又回忆了一遍,确认他大概是最近新来的。 “我是远野朱真,目前还是实习教师,今后就由我来指导大家喽。”远野老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因为还是实习,大家也要好好指导我呀!” “这不是田径部新来的那位教练吗?”小道消息这方面果然还是要看石原。 所以,这就是信冈前辈所说的“很好的教练”? 看起来……怎么说,并没有那么可靠吧。 远野老师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完,举起手问道:“好!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有人举高起手,“您是远野老师的弟弟吗?” “看着很像吗?”远野老师点点下巴,咧开嘴笑起来,“应该是夫妻相吧?” “年龄?” “25岁。” 举手的始终是那几个比较活跃的人,我们这边显然都没有要向远野老师提问的打算。 “老师要教我们什么呢?” 这样的声音突然在我身边响起,坐在我能一下子看到的位置的影山和山口,也转头朝石原看过去。 差点忘了,他也是活跃分子。 远野老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嘛……” - 大开眼界,没想到会有老师会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上课的内容。 那一把纸条从他口袋里被摸出来时,我分明看到月岛有几秒钟闭不上嘴巴,眼镜也向下滑落了一点。 胡闹啊。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没问题吗?我心里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若是他的专业真如信冈前辈所说的那样强,那倒也无伤大雅。 最后还真用这样的方式选出了上课的内容,大家对学习什么内容倒真无所谓,反正体育课不就是强健体魄、放松心情的时间吗? 只是在摊开其他纸条看到5km跑时,整个集体微妙地松了口气。 跳远用的沙坑被教学楼遮蔽着,的确比跑步要凉快许多,我们就坐在阴影底下。 “首先,就由老师来示范吧。” 远野老师在一片呼声中站起来,站在了引道的起点上。 他朝我们一笑,由自己吹哨,助跑逐渐提速,将哨子甩到身后。 大概因为他是练长跑的,步幅节奏特别得好。 至于摆臂、腾空的高度和距离,则是积累了速度和力量之后的必然,虽然我也认为那是一个跳远选手最帅气的时刻。 远野老师滞空的残影如同光弧,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发出惊呼,他自己也对今天的状态很是满意。 “要是那些纸签里有他不会的要怎么办?”影山不合时宜地问。 “啊啦。”月岛悠闲地拉长这句话,勾起嘴角,“国王大人觉得他为什么不把开直升机放在里面?” 插入他们之间的是山口没憋住的一声笑。 “你说什么?!” 此时我们五人的位置,第一排从右到左是月岛,影山,第二排依次是石原、山口、我,所以他们俩人之间毫无阻碍,轻易就能掐到一起。 ……话说,国王大人是什么外号? 常常听到月岛这样称呼影山,但明明他看起来和那种老气横秋的形象并不搭边。 比较合适的外号是…… 王子?不不,有着这样念头的我,猛地起了一身古怪的鸡皮疙瘩。 在他俩要掐起来的时候,远野老师拍拍腿上的沙土朝我们走过来:“这样不方便讲解啊,有人能上去做一下吗?” 我和月岛虽然坐得最远,但我仍听到他说:“没经验的人搞不好会受伤的。” 印象中的月岛总是一副冷眼看着所有事情的模样,刚刚那番话不像是他会说的,但的确是事实。 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但那种脑子一热就会豁出去全力的男高中生多得是了,随随便便就让人去跳,扭伤了脚会很麻烦。 “嘛……嗯。”山口回应了他过后,朝我这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该不是觉得我该去吧?我下意识扭开了头。 不,不对啊,我不主动上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又抬头看回去,可惜山口并没看到。 快停下来,好幼稚。我对自己说。 或许因为听说远野朱真是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实习老师,或许是因为他从没有对纪律有过要求。 月岛说完之后,立刻也有其他人也提出了尚且没有学会的担忧。 “班上连一个经验者也没有吗?”他大概在其他班上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困扰起来。 按照中学课程,多数学生都只学到立定跳,就算有跳过一两次的,动作也一定不适合用于展示给全班的人作为规范。 总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面面相觑,沉默被拉得很长。 就算不上去展示,等到学习拆解动作的时候也会暴露,还不如我自己来好了。 不管是多么重要的原则,也不可能永远不被打破。何况这是我做了六年的事,我并没有打算要将它永远隔绝出我的生活。 “老师,我们还是一步一步地……”在石原高高举起手的时候,我打断了他。 “有。” 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站起来,掸了掸短裤上沾到的灰尘,“按照我自己的节奏就可以了吧?” “啊,可以。”远野老师点了点头。 原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我将一切都忘干净了。但当沙坑就在面前时,我才发现身体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念旧。 不远处的远野老师大概是在对其他人讲述站立和助跑的要领,但我没有注意力去仔细听。 就算我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最重要的,或许我也有点怀念。跑道的长度、沙坑的大小、风的声音和气味……一切都是这样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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