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哀怨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过了好一会,滚烫的身体总算在夜晚的凉意中恢复正常,这才恹恹地回去休息。 可贾珠在床上翻来覆去躺着,怎么都是睡不着,满心满眼想着都是前几日的事情…… 别想,别想…… 贾珠催眠自己,拼命找着其他的事情……比如,秦少尚…… 说道秦少尚,这个曾经为情所苦的少年郎,却在今年时来运转,与之前颓废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后,康煦帝便免除了选秀。这对那些有心进入后宫,野心勃勃的贵人们自然是倒霉事,可对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入宫的人,或许有些大不敬,可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秦少尚便是如此。 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日,虽在外人面前不曾显露,可私底下却是偷摸着找贾珠哭唧唧过几回。可没曾想,这件事最终峰回路转,他居然能抱得美人归,喜得他就跟个二傻子似的,直到交换八字当天,乐疯了来贾珠家里哭,喝得烂醉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时不时又嘿嘿偷笑。 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叫贾珠嫌弃非常,却又不能将人赶出去,只得无奈地将房间让给他,他跑去偏房睡了。 第二天秦少尚吐得半死,叫贾珠开始后悔。 早知该连夜打包送回去。 他拖着秦少尚的后衣领给人丢到木桶里冷静去了。 过了两天,秦少尚又人模狗样地上门来,给贾珠亲自递了请帖,他们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 一想到那会秦少尚脸上的笑意,贾珠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 两情相悦的人能在一起,怎么都好。 不过,大皇子的婚期是不是也快到了?他记得府邸快要落成了,等建筑完成后,大皇子便也要开始完婚……到那时候要如何随礼……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贾珠总算昏昏睡着了。 这回他睡得异常深沉,总算不再被梦境所扰。 可惜的是,他睡得香甜,可他的梦中人…… 便不是这样了。 … 毓庆宫内,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急忙地来回走动,可声音却是非常轻缓,殿宇内静得不可思议。 允礽大汗淋漓,铁青着脸色坐在床边,那浑身的寒意叫人发颤,谁也不敢去打扰这位看起来犹在梦魇的殿下。 难得一见这位殿下如此暴怒,如同凶煞的玉面恶鬼。 过了好一会,太子才缓缓捂住脸,像是在发抖。 宫人一惊,想动,却又不敢。 他们看不透殿下的神情,便也不知,那不是畏惧,恰恰相反,那是难以遏制的颤栗快意。 他在忍耐。 于一种无名的疯狂里醒来,允礽止不住想要杀人的欲/望,这种想法莫名其妙,却又不是无法压制,因为这时常有之。 ——时常。 允礽逐渐意识到,他的梦,那些梦魇,有时未必只是梦。 那或许是某种预兆,又许是另一种可能…… 他在梦中所见之人,所看之事,未必不会发展成那般。 只是太子一直将那当做是梦。 因为梦里,没有贾珠。 不管这梦再是凶残,再是怪谲,没有阿珠的存在,便意味着这纯粹是个怪诞的梦。 因为允礽的身旁,不可能没有贾珠。 这是天经地义,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允礽的“理”。 为此,允礽从来都没有于梦境迷失过,纵然再是疯狂怪异,可他始终知道那是假的。 但这一次,在梦里。 在一场杀戮之中。 脏污的黑暗里,滋长着妖异灿烂的花。 纵是怪诞,那个青年依旧在梦中牢牢地吸引住“他”的视线。 在血污晦暗的梦魇里,他第一次看见了阿珠。 ……那,也是假的吗?
第75章 秦家的婚事低调地举办了,正好是太皇太后离开一年后的月份。 他们只简单邀请了亲朋好友,但碍于女方的家世,来往的宾客还是众多。 贾珠身为秦少尚的朋友,自然也是需要挡酒的倒霉蛋。 秦少尚高兴,哪怕身边好几个朋友跟着拦,他还是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醉醺醺的。 还是贾珠看着不对劲,凑近他的耳边。“你难道想用这样的状态唐突了嫂子吗?” 秦少尚立刻清醒,找了个借口去喝了醒酒汤,往后的酒水都只管往衣服上倒,能喝进去的不过是十之二三。 贾珠与其他几个朋友就倒霉了些,为了给秦少尚挡酒都喝了不少。 其他人的酒量还算好,贾珠对自己心里有数,在来之前就吃了解酒的药,大部分递过来的酒都没吃下,饶是如此,到了后半段,新郎总算可以离开时,贾珠等人送着秦少尚回去的路上,他的脑袋已经发胀得难受。 拦住了要闹洞房的那些人,贾珠头疼地将他们往外赶,正巧秦家大哥也赶了过来,他是久居官场,威严深重的。 一站在那里,那几个起哄的秦家小子立刻做乌云散,跑得没影了。 秦家大哥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又看向脸色绯红的贾珠,“今儿时辰都不早,不然就在府上歇一歇罢,珠弟今日可是为了少尚挡了不少酒。” 熟悉贾珠的人都知道他酒量不好,秦少尚中途还一度让贾珠去休息,免得他这弟兄先喝死了。 贾珠揉了揉额角,勉强还留有神智,无奈地笑了起来,“秦大哥,今儿是府上的大喜日子,我留在这里作甚?我府上的车马一直都在候着,不过得麻烦秦大哥找个人帮忙扶着我了,怕是有些脚软。”他说话朗朗,没见半分迟缓,秦家大哥这才松了口,让身后的小厮搀扶着贾珠离开。 方才跟在秦家大哥身后、只与贾珠他们打过招呼的女子缓缓地走了上来,“这位贾公子,对二弟倒是十分之上心。” 秦少尚和贾珠的交好,是府上都知道的事。 “芸娘,今日/你也累了。”秦家大哥捉住这女子的手,轻笑了起来。他一旦笑起,便没有方才在那群小子面前的威严,反倒有些爽朗,“余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我们回去罢。” “你这避而不谈,可就让我心中打鼓,你难道是不喜欢二弟如此?”芸娘熟悉她这位夫君的脾气,忍不住打趣。 秦家大哥无奈,“我怎敢?只是贾珠与太子走得太近,往后,二弟不管做些什么,都容易打上太子的标记。” 甚至于,连带他们这一家,也是如此。 芸娘微蹙眉头,“……可,他们交往之时,怕是没想这般多。” “是,当然如此。” 他甚至从秦少尚那里听过他们交好之初,居然是为了一口嗜甜的共同爱好,便忍俊不禁,只觉得好笑。 或是为此,他们的交往确是纯粹。 然一旦涉及到朝纲,有太多太多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可会有一肚子自己的“法子”帮忙“解释”,总会有逻辑通顺十倍百倍的说辞,每一样都比真相更为通透。 所谓百口莫辩。 … 贾珠上了马车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但还是与秦家的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彻底软倒在马车上。 守在马车边的郎秋急得团团转,立刻就爬上了马车搀扶住贾珠,“大爷,大爷?喝些醒酒汤如何?” 贾珠勉强捂住自己的嘴,朝着郎秋摇头。 只是这么个轻微的动作,却已经叫他头晕目眩。 “不用……我方才,喝过了。”秦府肯定早就备下这些,就在途中,贾珠也曾出去吐过一回,“就是……难受……” 郎秋还从未见过大爷这么哼哼唧唧地说话,想笑,可是看着他这般难受,却又笑不出来,“大爷哟,就算秦公子的婚事叫你欢喜,也不必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呀……” 贾珠费力地将胳膊抬起来,捂住自己的眼,“……谁知道,嫂子家,居然好几个兄弟,再加上宾客……一个个灌下去……” 他嘟哝着说话。 方才在马车外还能勉强伪装清醒,可是回到了自己人身边,贾珠就觉得之前强行压抑下去的酒气一下子翻腾起来,弄得他还想吐。 他慢吞吞地捂住自己的嘴。 不许吐。 哪怕这么晕乎乎时,贾珠也嫌弃。 郎秋无奈苦劝,“大爷哟,你不如吐出来,别憋着呀,这吐出来更好受些……” 贾珠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哼哼地将郎秋说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郎秋实在是哭笑不得。 贾珠晕乎乎地躺着,过了好一会,被郎秋沾湿的帕子擦洗了脸和手,人稍微清醒了一点,“……真好。” 郎秋挑眉,靠近了些,“大爷说什么?” “我说……秦少尚能……和喜欢的人成婚……真好……” 贾珠酒后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好像是在水里面泡久了,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潮气。 郎秋听出了少许羡慕,当即笑着说道:“大爷难道也是想了?若是这般,太太可是要高兴极了……” “不成。” 贾珠晕乎乎地拒绝,“不成的……” “为何不成,难道是大爷有心上人了?”郎秋不解地说道,“纵是有了心上人,那不是更好?是哪家的姑娘,让太太去提亲不便是了?” “……他……不是姑娘……不行……” 贾珠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变得几不可闻。 他睡着了。 郎秋正欲擦拭的动作僵住,不是姑娘……不是姑娘……刚才贾珠说的话不住在他的耳边盘旋,如果不是姑娘……那是哪位人家府上的夫人不成? 一想到这,郎秋忽然一个哆嗦。 倘若真是这样,那大爷对秦公子的羡慕就可想而知了……这简直是…… 郎秋不敢再想下去,哆嗦着手忙帮贾珠擦拭起来。 只他做完这些后,郎秋又想到了守在外头的侍卫,方才他们说话的声音虽是小,可是那些侍卫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以他们的能耐,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想必不难。 郎秋撩开帘子,看向马车边默不作声跟着的几个侍卫,他们在宫外,自然不是穿着那等侍卫服饰,而是与贾府的家丁一样,只换做简单的服饰,态度也非常温和。 尽管眼下入宫做侍卫也是一项官宦子弟的晋升之路,但太子派来保护贾珠的侍卫,自然不会是那等人,全都是踏踏实实靠着能力爬上来的。 贾珠也曾觉得他们在自己这里耽搁了,可他们却不是这么认为。 贾珠是太子的朋友,太子自会时常关注他。 而他们是被太子亲自点过来的人,也连带着会被太子记得。太子不是那等寡恩之人,只消被殿下记得,那往后晋升之路,可不知比其他人容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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