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的态度坚决,郎秋不好推辞,便笑着应了。 许畅喜气洋洋地说道:“大爷,你是没看到早上郎秋来与我交接时,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哟,可真是碍眼。” 郎秋气不过,狠踩了许畅一脚。 贾珠看着郎秋和许畅的笑闹,一时间却有点出神,半晌,他才略下定决心,“郎秋,当初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喜欢上白术的?” 贾珠曾问过类似问题,如今不过是更加详细。 郎秋以为贾珠只是好奇,挠了挠头,略显羞涩地说道:“其实那会小的也什么都不懂,就是有一日看到,角门那个守着的奎子在给她献殷勤,白术笑着与他说话时,我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一下子就冲出去打断他们的对话。” 在那之前,郎秋虽然时常见到白术,却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也因此,最开始白术对郎秋没什么好印象。 实在是太孟浪了些。 直到后来救人后,这才陆陆续续有了更多的接触。 ……不舒服,贾珠微蹙眉,这种不舒服,与他听到太子说起梦中人时的情绪,何其相似? “是嫉妒。” 贾珠轻声说道。 他在嫉妒。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原来是嫉妒。 郎秋微愣,继而满脸爆红,嗫嚅着说道:“……是,是这样没错。”他结结巴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如今再想起那时候的画面,还是觉得太年轻太冲动了。 贾珠听着郎秋在那里的碎碎念,却不由抿紧了唇角,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允礽啊。 这可真是……绝不该有的逾越之举。 他轻轻叹息。 瞧着有些惆怅。 半晌,贾珠低头捂住大半张脸,又浅浅笑了起来。 喜欢上太子,虽是他意料之外,但喜欢本不是件错事。 他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第70章 允礽觉得贾珠有些奇怪。 可又说不出,是在哪里奇怪,这只是一种感觉。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蹴球,一下又一下地丢在地板上。 玉柱儿一看到殿下把那个蹴球拿出来,就觉得大事不妙。每每看到殿下如此时,便说明殿下有什么烦心事。 他们两个大太监严阵以待,战战兢兢。 视线跟着那个蹴球一上一下,这心,也跟着摇摆不定。 “王良,今年桃花开了吗?” 太子问得很没来由。 玉柱儿小心地说道:“殿下,开是开了,不过,还未到最美的时候。” 太子没有反应,玉柱儿也没再说。 蹴球继续一上,一下。 啪——啪—— 声音持续不断。 此时已是三月春暖花开,贾珠早回到宫中读书。 不过太子都十四五的年岁,这读书虽上心,但也不再是最重要之事。 康煦帝开始正式让太子临朝参政。 难道是朝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玉柱儿和王良面面相觑。 “别杵在那里互相看了,当着孤眉来眼去,孤又不瞎。”太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玉柱儿赔笑,“殿下,奴才只是担心您。” “担心孤作甚?”太子的眉间微蹙,带着寒意,“孤的情绪都摆在脸上?” 这话他们怎么敢接呢? 王良忙跟着说道:“殿下,玉柱儿的意思是,都到这个时辰了,您还不传膳,奴才们担心您的身体。”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去一眼,“是嘛,原来是这么关切孤。” 那一阵一阵的啪啪声还在持续不断,叫人胆颤心惊。 “最近,贾府可有什么异常?” 又过了许久,太子总算是说了句话。 玉柱儿:“除了与林家的接触更甚,并无其他的联系。那位林夫人的身体,怕是要不好了。”约莫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这些太子都知道。 他问起贾府,原是为了问贾珠。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下意识换做了贾府。 他对贾珠的记挂虽是宫内皆知,却还不到时候。 允礽既喜欢阿珠,就不能叫他落入危险的境地。哪怕玉柱儿这些大太监都是忠诚于他,可有时候,也未必能够贯彻到底。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位疼爱他的阿玛。 允礽漫不经心地想,若是现在的阿玛知道了这桩事,怕是舍不得杀了阿珠,可也定会采取措施。 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便需要慎之再慎之,切不能叫任何人发现破绽。 哪怕是自己人,也不得行。 近了不行,疏远更不可能…… 疏远? 允礽眨了眨眼,忽而坐直起来。 原本垂落在扶手边上的蹴球猛地弹了出去,不再按照着原来的弧度,而是朝着宫内的另一端飞了过去,猛地砸在一个花瓶上,砰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这骤然的响声,叫殿内外都吓了一跳。 可更叫他们害怕的却是太子猛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他握紧扶手,手背青筋暴起,足以见力气之大。 太子殿下满脸皆是暴怒,透着怒不可遏的躁意。 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疏远。 阿珠在默不作声地疏远着他。 这是一种非常巧妙,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方式,就算太子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可苦于贾珠的细致,以至于他无法立刻寻到那破绽…… 若非方才这一刹那的乍然,太子都未必能抓住那一瞬的闪光。 贾珠想要远离允礽? 太子铁青着脸色站起来,蓦然看向宫门口—— 他想都不要想! … 马车摇摇晃晃,坐在车内的贾珠感到困顿。 他昨夜看书太晚,又被贾政考校了一番,等到歇下时,已经是夜里三更。 清晨醒来,困得连喝了两盏茶,还是睁不开眼。 郎秋在马车内寻着提神的参片边小声埋怨,“老爷也真是,明知道大爷每日都要去宫里,怎还弄得这么晚?” 贾珠昏昏欲睡,听到郎秋的抱怨,半睁着眼笑道:“你这话要是被父亲知道,可是要被打的。” 郎秋缩了缩脖子。 他是曾见识过贾政动手的。 那看起来如君子的人物骤然动手,露出的凶残暴力,显得非常狰狞可怕。如果不是被王夫人和贾母拦住的话,也不知那会软绵的大爷该怎么办。 “便是老爷要打小的,小的这话说得也没错。” 贾珠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他这一顿是替宝玉挨的。 昨夜,宝玉被身边的大丫鬟抱着回去歇息时,正巧被贾政撞见小孩笑嘻嘻地与小姑娘说话,一见到他却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连半点骨气都没有。 贾政本来就恨极了宝玉这模样,气得将他带回书房教训。 贾珠本要睡下,宝玉身边的大丫鬟哭着来求,他得知此事,只能重新换了衣服匆匆赶往前头书房,将被狂风暴雨唾骂的宝玉救了出来。 可纵是面对贾珠,贾政也并非没有怒气。 “为父离开这三年间,你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跟在太子的身旁,可不能一言一行都学着殿下,而是要警惕着殿下的举止,劝慰殿下出格的言行,而不是将自己当做无用的附庸,那样殿下为何需要你?” 贾珠从贾政的话里,感觉到一些引而不发的野心。 野心不是坏事。 只是贾珠有些不喜欢父亲那种委婉的野心。 不过在和贾政漫长的相处里,贾珠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和父亲的相处之道。只要父亲说的话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就会当做是耳旁风。 ……这非常不得体,贾珠羞赧地想。 可是不这么做,他觉得自己总有一日会忍不住与父亲大吵一架。 贾珠开始理解贾母那时的担忧。 那是在非常久远,甚至在贾珠刚刚入宫的时候。 贾母曾经再三与贾珠说过,在宫内与太子相处时,凡事以自身为要,无需出头,最为要紧的是自保,再说其他。 贾珠当时不太明白为何贾母会这么紧张。 直到昨夜。 贾政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情绪有些激动,“珠儿,你既已经比寻常人更接近太子,就莫要忘了,这是个远胜于其他人的位置。想当初,老太太一直觉得为父的想法太过冒进,可偏生只有如何,才是挽救贾府,让家族复兴的大计!” ——贾母是不赞成贾家卷入太子储君的争端。 贾珠从贾政的话里意识到这点后,也明白了为何当年贾母会有那样殷殷切切的告诫。 那的确是来自于长辈的忠言。 早在太子撞见贾珠,记得这个童年玩伴,想要将他调入宫内前,贾政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想将贾珠送入宫,成为太子的伴读。 哪怕这个想法在当时看起来是多么荒唐可笑,可贾政却执意如此。 尽管贾珠深陷多年,却也仍然赞同贾母的看法。 靠近太子的确是一条途径,可太子的身旁更是危险重重。就连索额图和明珠那样的存在,都会轻易落下马——就在年初,明珠因着数项罪名请辞,虽被康煦帝留中不发,可是这朝廷的局面已经焕然一新,有了天大的变化——区区一个贾府,怎能抵抗那样的风暴? 走到现在,不过摇摇欲坠。 不然东府那个总想着要去寺里出家的敬大老爷,为何迟迟不能去? 不便是感觉到荣宁两府的危险。 这些都是贾珠看在眼里。 只可惜贾敬能看得明白,可是贾珍却是看不透。 他这一二年因着两府的兴起,更是放肆恣意,可与荣国府上的贾赦大老爷全然无二。 这些荒唐可笑的东西,有时贾珠纵览整个府邸,却发现几乎无什么人可说,到底是对父辈产生了少许失望的情感。 他知道这不应当。 却是无法忍住。 昨夜贾政说的话还不至于此,甚至也提及了贾珠的婚事。 他原是看中李祭酒的女儿李纨,想要给他们两个定亲。 倒不拘泥于身份,贾政不过是看中李家的清贵。 再说提前定亲,再晚几年结婚也是可以的,却是给贾母拦住了,说是贾珠的岁数还小,没必要提早定亲云云。 贾母为此,和贾政闹了一些不愉快。 毕竟贾珠是贾政的儿子,身为父亲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定亲,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贾母虽然是祖母,却也少了几分说话的余地。 可此番贾母如此抗拒,贾政也不能勉力为之。 贾珠只要想起昨夜贾政说的那一堆,就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 不知父亲这一顿训斥与谈话是憋了多久,这才能一连说上一个半时辰,贾珠的脚趾都冻僵了,清晨起来,便有些瘙痒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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