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云本来没误会的,但听了这句话,他却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罗文盯着他看了片刻,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禁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小小年纪就能考上秀才的,心思就是深。 他决定避开江停云的长处,不逗心眼,直接问:“表弟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见他有些急了,江停云也不再逗他,正色道:“我还没进你们家门的时候,察觉到隔壁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妖气,但那缕气息一闪而过,虎头又催得急,我就没有仔细探查。” “妖气?”罗文诧异地看着他,“你们读书人不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江停云翻了个白眼,“子还曰过敬鬼神而远之呢。” 见他明显是不信,江停云也不说废话,直接起身把窗帘拉上,屋子里顿时一片昏暗。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槐木牌位,召唤焕娘,“焕娘,快出来跟你罗哥打个招呼。” 只一瞬间,屋子里鬼气森森,罗文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定睛一看,就见眼前突然多了个瘦弱的女童。 这不过是他施展的幻术,焕娘如今还在家里和贾氏说话呢。 但罗文不知道呀,正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鬼。 江停云笑眯眯地说:“焕娘,这是我表哥,你也喊一声哥吧。” “焕娘”歪着头看了罗文一眼,忽而一笑,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罗哥,焕娘这厢有礼了。” 罗文瞪大了眼,手指颤抖地指着焕娘,“表……表弟,这是谁?” 江停云略显夸张地叹了一声,“那是个可怜的姑娘,生前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因为英年早逝,阴魂不散投胎无门,就成了孤魂野鬼。” 在他说话的间隙,罗文偷偷观察这女鬼。 但见那女鬼时而神情呆滞,时而又表情过于灵动,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亚子。 罗文看得暗暗皱眉,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头一次施展幻术,还不打熟练的江停云心里有多尴尬。 不过,只要别人看不出来,他就一点不尴尬。 江停云神色瞬间沉痛:“没错,因为生前遭受虐待,她的精神也出了点问题。不过大表哥放心,只要不刻意刺激她,她最严重的症状就不会爆发。” 那也很吓人了好伐? 等等,表弟突然让我见这小姑娘干什么? 要不说聪明人就爱想太多呢,罗文坚决不相信,江停云此举没有深意。 他蹙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表弟,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隔壁小姑娘被折磨死了,也会变成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 江停云眨了眨眼,对大表哥的脑洞给予了肯定,“不错。而且,你们家和他们家是邻居,她平时受什么苦,就算你们说不知道,她会信吗?” 是呀,她会信吗? 万一她报复完隔壁之后,觉得还不过瘾,或者一时杀顺手了呢? 罗文越脑补,就越觉得危险。但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不对呀,表弟,你不是说察觉到了隔壁有妖气吗?” 好吧,聪明人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反应快。 江停云暗暗叹息了一声,不得不亲自下场,给大表哥的脑洞打补丁。 “所谓事反常即为妖。隔壁有妖气出现,势必与反常之事相关。大表哥觉得,他们家最反常的事,是哪一件?” 哪一件? 这还用问吗? 别说隔壁那一家了,就算把全天下的怪事都算上,八岁孕子也能排上前三了。 罗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脑洞大开,“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姑娘根本不是有孕了,而是被妖物附身?” 江停云直接点头,满脸慎重,“很有可能。不过具体如何,还得等见了真人才能知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不是,也得让她是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童养媳是这个时代人人都习以为常的陋习,且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但猥亵侮辱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还是震碎了他的三观,也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但罗文却犹豫了,“表弟,如果真是被妖物附身了,你不会是想让我出面,把那小姑娘买回来吧?她可是被妖物附身了呀。” 这种事情,谁不忌讳? 谁知道这次驱邪好了之后,以后她会不会再次被妖物附身? 罗文没有说出送那小姑娘上火刑架,已经算是有良知了。 “大表哥想到哪里去了?”江停云心里叹了一声,嘴上却嗔怪道,“咱们可是自家亲戚,这么危险的人物,我怎么可能留在你家里?我自然会把她带走,送到一个不会妨碍别人的地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江停云怎么可能把这个小姑娘留在这里,承受漫天的流言蜚语?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流言蜚语,从来都能打破科学的界限。
第60章 江停云的计策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文也是骑虎难下,不管心里情愿与否,都不能不管这件事了。 “行。”他右手握拳,猛然击在左手掌心,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我帮你,你就不要再让阿淑参与了。” 他妹妹自小被家里人宠着,养成了一派天真之气。让妹妹跟着江停云这个小狐狸,他可不放心。 江停云笑了,“瞧大表哥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你帮我呢?分明就是我帮你除去隐患嘛。” 这个因果关系可要弄清楚了,他帮人除妖不收钱也就算了,总不能再倒欠人情吧? “你可真是半点也不吃亏呀。”罗文嘴角一抽,眼见嘴上都占不了便宜,干脆彻底躺了,“说吧,你让我怎么做?” “简单,咱们直接上门。” “直接上门?”罗文终于看见这个表弟符合年纪的一面了。 天真,真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 江停云却是笑得胸有成竹,“越是像罗寇那样穷困又不思进取的人,就越是害怕鬼神惦记。咱们去了之后,先别说干嘛的,吓唬他一番,让他们主动来问。” 罗文的眼神一言难尽,最终还是在焕娘的瞪视中竖起来大拇指,“高,这计谋真高,还得是表弟呀!” ——你有个鬼妹妹,你有理。 “对了,”江停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问道,“大表哥,你们罗家村里,有没有性子十分厉害的寡妇?最好是年岁和罗寇相当的。” 罗文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既然已经决定帮他了,自然是有问必答。 “别说,还真有一个,姓胡,原是屠户的女人,屠户出门收猪的时候,半路上喝多淹死了,她就接手了亡夫杀猪的铺子,养着两个儿子,为人很是剽悍,十里八村无人敢惹。” “这样啊……”江停云坏笑着点了点头,“倒真是一对好姻缘。” “什么好姻缘?”罗文莫名其妙,江停云却不愿多说,只拉着他一起出去了。 虎头本来要跟着,但罗老太太多时不见外孙子,想念得很,一直拉着他说着说那,让他根本脱不了身。 再说江停云二人走到了罗寇家门口,既不敲门,也不离开,只是不停地在他们家门口转悠。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在院子里舂米的罗老太许氏终于忍不住了,放下舂锤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院门。 然后,她就看见邻居家的大郎满脸恭敬地跟着一个少年郎。那少年郎形貌绮丽,丰采甚都,许氏满腔的怒气瞬间就散去了大半。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讨水喝?” 被直接忽略的罗文深色一滞,觉得这世上看脸的人可真多。 做了多年的邻居,许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了。 那就是一个大老抠,别说主动让过路的客人喝水了,就算人家敲门来讨,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对白眼和冷冷的一句,“家里没井。” 遇见他表弟,就这样了。 哎~ 罗文摇头叹息:真是同人不同命呀! 江停云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该戏肉来了,认真点儿。 罗文一秒正经,上前两步走到了许氏面前,“许氏,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江停云,十三岁的秀才公,还是崂山上人的亲传弟子。” 至此,许氏心里最后一点怒气也散了。 这少年郎不但长得跟个仙童似的,还是秀才公,还是个高人? 哎呀呀,他家里莫不是要转运了? “原来是江秀才呀,到家里坐坐?”许氏那张老菊花脸上堆满了笑容,比出门捡到银子还高兴。 江停云蹙眉沉吟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也好,老人家先请。” “不愧是秀才公,真是礼数周全。”许氏被一个用功名的读书人如此礼待,只觉得浑身上才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秀才公,你也请,你也请。家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多担待担待。” 进了院子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破败的屋子,无论是墙壁还是屋顶,都有多次修补的痕迹。 墙壁上除了新抹的黄泥,还有没来得及修补的缝隙;房顶上茅草颜色分好几个色号,显然是每年都有新的茅草添上去。 江停云施展望气之术,往那几间屋子看了看,突然伸手一指西厢房,“老人家,那是谁的住处?” 许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含含糊糊地说:“那是我儿子的屋子,他不在家,出去给人帮工去了。” 旁边的罗文就撇了撇嘴:还帮工去了,说得好听,那罗寇什么以后安安生生地干满一天过? 作为邻居,他也曾和罗寇一起,到县城里给人搬过东西。 可罗寇哪一次不是干到一半就头疼脑热,拉屎拉尿的? 江停云皱眉道:“不对呀,若是令郎的房间,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阴气?嘶~” 说着,他突然抽了口凉气,一惊一乍的,把许氏吓了一跳。 “秀才公,怎么了?可是那屋子有什么不妥?” 江停云摇了摇头,眉心紧皱,只道“难难难”,其余的却是一句都不肯多说。 许氏被他这架势唬得六神无主,几番追问他都不开口,只能抓住罗文这棵救命稻草。 “文叔,你快帮我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是的,虽然许氏比罗文大了几十岁,但按照辈分,罗文却是她叔伯辈的。 罗文精神一振:终于到我出场了! 他看了江停云一样,见江停云点了点头,才拉着许氏道:“刚才我陪着表弟出来转转,走到你们家门口,表弟就说你这院子里有妖气。如今看来,那妖气就聚集在寇儿那间屋子里。” “什么,妖气?”许氏大惊失色,瞬间语无伦次,“我儿子的屋子怎么会有妖气?不会是我那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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