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考虑起现在应该说“早上好”还是“晚上好”,但是他一直摸不清麦芽对“早上好”和“晚上好”的具体界限,就像即使交集和交流都逐渐提高,他也仍旧摸不清麦芽这个人。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又晃神了。 诸伏景光表情一僵,立刻说道:“抱歉,我……” “饿了。”那人忽然说道。 麦芽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里,让诸伏景光想起回到安全屋的必经之路上的那个长椅。 “我去准备晚餐?” 麦芽微微颔首。 这应该就是就此揭过了的意思,诸伏景光松了口气,转身快步回到厨房。 他的确是买了两人份的晚餐,但是真要去思考他当时为什么会买两人份,他也说不太清。 就像麦芽的“早上好”和“晚上好”一样,多余的那份便当的存在是很难界定的。 他把两份便当一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了几样计划之外的食材。 为什么要准备计划之外的菜,其实理由也很难确切描述,大抵是为了安抚那人,毕竟他今天已经连续两次分神以至于忘记答话。 客厅里传来一道轻响,那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麦芽可能走了,也可能没走,开门关门并不代表什么,这个理论在麦芽身上尤甚。 永远不能用常规想法去揣度麦芽的行为。 其实只要去看一眼就好了,但是他迟迟没有离开厨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一道工序也完成,诸伏景光将碗筷摆到餐桌上。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客厅。 空无一人。 麦芽的离开无论从哪个方向想都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刚刚准备了两人份的晚餐,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心情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轻快。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目光遥遥落在摆在茶几上的那盆蓝色的小花上。 这是他买来给麦芽的,但是麦芽让他把这盆花拿到了他的安全屋。 诸伏景光转过身,准备吃今天的晚餐。 玄关突然传来一道声响,他身体一僵,快速回过头。 一个人正打开门走进来,见到他,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晚上好。” 麦芽威士忌关上门,臂弯里抱着什么东西,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那样东西举起来给他看。 诸伏景光一愣。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茶几,那里摆着一盆熟悉的花,与麦芽威士忌此刻手中拿着的如出一辙。 他没看那人,也没看那人手里拿着的花,但是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可以开很久。” “喜欢吗?” 诸伏景光看着茶几上的那盆花,恍惚间却觉得自己看到的是麦芽正举在手中的那盆花。 大概是因为两盆花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相近,所以很难不产生联想。 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买这个?他想。 不过理解不了麦芽的想法的话,也是很正常的吧。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晚上好,麦芽。” 他摸不清麦芽对“早上好”和“晚上好”的具体界限,就像即使交集和交流都逐渐提高,却也仍旧摸不清这个人。 但是如果那个人愿意先开口,或许就可以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了吧?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厨房。 竟然什么都没说。 雨宫清砚低头看了眼花盆。 他很少会遇到这种状况——无法判断这个世界里角色的想法的状况。 对于他的计划来说,这是件好事。只有无法被预判的造物、会产生规则之外的变化的造物,才有机会被称之为“人”。 “去洗手,过来吃饭。”一道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雨宫清砚抱着花盆,“哦”了一声。 苏格兰果然是喜欢花。
第37章 明暗交界线(七) “他又来找你了。”诸星大将指尖夹着的烟捻灭,又随手扇了扇风,聊胜于无地驱散周边的烟味。 “麦芽这个家伙,虽说行踪不定。”安室透拄着下巴,没转头去看那个大概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的男人,感慨道:“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无处不在了。” “他还真是有够黏你的啊,苏格兰。”诸星大摇摇头,见缝插针又说了一句。 “也有可能是找你们的吧!”坐在两人中央的诸伏景光忍不住说:“明明他最近找你们的频率更高一些吧。” “起初是来找谁的不重要,既然你在场,最终都会演变成找你。” 诸星大对这个场景已经称得上熟悉了。 组织里有人戏称他们三个是麦芽威士忌的“新欢”和“旧爱”,但是作为当事人,他远比那些只知道聚在一起八卦的家伙清楚当下的现状,也比任何人都能分辨地清麦芽对待他们三人时所持有的态度的不同。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揶揄,笑着说:“毕竟是‘旧爱’啊,苏格兰。” 在苏格兰威士忌和麦芽威士忌相关的一些事情里,或围观或参与至今,某些走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自从确定麦芽自顾自地送各种东西给他大抵只是为了“送”,他就轻松了很多——虽然曾经的有关任务突变的记忆还是会让他在那人出现时顿时拔高警惕。 苏格兰威士忌对麦芽威士忌的一些见解听起来很别具一格,但细想下来竟然也算是有理有据,比如麦芽威士忌最近时不时自顾自地送给他一些东西,如果把重点从他这个人本身转移到“送”这个动作上,那就清晰明了得多,同时也容易应对得多了。 诸星大看了一眼那个正缓步接近中的身影,准备再最后闲聊几句,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旁的响起的那道声音叫停。 “……打住!” 诸星大耸耸肩,适时闭上了嘴。 话题的中心人物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于是刚刚还算轻松的氛围即刻褪去,三个人的神经刹那间都紧绷了起来。 再怎么用组织里的那些八卦打趣,麦芽本身携带的危险性还是无法忽略的。 那人没主动开口,最终还是诸伏景光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要坐我这里吗?” 麦芽大摇大摆地进他的安全屋时,总是会坐在沙发上的正中央,于是他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让波本和黑麦坐在一起喝酒闲聊问题不大,但是真让那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事情不会发酵升级就怪了,所以三个人同时在场时,他往往也会坐在中间的位置,借此将那两人隔开,久而久之倒像是一种默认的座位安排。 麦芽威士忌没说话,将目光落在了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喝酒的金发男人身上。 诸星大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三人,勾了勾唇角。 从他的视角看其实这一切相当有趣,麦芽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也自认有生之年大概是摸不透这个神经病的逻辑思维,但是波本和苏格兰的想法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出几分。 只要麦芽不抽风,那他目前所处于的位置其实十分巧妙,似乎身处风暴眼,但是作为极少数近距离观察整件事的人,他反而能确定自己并不在风暴中心。 收下麦芽那些不痛不痒的小礼物,然后近距离观察那几人的一举一动,顺便推测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状况了。 那束视线并不灼热,却难以置信地让人无法忽略,安室透的手指快速敲了敲桌面,最终还是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转头间,他的脸上已经展开了一个笑容,“麦芽,晚上好。” 听到这声打招呼,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快速观察了一下站在桌旁那人的脸色。 确认至少从表面来说没什么反常后,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约聚在这家不算太热闹的小酒馆,但是麦芽仍旧找了过来。 有时候诸伏景光简直想怀疑麦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即使是再隐秘的任务、再偏僻的地点、再纷扰的人群,只要他想找到你,那就能精准确认你的坐标。 那么这一次麦芽是想找波本做什么?虽然知道难以预测,但是诸伏景光还是下意识地揣度起来。 他没办法真的停止思考。 这一个月里,麦芽送了黑麦诸多礼物,约了波本多次私下会面,今天是准备做什么? ——或者说,麦芽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他想起自己的第四十一个任务,麦芽还没有告诉他今天需要他做什么。 在他思索间,麦芽已经动了起来。 场景其实是相当熟悉的,不同的唯有视角发生了扭转。 麦芽平静地张开双臂,因为过往的经验,诸伏景光能轻松分辨出那是等待拥抱的意思。 见好友面露疑惑,他言简意赅地提醒道:“抱一下。” 安室透一愣,但是站在身旁的人对那句话并未给予什么反驳,只是淡定地站在原处。 于是他站起身,迟疑地上前抱了一下那个人。 所以今天的任务是拥抱?是必须与波本拥抱,还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诸伏景光静坐在原处,视线转换间,目光正巧对上好友的眸子。 他们定定地对视了几秒,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安室透虚虚地揽着怀中那人的肩膀,看着好友,思绪却仿若已经飘到半空。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准确地读懂麦芽的行为,他不想把思维太过发散,但是结合过去的几次发现,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身前那人似乎有抽身的趋势,安室透立刻回过神,退后了两步,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被随手摆在桌沿的杯子摇晃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坠落,被一旁伸出的一只手扶住。 安室透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的唇角即刻下压,但还是说:“谢谢。” “举手之劳。”诸星大说。 诸伏景光在余光中留意了一眼另一侧的小插曲,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那位不速之客身上。 麦芽并没有像过去前来时那样即刻离开,他猜那人或许是还有什么其他想做的。 他想,当下这个时间的话,来吃宵夜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三人今晚就是为了这个才聚在一起的。 但是真能猜对麦芽接下来的动向才不正常。 同桌的某人站起了身,安室透下意识地看过去,于是麦芽握住苏格兰威士忌的手腕后又径直向外走去的画面映入眼帘。 好友勉强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表情,但是并没做出什么类似挣扎的举动。 安室透下意识地跟着迈开脚步,三两步过后又堪堪停在了原地。 “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行动上都没法真的表现出抗拒。” 身后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安室透没回头,仍旧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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