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这件事,或许是赵姨娘告诉父亲的。”元春皱眉,“不然最近父亲为何时常宿在她那里?” 贾珠:“这倒是有些牵强,不过我会叫人查查看的。” 安抚了元春后,她在里间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正打算告辞时,贾琏便兴匆匆赶来,高兴地叫道:“大哥哥,大姐姐,林家的回信到了!” 这恰巧赶在年关前。 贾敏的书信中,提及到了自己的身体,也谢过了家里头对自己的珍重云云,这写来的话,与上一封又有不同,不再瞒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倒也将大夫所说告知了贾母,却也劝慰贾母放心。 贾母读完,虽然情绪不佳,但有了上一回的铺垫,不至于那么难忍。 贾珠想着那个名为黛玉的表妹,又惦记着家里头的宝玉,感慨了一声。 不过这么多人齐聚荣庆堂时,也给了贾珠足够的时间观察王夫人和贾政。果不其然,他们两人的确还能看得出来吵架后的痕迹,王夫人的眼角微红尚且能掩饰,可贾政身上明显的怒气,却是挥之不去的。 宝玉就非常敏锐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让自己从父亲的眼里消失。 林家姑母的事情虽然叫人挂念,可眨眼间已经到了年关,贾府上忙碌起来,一时间也无法惦记旁的事情。 贾珠的身体大好,虽还能用这个借口推辞场外的事情,可自家人就没那么容易寻到借口。过了年,贾珠到底还是不得不跟着东府的贾珍他们外出赴宴。 贾珍包了天香楼的上好房间,请了十来个人,全都是相熟的朋友。 说是朋友,和狐朋狗友差别也不算大。都是差不多身份的人,这宴会也不过是联络感情。 贾珠原本只是安静地跟着曹珍坐着,可当那些个娇媚的女子蒙着脸走进来的时候,贾珠便下意识地看向贾珍。 ……不是吧? 瞧着贾珍脸上的惊讶,这显然不是贾珍安排的。 可是珍大哥脸上的喜色又全然不是作假。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公子哥大笑着说道:“良辰美景,只有美酒却没有美人相伴,岂不是浪费?珍兄,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劲,才给你请来了这么多位漂亮姑娘。” 这人张嘴就是酒气,显然已经喝得半醉。 贾珠盯着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酒,露出惆怅之色。 他想走。 听了那人的话,贾珍自是高兴,乐呵呵地叫这些女子自行落座。 当贾珠瞧着一人朝着他走来时,浑身寒毛耸立,低声对贾珍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家里头的规矩,要是老太太知道你带着我来见识这个,你怕是半年甭想踏入府门了。” 喝得正高兴的贾珍打了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荣国府上的那位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朝着那个姑娘招手,“来,来我这边坐下,我这位好弟弟不胜酒力,可不能陪你们吃那么多。” 两位姑娘贴着贾珍左右坐下,其中一个就在贾珠的身旁,虽看出来贾珠的抗拒,却也笑吟吟地给他倒酒。 贾珠苦笑着摇头,“好姐姐,我是真的不会。” 他的声音带着些软,叫那位姑娘眨了眨眼,低声笑着说道,“你不会这些,还跟着来这里?方才那酒,你的确是喝了吧?” 贾珠看一眼自己的杯底,他虽然喝得不多,但也是喝了一两口的。 姑娘用袖子捂着嘴,轻笑着说,“这天香楼虽不是那些玩闹的地盘,可是你们这些酒里面,可也下了助兴的东西。”而且都能叫这些院里的姑娘过来,也足以说明,这天香楼也不那么正经。 贾珠的脸色微变,头疼地看了眼酒杯。 他轻声说道:“多谢姐姐,我省得。” “菡萏姑娘,在与我这个好弟弟说什么呢?”贾珍凑过来,张开就是酒气。 菡萏姑娘笑嘻嘻地说道:“在给珍大爷的好弟弟劝酒,可惜的是,他说自己有些醉了,怕是要早点走。” 贾珍便下意识看向贾珠。 贾珠感激地看了眼菡萏姑娘,顺着她的话头说道:“我的确是得出去透透风,大哥。” 贾珍知道贾珠的身体刚恢复,也的确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反倒是劝慰他早些回去,甚至还给他送到楼下。 贾珍拍了拍贾珠的肩膀,“是大哥之前没想好,你本来就清贵,这种宴席不适合你,以后我自记得,莫要怪大哥。” 贾珠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是小弟不胜酒量,反倒是耽误了大家的雅兴。” 这面上的话多说了几句,贾珠这才上了马车。 郎秋闻着贾珠身上的酒意,就不由得皱眉,“大爷,你这是吃了多少?” 贾珠揉着额头,“我就吃了两口酒,这酒味都不是我的。”马车外,正在驾车的并非是贾府的车夫,而是当初太子派来的那些侍卫之一。 就在马车的周边,也有好几个人跟着,不再和从前那样简单就出行。 贾珠虽不适应,可这是自己答应过太子的,便只能说服自己习惯。 “要不要喝口醒酒汤?”郎秋有些担心地说道,大爷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只喝了一两口的样子。 贾珠摆了摆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 等回到家里,只勉强换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便挣扎地爬了床,倒下便睡。 他只要喝了酒就容易犯困。 不管多少。 原本郎秋和许畅以为贾珠会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也是贾珠吃了酒后一贯如是的反应——可谁曾想,到了半夜,屋内却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 这吓得守夜的许畅连忙爬起来,小跑着进了屋。 “大爷,大爷?” 许畅抹黑看到地上正坐着个人,床榻上的被褥似乎也被卷着带下来,正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 贾珠卷着地上的那一半,惊甫未定。 听到许畅的声音,也只是压抑着喘息着说道:“没事,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所以才摔下来。去……帮我准备热茶,我口渴了。” 许畅不疑有他,立刻去做。 只在离开屋内前,给漆黑的屋里燃起了灯。 贾珠额头布满薄汗,喘息的时候,连吐息都是炽热。他甚少有过这种感觉,捏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有些不明白。 贾珠并没有欺骗许畅。 他的确是做了梦。 只是,并非噩梦。 贾珠梦到自己在宫内和允礽说话,他们两人都站在窗边欣赏着湖景——他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毓庆宫哪里能够看到湖面——总之,他们两人在说话,而后,允礽便一边说笑着,一边抚上他的肩膀。 奇异的是,在梦里,允礽所触碰到的每一处地方,都滚烫得好像要着火。 贾珠不清楚…… 他记不清梦中的片段,只记得自己软得好似站不住般,一头栽倒在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几乎将贾珠彻底吞没,却丝毫无法浇灭这骤然而生的火焰,他只听到耳边扑通一声,允礽也跳了下来,跟随着缓缓落到他的面前。 贾珠从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渺小的,却眼眸亮得发烫的自己……恍惚叫他想起那一日太子闯入白莲教据地时,是同样燃烧的滚烫。 而他就是在那样几乎要溺毙的感觉里醒来。 贾珠颓然地捂着自己的眼,连指尖都带着梦中的热意,这到底是曾艳胡乱的思绪,是多么怪异的梦境! 他怎么会梦到太子……不,就算梦到允礽也就罢了,可是梦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什么? 贾珠心烦意乱,就算是许畅送来了热茶,将他的手指烫红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面露懊恼之色。 “郎秋呢?” 贾珠有些没话找话,因为他记得昨日守夜的人也是许畅,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连着两夜如此。 虽然贾珠的习惯很好,基本不会起夜。 可是他们守夜在外头到底睡不安稳,排班也不会这么弄。 许畅笑着说道:“他家里头正在给他说亲呢,这不是还没说清楚,才巴巴地赶回去呢。” 贾珠恍然想起此事,笑着说道:“已经要置办了?” “还没这么快,不过该是明年。”许畅老实地说道,“先挑个良辰吉日去下聘,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白术的父亲见钱眼开,又好赌,偏偏白术长得又好看,保不准什么时候,白术就又给她卖了。毕竟不是家生子,这婚姻的事情,府内的主子们也不好说什么。 原本郎秋还没想着那么快,一旦知道白术那边的困境后,便赶忙催着家里人去白术家提亲。 “我记得白术是死契?” 贾珠蹙眉,“她的父亲也管不到府内的事。” “虽是如此,白术到底惦记着她的母亲,又得大姑娘喜欢,时常得以出府去见她母亲。”许畅道,“这一来二去,可不就容易被人惦记着。” 贾珠颔首,“这事你盯着,要是需要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许畅笑嘻嘻地说道:“小的可记住了,明儿必定压着郎秋来谢过大爷。” 贾珠笑着摆手,抱着已经放温了的茶水喝了几大口,总算是安抚了些许暴躁的心思。 这聊完,好似方才的躁意没了,贾珠长出了口气,又回去躺着了。 半个时辰后,就连许畅都躺下呼呼大睡了,可贾珠又猛地惊醒,攥着床被连连喘息。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顶上的床帐。 ……他居然,又做梦了。 这一次,贾珠梦到他昏倒那时。 他的耳边分明应该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留不下半点记忆,却莫名地在梦中重塑了部分画面。 他梦到…… 允礽铁青着脸色用披风将他层层包住,他梦到,太子抱着他大步出了院门,他梦到,一路上,允礽紧攥着他手腕的模样,盯着他的眼神,望着他的视线…… 贾珠感觉身体被放了一把火。 不管怎样都熄灭不了那种怪异的燥热,叫他狼狈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丢到冰冷的湖水里。 他这到底是…… 贾珠狼狈地遮住自己的眼,湿/漉/漉的黑色被手掌盖住,像是过了好久,才默不作声地瘫软在床榻上。 想死。 贾珠咬住唇,羞愧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将自己缩得更小,攥紧着被褥,那用力到绷紧发白的指尖,宛如要真的撕裂整张被面。 他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翻了个身,将脸闷在了被面上,丢脸,好丢脸…… 他在心里无声无息地惨叫,从耳根到后脖颈,甚至蔓延到整个后背都是羞愧出来的淡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尝欲/望的贾珠茫然无措,像是一头懵懂无知的可怜小兽,哆嗦着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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