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波本问问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雨宫清砚一愣,侧过头,刚刚那个脚步像是被钉在了门口的人已经站在了床边,正垂眸看着他。 那双蓝色的眸子里盛满温润,大概是因为蓝色本身就容易滋生出点悲伤的意味,以至于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对生日这种东西从不在意,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更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雨宫清砚坐起身,问道:“你希望是什么时候?” 那个人望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迟疑:“或许……是在你离开之前的某天吗?” “这样就可以陪你过一次生日了。”顿了顿,那个人又说:“抱歉,我从来没问过你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雨宫清砚哑然失笑:“随你,你喜欢哪天哪天就是我的生日。” 他对生日不感兴趣,但是他希望那个人能开心。 或者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几月几日,或许是日期被他遗忘在了记忆里,或许是他被遗忘在了别人的记忆里……不过那并不重要。 现在,他只知道这个无关紧要的日期,可以让他身旁的那个人露出笑容——毫无疑问,这就是这个日期的全部意义。
第98章 神隐(十四) 诸伏景光前一晚与好友约定了时间,第二天准时与雨宫清砚一起到达了约定好的那家咖啡厅。 这是一家很熟悉的店,无论是他还是雨宫清砚都曾同波本这里碰面,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三人同时坐在一起。 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店长是公安的某位协助人,在他们进入店内后就在门口立起了维修中的牌子。 诸伏景光不知道雨宫清砚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约波本一起喝咖啡,一直到杯子里的咖啡凉透,同桌的两个人都没发生任何特别的交流。 那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现的交谈充分体现了那两人的不专注,他感到困惑,但是这份困惑并非是不解那两人为什么为什么都对这场小聚表现得漫不经心,而是困惑于那两人究竟是有什么不方便他听但是一定要说的话。 最终,他妥协了。 诸伏景光站起身,笑着说:“你们继续聊,我去买下单。” 随着一人的离开,三人的桌位终于变为两人的舞台,雨宫清砚把面前的咖啡杯挪到一旁,开门见山道: “他有什么烦恼吗?” “你要帮他解决烦恼吗?” 雨宫清砚上下打量了一遍坐在对面的那个金发男人,敷衍道:“谁知道呢。” 波本威士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雨宫清砚知道波本威士忌和诸伏景光的关系已经好到了一定程度,那是一份伟大的友情,波本往往能轻而易举地读懂有关诸伏景光的一切,包括烦恼。 那是建立在绝对的信任和了解之上才能拥有的关系,他不清楚那两个人的过往,但是能依稀窥见其中的深刻。 雨宫清砚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诸伏景光,至少他还不知道那份友情究竟是因何而诞生。 “他啊……他的烦恼可太多了。” 波本威士忌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细数起来:“怎样让即将离开的你继续为他保守身份的秘密,怎样更好地完成每一项任务,怎样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怎样贯彻心中的正义……” 上一次在这里与麦芽威士忌见面时安室透多多少少还是会遮掩一些,虽然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那个人眼中大概率是完全透明的,但他也还是在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完美的波本威士忌,不肯留下任何把柄。 今天,他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在那个人面前展现自己身份的秘密。 “还真是一些无趣的烦恼啊。”坐在对面的那个长发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我知道了,我会帮……” “怎样与你告别。” 雨宫清砚动作一顿。 代号波本威士忌的人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继续说道: “以及,怎样让你记住他。” 咖啡厅里很安静,波本和诸伏景光向来都谨慎过了头,两次在这家店里碰面几乎就已经能说明这家店跟公安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此刻才能这个空间里无所顾忌地开口。 雨宫清砚什么都没回答,正欲重新迈开脚步,但波本威士忌再次叫住了他。 “麦芽。”波本威士忌猛地起身,又换了个称呼:“雨宫清砚。” 这还是那个家伙第一次把他的名字说出口,略显冒昧,不过波本威士忌是诸伏景光的朋友,雨宫清砚决定把这件事暂且略过。 不过波本威士忌看起来并不准备让这场小聚正式结束。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在困扰他吗?” “恕我直言,你不就是他的烦恼吗?” 雨宫清砚看了波本威士忌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淡定地收回视线,他不是在所有时候都有闲心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发生不必要的交流,也不是什么时候他都有心情开口。 他向前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 他的目光越过波本威士忌的肩膀,直直地对上了一双微怔的蓝眸。 那个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察觉到他的视线后慢半拍地回过神,笑着朝着他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否认那段话。 “回去了。” 说完,雨宫清砚径直越过那两道身影,离开了这家只有一桌客人的咖啡厅。 十一月末,天气已经裹挟上冷意,他站在咖啡厅外的街道上等待那个人跟上来。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天空,那抹蓝色似曾相识,与他刚刚对上的那双眸子带着几分相似。 一副被说中了的表情,雨宫清砚想。 “……啧。” * 诸伏景光以为他们会默契地不去提及咖啡厅里的那则小插曲,但是雨宫清砚毕竟是雨宫清砚,在回去的路上便直截了当地提起了这件事。 那个人没有看他,而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加上发丝和镜框的遮挡,他没能从侧方看清那双深绿色的眸子。 唇边的雾气随着呼吸逐渐消散空中,脚步声、鸣笛声、行人的交谈声混在一起,嘈杂中却让心中生出了几分宁静。 诸伏景光看了身旁的人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忘了回答那个人的问题。 “波本没说错,但是也没说对。”诸伏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说道:“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又希望你能忘掉。” 雨宫清砚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那个人,问道:“理由呢?” “很怪吧,清砚。”那个人脸的表情逐渐收敛,目光落在前方,但是瞳孔却涣散着失去焦距,本就已经若隐若现的笑容终于还是彻底化为碎片,再开口时那个人的声音低了几度:“其实两个人里有一个人还记得就足够了。” “离开吧……离开组织,离开这里,哪里都好,越远越好。” 雨宫清砚没有说话。 那个人不明白,他们眼中的离开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他从未解释过,因为那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里的造物的认知。 他不属于这里,他有离开的能力,所以他追求自由,但是此刻走在他身旁的人是不同的。 得知真相所承载着的痛苦比不知道更加难以忍受,他一直为此痛苦,所以即使荒谬,他也仍旧不希望让那个人品尝这种痛苦。 那个人什么都不懂,只觉得他想离开,于是总是故作轻松地说着让他走,却不知道其实自己的眼睛里充斥着挽留。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在困扰他吗?”】 【“恕我直言,你不就是他的烦恼吗?”】 雨宫清砚沉默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懒得开口,而是因为无法开口,所以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一直到走到安全屋附近时也仍旧没能等来任何回应,诸伏景光无奈地笑笑,侧头向身旁伸出手,语气轻快道:“不说话的话就当你答应了,拉钩?” 身旁的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脚步。 诸伏景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跟着停下,转过身去看落于身后几步的那个人,疑惑道:“怎……” 柔软的触感落在唇角,他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伸出的那只准备拉钩的手僵在半空中。 那只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但是他却依稀从中汲取到了几分难以描绘的暖意,像是冬日里某个天气晴朗的清晨的晨光,是突破了层层云雾、从很遥远的地方、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终于递来这份暖意。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恍然间中和了空气中的寒冷,那个人揽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就算只有一个人你也能活得很精彩吧,景光。” 诸伏景光终于勉强找回四肢的控制权,僵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缓慢向上,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那个人。 与他相拥的那个人说:“我会一直看着你……永远。”
第99章 神隐(十五) 诸伏景光曾经问过雨宫清砚的生日是哪天。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雨宫清砚大概率是不在乎这种东西的,就算真的侥幸有那么几分在意,那个日期也未必能在那个人离开之前到来。 所以从他开口询问的时候开始,比起所谓的生日日期,本质上那其实是留下最后一个回忆的日期,或者说,那是一个告别仪式的日期。 那个人未必懂他的心思,但是那个人不会拒绝他。 其实从很久之前他就能感受那份切切实实的偏爱,那个人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原则、立场、代价统统都可以抛之于身后,但是那个人不会为他留下。 这就是雨宫清砚的本质,他不是没有温柔的一面,但是当真正触及那份温柔时才会发现,其实温柔也可以像刀割一样残忍。 留下一份足够深刻的记忆——比起是留给雨宫清砚,倒是更像是在为自己的遗憾画上一个句号。 即使这个句号并不圆满,甚至某种程度上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句号,但是诸伏景光仍旧想亲笔画下这个句号。 虽然原本是想好好准备这场告别仪式的,但是实际上,因为繁重的任务,最终他只挑选了计划中的一环实施。 那不是最重要的一环,也不是最简单的一环,但是既然是打着过生日的幌子,生日蛋糕总是要有的。 他过去并未亲手准备做过生日蛋糕,但是他有自信能够做好。 大概是已经足够熟悉也足够清楚这个蛋糕的真实意义,所有从准备材料到动手,他都没做任何隐瞒。 时至今日,惊喜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他们不需要任何有可能打破他们之间目前的平衡的东西出现,维持现状俨然就是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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