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就像严丝合缝的机器,双脚会凭借肌肉记忆摆出了最舒适的分立距离。 深吸一口气,起跑、加速,摆臂然后起跳,我遵循着身体的本能行动,专注感受着肌肉张弛。 滞留在空中的感觉就像在飞,风从脸颊和脖颈掠过。落地的一瞬间,飞扬的尘土被日光照亮。 大量的细沙涌进了我的鞋里,短暂的停顿之后才听到场边传来的惊呼。 “哎!那边怎么了?”我听到有人这么说,大概刚刚那声音也吸引了其他在操场上的班级的注意。 “不知道,有人在跳远?” “这么厉害,那个人是田径部的吗?” 不得不说,这样的声音还挺让人心情愉悦的。 我习惯性地转头去看跳了多少,只是沙坑距离上次使用大概有些时间了,看来田径部的人很怠惰,连场边的划线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没有能够看出来。 体育用鞋相比起专用的鞋子稍大了一些,而且脚感也有点滑,我坐在沙坑旁边,将鞋子脱下来抖干净。 回到班级中的时候,面不了被大家震惊的视线扫射,我团起拳头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 “老师,这样可以了吗?” “可、可以。” “他被你吓到了,后面对我们讲解的时候根本没人听得懂。”石原小声说,“你跳得这么好,怎么完全没告诉我们?” 影山和石原同一阵营,用同样质疑的眼神盯着我。 “原来有人不知道吗?” 不要煽风点火啊月岛。 “清水同学以前是田径部员。” 山口又添了一把柴。 “啊呀。”我躲避着那两个人的视线,又担心继续被月岛和山口拆穿,摸着后脑勺有些心虚地说,“因为没什么说的必要吧。” 我遮遮掩掩的表现好像起了反效果,让他们更加觉得蹊跷。 “那为什么月岛那家伙会知道?”影山扁着嘴,大概不满被月岛压了一头,非常不甘心的样子。 “因为都是从雨丸升学的吧……哈哈。”我将双手挡在身前,抵抗两个人的接近,“知道以前的事当然不奇怪。” “以前的什么事?”石原对我步步紧逼,“果然有隐情对不对?我们可没什么事要瞒着清水。” 影山认同地点点头。 ……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我们之间还得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吗?
第8章 过去 小组练过后,我和影山还有石原在沙坑边盘坐着聊天,他们又对过去的事来了兴致。 我把影山和石原当作朋友,但并不代表需要无话不谈,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含糊地略过。 “你练了多久啊?”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 影山托着的下巴从手掌心滑落,石原也震惊的看着我,我困惑地说,“怎么?” “不是……” 石原斟酌着说道,“那么久?一般人都会舍不得吧。” 影山皱着眉不知道是在遗憾还是疑惑,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也不一定。” 将排球作为一生事业的影山,居然会理解半途而废者的想法,震惊之余,我又觉得很了不起。 由此勾起了久远褪色的回忆,距离现在有八年或是九年。 普普通通,日落很晚的黄昏。 我和洁子一如往常那样走回家,我至今记得她是怎样兴奋的口吻,“体育课上,川岛老师说想让我加入田径部!” “跳高还是跳远?”洁子满怀憧憬地说,“清见觉得呢?” “姐无论做什么都会很厉害的!我选姐姐没有选的那一个吧,这样我们就全都有了。”本来我只是试图揣测十年前的想法,突然想起那时我就是这么说的。 洁子还捏着我的鼻子对我说,“清见是怕输给我哭鼻子吗?” 当时的洁子是笨蛋吗?小学三年级还不知道我们不可能被放在一个组比。 到了二年级,我也加入田径部的时候是川岛教练迎接了我,碾着地上的砂石故作犹豫,实际上早就考虑好了:“想练跳远。” 川岛教练中气十足地说,很好! 跳远在宫城是冷门中的冷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练,却真心希望我们有机会走向全国。 成为宫城县跳远的明日之星!这是他对我的期望。“快些,别叫我等到领年金那年啊!” 川岛教练认真地指导了我五年,到头来我却并不是很好的学生,直到他退休也没进全国大赛。 升入中学,县大会的那天,洁子在百米跨栏比赛里受伤了。站在洁子的病房门口,突然想起她没能完赛,我暗骂自己轻率,匆匆忙忙地把优胜状往包里塞。 就是那时候,病房里面传来说话的声响。 “只是社团活动而已,不练了也没什么的。”妈妈的声音总是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你已经中学三年级,夏天后也该考虑升学的事了。” 妈妈或许并未替我们感到骄傲,无论我们赢了多少次比赛,或是拿了多少次奖牌,在她的眼里都是不务正业,成为国手的路太过艰险,考试、升学才是我和洁子最好的选择。 我期待洁子说社团对我们很重要。 洁子却说,“清见,我要退出田径部,专心准备考试了。” 我没有挽留她,因为那时候洁子的神色是解脱一般的轻松,“姐自己决定就好了。”我说。 优胜状和奖牌被我丢进衣柜的最底下,和那些已经不怎么穿了的旧衣服塞到了一起。 全国大赛将近,我却接连几天翘了训练。 中学时的教练不负责任,很少搭理我们,这次也忍不住找了过来。 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表情,他举着我的退部申请书,说别光顾着出风头,把恶作剧惹到他这里。 “教练一直都知道三年级的那几个人是怎么对我们的吧?”我忍无可忍,握紧拳头,质问他为什么对社团里的高年级霸凌视而不见。 教练只是皱起眉,推搡着我大声说:“你好好训练就是了,想那些做什么?不要给我添乱!” “不会添乱的。”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那张申请就是我写的。” 并不是期待会遇到第二个川岛那样全心全意为社团付出的教练,只是那么差劲的实在出乎意料。 中学一年级的夏天,我退出了田径部,同时浪费了全国大赛的名额。 “清水同学!” 沉浸在回忆里的时间太久了,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才回过神来,想看看是谁对我恶作剧。 金色的头发和蓝色星星头饰,是谷地。她上次的表演我还记忆犹新,所以顺着记忆将她的名字叫了出来。 “吓到我了哦。”我有点做作地抚摸自己的胸口,装出呼吸急促的样子,顺势拉开了我们两个过近的距离。 我的演技拙劣,谷地却当真了,发出一声惨叫,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仓促惶恐地说,“对对对对……真、真对不起!” 谷地同学很适合排球部,在认真这方面。 “骗你的啦!”我心情也因此轻松了些许,“在排球部怎么样?” 谷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告诉我她还只是临时经理,排球部的人都是那么拼命地练习,她怕自己会拖累大家。 “有5班的你帮忙,影山和日向该谢天谢地了好吗?” 提起这件事,总是元气满满的谷地一反常态地垮下肩膀,眼神幽怨。 “考试……还有不行的地方吗?” 我不该问的,一问谷地就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在她表达要求之前,我飞快地说,“可惜我周末还有些事情。” 虽然我不擅长拒绝,但我可以让对方说不出请求的话。 谷地和日向都很好,只是还不是能坐在一起补习的那种关系。至于影山,如果他对学习有点上心的话,就不会把这种事抛给一个女孩来做吧? 不过……我暗自打量一番谷地。或许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实际上已经很有些经理人的样子了啊。 事实证明影山真的不会,只是他拜托的方式稍微有点笨拙。 中午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几张小测考卷,准确的说,是石原和影山把考卷铺在了我刚收拾了餐盒的桌面上。 “清水,周末一起学习吧!”影山双手撑在桌上,语气十分激动地说。 我抱着胳膊,与他相反,没有感情地说,“不想,我又不一定要考及格。” 影山抿紧嘴巴思考了一会,从他频繁歪头,又用手肘捅了捅石原的样子看来,应该是没有想其他招了。 笨蛋。至少准备得万全一些,寻个我没法拒绝的理由吧? “清水老师求求你了……”石原拽着我的胳膊,摇晃着撒娇。 我说,就没有人来管一下吗? 石原的个子比我还高,身材比我还壮,结实到可以去考警校的程度,真不觉得这样做很惊悚吗? 影山也也没想到他这么放得开,露出尴尬又震惊的神色。 “考试没过的话我妈一整个暑假都不会放过我啦。”石原嘴里好像吐出类似灵魂的东西。 看起来他们两个为了考试的事的确很是焦虑。 虽然我很嫌弃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但他们为排球和漫画付出的努力我又确实看在眼里。 美好的周末好像要泡汤了哦…… 我内心的天平不断动摇,即将趋于平衡的时候,石原又在上面加了一块砝码。 “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吼哦?”我把同意的话咽了回去,饶有兴致地问,“什么都可以,真的?” 随意支使这两个人的好事可不会随随便便出现。 石原见状,飞快地点头,“没有问题!” 影山虽然点头,却犹豫着问,“什么条件?” 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什么要影山为我做的事诶。 让他帮我盯着洁子,不要让奇怪的人接近?可是影山相貌出众,排球又打得出色,对前辈似乎也温和有礼貌,或许比那些奇怪的人还要危险。 “我在你眼里是应该不是老奸巨猾的那种人吧?又不会让你杀人放火。”我的语气带上了点诱哄。 影山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不是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他都肯干吗? 结果我还是答应了他们,最近是不是心软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啊? 只是无论影山不能去打排球,或是石原不能认真画漫画的情况,都让我有些看不过去。 话说,我还不知道影山的国文考得怎样,从小测卷里找出那一张。 不错嘛,还有28分的余裕。我惊喜的眼神看向影山,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得意的笑。 将那些小测纸收好,和善地提醒他,“不错哦,王牌大人,但还请别高兴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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