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母女帮着柳二家的收拾完了东西,一边用解下的围裙拍打身上的浮尘,一边扬声对贾氏道:“嫂子,我和瑞雪就先回去了啊。” “等一下。”贾氏提着一篮子东西出来了,里面装的都是今天乡亲们送的鸡蛋和点心,“家里人少,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放坏了可惜。你快拿些回去,给虎头和瑞雪吃吧。” 罗氏的笑容更灿烂了两分,“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 虽然江氏族人众多,但他们两家才是最亲密的,平日里谁家做了好东西,都要打发孩子给对方送一碗过去。 因而,罗氏也不跟她假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瑞雪乖巧地上前接过了篮子,贾氏打趣她道:“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伯娘一定给你添两件好东西。” 一句话就让小姑娘红了脸,顿足娇嗔道:“哎呀伯娘,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母女二人告辞离去,贾氏拉着江停云和虎头坐在海棠树下,这才问道:“这回在扬州,见到你四姨了?” “是的。”江停云点了点头,“还是姨丈先认出我的。”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如何在街上遇见了造畜的人贩子,如何使计让知府抓人,又如何被林如海认出来的事一一道来。 贾氏听得心惊肉跳,虎头却是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地说:“下回云哥再出门,我一定要跟着去,这也太帅了吧!” 不用说,“帅”这个词,一定是跟着江停云学的。 从第一次听见江停云用这个字,虎头就觉得,简直帅呆了! 贾氏急忙“呸”了几声,“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虎头小小年纪,信口胡说,老天爷千万别当真!” 又嗔了虎头一眼,苦口婆心地说:“出门在外,还是要平平安安的好,要那么轰轰烈烈做什么?” 虎头挠了挠头,不服气地辩驳,“可是,伯娘不是总说,要云哥去青芒山杀虎妖吗?” 贾氏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子报父仇,天经地义,青芒山那虎妖是一定要杀的。但是,也得等云哥儿本事学好了才能去。我是想让他替父报仇,不是让我儿子去送死了。”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绝对不想再失去儿子。 虎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时讪讪,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目光闪烁地不时看一看江停云,希望江停云能替他转圜一二。 他这张嘴啊,就是太快了。 江停云悄悄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冲母亲露出讨好的笑,“娘亲放心,儿子在扬州又得到了一位高人的指点,相信很快就能学成本事,杀了青芒山作乱的那只虎妖。” “哦?高人?”贾氏果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闻言急忙追问。 逃过了一劫的虎头暗暗舒了口气,悄悄对江停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呜呜,果然还是云哥够义气,不像姐姐,就只会落井下石。 江停云又把自己遇到风道长的事说了一遍,隐去了何家事,只说风道长如何厉害,又如何指点他。 “对了,娘亲,儿子还收了一个鬼仆,等天黑了你就能见到她了。那是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你不要害怕她。” 他挑挑拣拣地把何家的事说了一遍,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风道长,只说自己事后帮助了焕娘。 贾氏果然心软,连连保证不会大惊小怪,又把柳二家的和红杏都叫了过来,叮嘱了一番。 倒是虎头十分兴奋,“从前我只听先生说过遇鬼的事,还从来没有自己见过呢。” 提到赵秀才,虎头的神色突然萎靡了起来,“云哥,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先生得到同窗的举荐,给一个大官作幕僚去了。” 他之所以如此颓丧,自然是因为赵秀才走了,赵月也跟着走了。 两个小年轻的感情刚入佳境,就要面临离别之苦,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呀。 江停云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县学的教谕有安排新的教书先生来吗?” “就在半个月前,对了,先生走之前,还留了一封信给你,我交给伯娘了。” 贾氏闻言点了点头,“是有一封信,不过不是写给你的,而是写给县学里的一位孔先生的。” 比起心性单纯虎头,贾氏对人情世故要了解得多,“你已经是秀才了,等过了年就要道县学去读书,赵先生该是拜托这位孔先生照顾你。” “啊?”虎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哀嚎起来,“这么说,往后我就不能和云哥一块上学了?” 原本他还想着,江停云回来之后,他们兄弟还一起上学,同进同出呢。 江停云好笑地安抚他,“你也好生读书,等你也中了秀才,咱们不就能在县学见重逢了吗?” 其实虎头脑子也不笨,他若真的笨,也不可能自己看着《黄庭经》,就能悟出一套内功心法来。 只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人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做起来难免怠惰。若没有外力逼一逼,只怕虎头在学堂里还是混日子。 但虎头这些年学渣做惯了,对于自己没有半点信心,听了江停云的话,顿时就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说的容易,我又不是你,不管什么书看一遍就能记住。”虎头抱怨道,“我要有你这么好的记性,能挨我爹那么多打吗?” 但江停人却没有半点安慰他的意思,反而摊了摊手说:“不管你肯不肯努力,反正我是不会原地踏步等你的。如果你多耽误两年,哪怕考上了秀才进了县学,我也早考上举人到府学读书去了。” 霎时间,虎头看江停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云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江停云笑道:“现在肯定是啊。但谁又能保证,日后县学里、府学里,不会出现和我更合得来的?” 听见这话,虎头顿时就急了,“不行,我绝不允许有别人和你更好。回去我就认真读书,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个秀才,我还能考不上了!” 贾氏就坐在一旁,笑着看兄弟二人闹腾,对儿子借故激励虎头的事,她是看破不说破。 她始终觉得,儿子这一辈只他们兄弟两人,还是太单薄了。 只是弟妹如今也不年轻了,且又有了虎头这个已经立住的儿子,不值当再冒生育之险。 看来,想要他们这一脉人丁兴旺,还得靠云哥兄弟俩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今天又是科学的一天,弟弟开启了异地恋,给他点蜡。
第57章 母子说婚事 “你说什么?”贾氏瞪大了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云哥儿,娘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让我仔细听听。” 说完,她咬牙切齿地瞪视着自己的儿子,神情之中无不透露出一个意思: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江停云表示:试试就试试,我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亲娘吧? 只看母亲这个架势,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了,日后说不得还要祸害一个好姑娘。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江家祭祖过后,大事也办完了,贾氏又想起那天有人旁敲侧击地打探儿子的婚事。 那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儿子已经快要十四岁了。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岁,家里的长辈都已经开始暗暗相看了,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子还小,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如今想来,是该考虑一下了。 不过,因为丈夫早逝,儿子又早熟,她习惯了时常询问儿子的意见。这种关于儿子终身的大事,自然也要先问问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她可不是个见不得儿子与媳妇感情好的恶婆婆,毕竟她注定是要比儿子先走的,小夫妻感情好了,儿子才能有更多的慰藉。 因而,贾氏便找了个机会询问:“ 过完年你也十四了,瑞雪才比你大两岁,马上就要相看了。等瑞雪成了婚,就该轮到你了。 这里也没有外人,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娘一定找一个你满意的。” 原本在她的设想里,儿子要么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要么就是红着脸说一句“但凭娘亲做主”。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一句话简直石破天惊,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娘,儿子是个修道之人,怎么能成婚呢?” “你说什么?云哥儿,娘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让我仔细听听。” 什么叫不能成婚,当她没见过道士吗? 他爹的替身张道士,还有圣人亲自派发的文碟呢,不也照样成婚生子? “娘,儿子修的是全真道,是不能成婚的。一旦成婚就会道行尽毁,遭受的反噬足够要了儿子的小命。” 反噬要了他的小命,这话当然是假的。但修全真道不能成婚却也是真的,一旦成婚就会道行全毁。 他若不把情况往最严重了说,说不定在他为父报仇之后,母亲为了传承香火,会压着他成亲。 虽说一开始,他是稀里糊涂地跟着一凡道人入了道。 但如今他已经修出感觉来了,且随着道行日深,情欲也越发淡薄,并不想为了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毁了多年的道行。 “嘶——” 贾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儿子,“真有这么严重?” 江停云目光清正,神色真诚,“事关江家香火,儿子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母亲?” 对于母亲在想什么,江停云可太了解了。他还是有些劝服人的技巧在身上的,如今不就用上了吗? 他这话就是把自己和贾氏放在了同一个立场上,一个担忧江家香火的立场上。站在这个立场上说出的话,自然更能让贾氏信服。 贾氏闻言,果然信了,一时神色颓唐,自责道:“都怪我为娘不好,当初催你拜师时,不曾打听清楚,那一凡上人,竟然是全真道的。” 但凡有见识的人家,都知晓道士和道士也是不同的。 正一道并不影响人伦大礼,可以成婚生子;但全真道属于儒道释三家合一,吸收了佛教的修身理念,讲究清修,不能成婚。 见母亲信了,江停云心头一松,急忙安抚道:“儿子修了这几年道,自觉身轻体健,可吸气而少食。若是坚持苦修下去,说不定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得到成仙。 若儿子当真得道成仙,虽不能与天地同寿,也是寿元持久,还怕父母没有香火祭祀吗?” 事到如今,贾氏也只能往好处想了。总不能为了抱孙子,让自己儿子去死吧? “罢了,为娘日后不提此事便罢。”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贾氏咬牙赌气道,“你不想成婚,我还省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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