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珠只是有点饿,在看到厨房送来的东西后,就变成非常饿了。 贾珠拉着太子坐下吃饭,远离那堆奏章。 太子微微皱眉,但还是跟着贾珠坐下。 贾珠的确是饿了,直到他们吃得半饱后,他睡懵了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 ……太子殿下,似乎不那么生气了? 他含着调羹看了眼坐在他身边,还在皱着眉头,与碗里面的菜汤作对的太子殿下,比起前两天,现在的允礽看着可没那么凶巴巴。 前头太子对贾珠的态度,总是带着点别扭。 让贾珠知道他生气的同时,又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身边,照看着他的一切。 这让贾珠也很别扭。 他想和太子殿下谈谈,可是允礽又不想。 就只能僵持着。 眼看着这气氛还算是不错,贾珠含含糊糊地说道:“殿下不生气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将调羹丢开,“孤只是想通了。” 贾珠挑眉,“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阿珠就是一个笨蛋傻瓜,希冀你能够自己想明白,猜透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子一本正经,非常严谨地说道,“反正孤给过阿珠机会了,是阿珠自己没抓好,以后,也怨不得孤了。” 贾珠更加懵懂茫然,不知太子到底在说什么。 太子斜睨了眼贾珠,知道他是不会懂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贾珠出生时,少给了他一根筋,叫他聪慧过人的同时,在一些事情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其中的暗示。 俗称不开窍。 可不开窍又如何? 反正阿珠的身边也只能有他一个人,不开就不开罢。 允礽反倒是有些期待,当日后阿珠真正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那会是怎样的表情? … 一连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贾珠才算是好全乎了起来。 在这期间,他也将宫里头的皇子都见了个遍。 如果说皇子们来探望他,是因为与贾珠有过交情,可是连带着几个皇女都送来了礼物,就叫贾珠有些惊疑不定。 太子却道:“她们送来便送来,阿珠拿着便是。” “我与她们并不相熟……” “阿珠,这人情往来的事情,你不喜欢,但也没法。”太子懒洋洋地说道,“她们是知道阿玛在意你,这才会送来。反正你拿着也是得拿着,不拿着也不能丢了,有何差别?” 贾珠哽住。 谁能想到他入宫一趟,等回去后,还要带着一车车东西呢? 这都快过年了,康煦帝索性大手一挥,让贾珠一直休息到年后再回来。 这对阿珠来说是好事,对太子而言,却又是坏事。 阿珠出宫,太子想见他就不那么容易。 不过,太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不如意,就要撒泼的性子,他非常得体稳重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转身就疯狂写信骚扰阿珠,每日里送去贾府的书信,最多的时候可多达三封,搞得这些刚刚入住贾府的侍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往送信。 贾府对于这批到来的侍卫很是接纳,特地清出一个院子来接待他们。 只是这样的待遇,也叫他们紧张。 毕竟从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隆重,让他们怀疑起贾珠的受伤到底是为何。 贾珠便只能掐头去尾,将能说的部分告诉家里人,至于那些所谓的命数乱七八糟的事情,贾珠并没有现在就说出来的打算。 贾母听完后,脸色并不好看。 贾赦和贾政对视了一眼,而后皱着眉看着贾珠,“侄儿,你方才说的,可是白莲教?” “的确是白莲教。” 贾赦为官,素日不怎么上心,但也知道前些天,康煦帝大肆彻查的便是这个。 这由来,居然是与珠儿有关吗? 王夫人已经抱着贾珠默默垂泪,恨不得将他给揉到怀里去。 贾母叹息一声,“好在平安无事。” 她看了眼贾珠,知道这孩子的话肯定没说完。 能让康煦帝封锁消息,将人留在皇宫内休养的伤势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贾珠这走动的姿势,看起来总是有些不对。 贾母猜得没错。 贾珠被绑走后,与人交手时,落下来的伤势不算重,也绝不可能轻。他的肋骨裂了几根,是系统修复他的脑域时顺手修补的,不然他现在还下不来床。 这也导致太医们啧啧称奇,将之前自己的判断当做是误判,毕竟谁也不认为短短几日这骨裂就能好全。 贾珠的四肢都有冻伤,尤其是脚底,走起路来便疼痛瘙痒,这些皮肉上的伤势,就需得时间慢慢恢复。 这番大事聊完后,众人离开,贾珠落在后头,犹豫着回头望了眼贾母。 贾母福灵心至,扬声说道:“珠儿,且留下。我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疼疼你。” 贾珠脚步一顿,便转身走了回去,“是珠儿该陪着祖母才是。” 王夫人下意识要站定。 这个宝贝儿子她也是多日不见,再加上方才贾珠所说的事情,王夫人巴不得要在私下好好与他说上几句。 岂料贾政却是在边上推着她的肩膀,朝着她缓缓摇头。 王夫人不知为何,但下意识还是听从了丈夫的话。等他们出了门,落在贾赦和张夫人的身后,王夫人这才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老爷,你为何要拦我?” 贾政平静地说道:“母亲一看便是要和珠儿单独说话,你留下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是珠儿能与老太太说得,却是与我说不得的?”王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会害了他不成?” 贾政冷哼一声,意义不明地说道:“说不得,真的会害了他呢。” 王夫人微愣,不知贾政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从何而来,当即被气到。 贾政却是理也不理她,摔袖离去。 王夫人虽是生气,却也忍不住攥着帕子思考,她这些时日,与贾政并没有起过冲突,就算是他一直歇息在赵姨娘的房间里,她也不曾说过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起贾政的事来,王夫人就忘记了还在荣庆堂的贾珠的事,倒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可就像是贾政所说的,人都出来了,她也不能闯回去。 荣庆堂内,贾珠坐在贾母的边上,被老人家搂着,就像是在抱小孩似的。 面对贾珠的难为情,贾母大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祖母疼你们,就算是二十岁,三十岁,都是如此。” 贾珠一想到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要被贾母这么抱着,就不寒而栗。 这个,还是算了…… 贾珠捏着指尖,连忙转移话题,轻声细语地说道:“祖母,有一桩事情,怕是得告诉您。” 他压低声音,在贾母的耳边,将林家的事情告诉了贾母。 纵然贾母早就知道贾敏身体不适,以及黛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还是不由得蹙起眉头,露出惆怅之色。 “……你是说,此事,是皇上一直在查的?” 贾珠也是头一回和贾母说起这事,轻声说道:“您知道的,太子早年间的病情,一直是有些奇怪。皇上探寻这些,也是为了太子。似乎是在五台山遇到了什么,又一路查到了林家,说是也曾遇到这么个和尚。” 贾母露出凝重之色,摇头说道:“皇上不是那种迷信僧道之人,如果真的在查,那就肯定有什么真本事。难不成我那可怜的黛玉,真真要如此?” 贾珠平静地说道:“祖母,我信,也不信。如果真按照那些说法,那我合该死了不止一次,何以活到现在?” “贾珠!” 贾母听着贾珠这话,就老大不高兴,“你平安着呢,不许说这话。” 贾珠朝着贾母露出宽慰的笑,“老祖宗,您也知道孙儿在说什么。或许那些说法是对的,或许那些说法是错的,可是孙儿觉得,可信,却也不能全信。人还是要靠着自己,若是真的由几句箴言,就那样迷茫过一辈子,孙儿不愿。”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贾母的胳膊。 “说得好。” 贾母露出赞赏之色。 “纵然是真的,也要争出自己那口气。”她轻声说道,“此事我知了,咱家里头上下,祖母也会好好整顿。珠儿,你就安心些。” 贾珠缓缓点头。 他知道的,只要与贾母透出这个口风,祖母便会知道他的另外一层意思。 宝玉。 还有宝玉身上那枚玉石。 如今贾母庆幸的是,当初处理的首尾够快够果断,不然到今日,便会留下后患。 … 夜色深沉,皇宫内尤为寂静。 月色舔舐着殿宇,落下淡淡的银白,将一切都笼罩在冷月下。 毓庆宫内,寝床里,太子睡得眉头微皱。 时不时,被褥下的身体就挣动下,等猛然醒来时,允礽的额头都是汗意。 他浑身湿冷,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只觉得浑身没哪里不难受。 允礽扯了扯床边的绳索,将一墙之隔的宫人给叫了起来,“准备沐浴。” 玉柱儿进来后,听着殿下的吩咐,又默不作声就退了下去。 允礽的脸色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直到浸泡在热水里,将身体都暖和过来后,他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滴滴答答的热水溅落。 他的耳根发红,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因为梦中的内容。 玉柱儿以为他是做噩梦。 连伺候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可允礽却是清楚,这跟噩梦无关。 他梦到了贾珠。 梦里的阿珠穿着那一日的纱袍,那一身素白透明的衣裳,分明应当是耻辱,却偏会入了允礽的梦中来。 藏在那一日暴戾,愤怒的压抑下,本不该被发现的欲/望,却在梦中再一次流露,叫允礽醒来后沉默不语,却不得不承认,那一日的阿珠…… 当真好看。 允礽握拳,一只手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低低嘟哝,“可恶。” 他怎会觉得那样的阿珠同样叫人…… 想让人……碾碎他的脊梁,胆量,傲气,将他彻底揉碎成娇弱的金丝雀,却又折断他的翅膀,令他永远都不可能展翅高飞…… 又一声清脆的响。 玉柱儿在外面听到心惊肉跳,不知内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总算从里面出来,玉柱儿惊恐地发现允礽的脸上居然挂着巴掌印,还贼红肿。 这不由得叫他想起刚才屋内那清脆的声响。 太子殿下打了自己? 允礽淡漠地看了眼玉柱儿,“怎么?” 玉柱儿嗫嚅不敢应,低着头。 允礽大步朝前走,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脸上留了个印记。回去躺下,便直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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