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布鲁斯。我希望你知道,你要记得。”克拉克将那颗戒指取出来,套在布鲁斯左手的中指上,他看进他的眼睛里。 “每一颗星星都是为你而亮的。” 布鲁斯别过了眼,如果他再多和克拉克对视多一秒,他生怕自己就会开始不自觉地流眼泪,这也太丢人了。 “哇……”布兰登嘟囔道:“现在看起来,氪石这个主意显得好烂……” “不是的。”克拉克扭过头去,打笑说:“你先用了氪石的主意,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我……”布鲁斯并不知道在这种时刻,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更浪漫的话,如果他现在感觉到的东西没有那么强烈的话,也许他可以说。 “我要下蝙蝠洞去了。” 布鲁斯说完就急忙忙地站起来离开,他走着,心脏在胸腔里没有节奏地乱跳,年过半百的人为了这种事惊慌失措太不应该了,他必须赶在丢丑之前找个地方好好消化。 阿弗雷德在走廊上看到他,便说了一句:“恭喜你,少爷。” 布鲁斯停顿了一下,捂住了左手上的戒指,点点头走开。 他下到蝙蝠洞,坐在工作台上,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无事发生般平静,他看着今天要分析的数据,脑袋里一团乱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布鲁斯告诉自己,这个没有实用用途的浪漫举动罢了,年轻人才会喜欢这种情节。 每一颗星星都是为你而亮的。 克拉克真是该死的成功,这句没什么用的话现在在他的大脑里久久不散,中指上的戒指像是一簇火一样烧着他的一小块皮肤。 噢,结婚,婚礼。布鲁斯漫无目的地想着。迪克会来,迪克,就像迪克以前想的那样,他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比布鲁斯好得多的人物,那种人们会愿意依赖的,光明的青年。 克拉克远比布鲁斯想象中强大,并不是研究数据能描述的,不是他肌肉力量能抬起天王星或者双眼射穿钛合金的那种强大,而是他如此坚定而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使得他能这样准确、看上去轻而易举地,占据布鲁斯全部心神。 只有克拉克能做到这样的事,让他失落到深渊,又能轻易地送他上云端。等到布鲁斯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一切为时已晚。 “操。”布鲁斯摆摆头,骂道。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科里。 他接起来:“科里?” “老板。”科里那阵总是暗含笑意的声音传来。“记得看今晚的晚间新闻。你要求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会采访那个女孩,整整一个小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名字。” “好。我相信你能办到。”布鲁斯想了想,略带歉意地说:“科里,谢谢你。呃……清理我的呕吐物,还从会议里逃出来,陪我走了那么长时间……” “只要你继续保持每年付两百万薪水和分红给我,我什么都行。”科里笑道,他是那种魅力非凡的男人,脸上总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即使在他不笑的时候,他都好像保持着一股神秘的、调皮的笑意。“不过,嘿,布鲁斯,没有人应该能让你那么难过的。” “我昨天看上去很悲惨,对吗?” 科里回答:“噢,别担心,你是很悲惨,但王子再悲惨,还是个王子。” “关于这个……科里,那个男孩回来了。” “哈。”科里发出一声了然于心的感叹。“那我猜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没人陪你吃墨西哥卷饼了。” 科里那副对任何事都能一笑而过的纯熟态度总算让布鲁斯稳定了一点。 布鲁斯笑道:“让我们停止假装你没有等着这个农场男孩分走我一半身家的那天,行吗?” 科里在那头大笑,说:“我不否认,那是个很有娱乐性的新闻。” “也算一种美国梦吧。”布鲁斯打趣道。 “但是,嘿,能让布鲁斯·韦恩想结婚。”科里颇具赞赏地说:“我猜那个男孩开出了连你都无法拒绝的价格。”(注:此处的台词引用了《教父》中的经典台词“我会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其实意味着科里猜测克拉克给了布鲁斯非常可贵的东西。) 布鲁斯低头看着那颗星光摇曳的戒指,抚摸着那些冰冷规整的棱角。 “是啊。”他低声说。
第十七章 他像是早就预知他会来,布鲁斯一出现,引座员便上前,略一点头,说:“请跟我来,韦恩先生。” 当时歌剧院里正在举行一场备受瞩目的古典音乐会,本来这样的音乐会不该在歌剧院举行的,然而哥谭没有比歌剧院座次容量更大、场面更奢华的演奏厅来迎接这个在世界范围内都具有很高知名度的乐团了,场面很盛大,首演挤满了光鲜亮丽的富人们,乐团许多赞助人都来了。原本布鲁斯也受到邀请,然而发生了半个月前那件事后,他再也无心去应付这些空洞而虚伪的社交场合,他的秘密身份要承担更多的事务,以至于克里斯蒂安已经和他一起处理,但仍然超过了负荷。 直到布鲁斯知道他会出现,就在演奏会中途匆匆赶到了。 引座员将布鲁斯带到了包厢便离开了,然而他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来客似的,仍然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舞台。 布鲁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脚步急促地走到他面前,抓着他领口将他从座位里扯了起来,即使布鲁斯现在没有身穿制服,装置变声器,他看起来就是那个活脱脱的蝙蝠侠。 “你还是动手了。哈迪斯。”他的声音里透着被怒火灼烧过的嘶哑。“我警告过你。” 哈迪斯被他揪着,脸上还是如同死水般不起波澜,他看了看布鲁斯那双被哀痛和怒意充斥的、泛起血丝的眼睛,又瞟了一眼包厢下的舞台,他没说话,仿佛不明白布鲁斯在说什么。 然而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半个月前,那个一度在晚间新闻上勇敢地说出自己在演艺圈被当作物品一样被四处转手倒卖的女孩,吉尔·布朗,她在电视上揭开每一道伤口,公布了上百个曾经凌辱过她和她的同伴的名字,引起了全国性的震动和新的仇富浪潮。但在那之后,她得到的仅仅是她的经纪人被判三年缓刑,而其余她提到过的人毫发无损的结果。于是在拿到判决通知的那天晚上,她穿着一袭白裙,坐在摄像机面前,异常平静地最后一次讲述了全部受辱的过程,从她十四岁第一次被诱奸,到她二十四岁她的母亲去世那天她仍然被强迫和两名投资人上床的经历,事无巨细。(注:此处的’仇富‘并不是简单片面的妒恨有钱人的概念,而是对特权阶层的愤怒和痛恨,但由于制度原因,在美国掌握特权的绝大多数都是巨富人群,所以也可被称之为仇富。) 她结束叙述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那之后,她流着眼泪,爆发出一句尖叫。 “杀光他们!”她叫道。 “杀光他们!” 最后,她拿出一把厨房刀,在镜头面前,剖开了自己的前胸,没有人知道原来长达十年的折磨和痛彻心扉可以使人类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又或者说,她在那一刻经历的极端痛楚,和她被践踏的十年相比,不值一提。 她哭泣着、尖叫着,鲜血喷洒在镜头和纯白的裙上,她还是没有停下屠戮自己的尖刀,直到她捧出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才在一片苍白和鲜红中死去。 很难有人不被这样的举动震撼,即使她的视频频频遭到删除和屏蔽,但仍然没有阻止她最后的呼喊被广泛地传播。人们开始为她守夜和游行,更多遭受过类似性暴力的人们站了出来,事态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发酵变坏,开始有受害者对施暴者进行了谋杀报复,后来示威人群开始自发地审判和处罚那些被认为是性侵犯的人们。 布鲁斯一路追查下去,最终发现,吉尔·布朗在公开姓名之前就一直接受哈迪斯的治疗。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那富有戏剧性的自杀意象,冲击性的杀戮审美,那将一个软弱悲哀的受害者转变成一个残忍疯狂的自害者的精神力量,最终发出煽动性的呐喊。 “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哈迪斯冰冷地说:“你并不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哪怕你现在正抓着我,你还是认为这都是你的错。你痛苦不已,质疑自己曾经认为对的事,你觉得是你杀了她,和她之后的人。” “不……”布鲁斯诧异地看着哈迪斯那双蛇一般的双眼,双手不自觉地放松力度,他气息不稳地否认着,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他说中了所有情绪。 在包厢之下的乐团开始演奏《神救国王》变奏曲,特殊的拨弦使小提琴发出了一种特殊的音色,音乐细碎、安静却暗含躁动。 “你在逼问自己,让她说出一切,让她寻求法律和公义,到最后都变成了一场空,是不是你成就了这场特权对她的谋杀的最后一步。”哈迪斯语调平缓得毫无感情,如此像人们踏入地狱时会听到的宣判声。“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放开我,坐下,陪我听完这场演奏会,韦恩先生,这很重要。” 哈迪斯的右手按在了布鲁斯揪成拳头的手上,很奇怪的是,他做这个动作时,却不是像推开他,更像是某种无声的、确定的安慰,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的。 布鲁斯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双手,哈迪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顺了顺自己的衣摆,又重新翘着腿坐下了,他看布鲁斯仍怔滞地站着,好像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做,便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再次说:“是帕格尼尼,韦恩先生,你不会想错过的。” 布鲁斯转身看到了黑暗中所有灯光所聚焦的舞台,穿戴整齐体面的乐手们各司其职,强光照射在他们闪亮的乐器上,舞台下的人们穿金戴银,陶醉在技巧繁复音色华丽的二十四首随想曲表演里,以舞台为中心,整个剧院沉浸在一种温暖的、文明的氛围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真空世界。 他震悚地坐下,这个场面如此熟悉,在很久远之前的童年,在他失去父母的那个夜晚,他在电影院,也一度被这种暖洋洋的、看似平和的气氛包围。 哈迪斯声调平平地问:“很像你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对吗?那阵久久在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音乐。” “你怎么知道的?” 哈迪斯没有解答,他还是看着舞台,那片闪光之地,说:“你知道……人们曾说,帕格尼尼将灵魂卖给魔鬼,才得以听见这样的旋律。” 他带着赞叹说:“如此复杂、极致,如同来自地狱,无数的罪行所发出的痛哭声、哀嚎和狂叫,在火里融化,塑造了这样的声音。” “韦恩先生。你宿命里的敌人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但你和他不同,他听见剧痛,他就希望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要整个世界都听见他听见的,受折磨于折磨他的东西。但是你,你只是想让音乐停下来,你想让世界归于平静。很遗憾的是,你们之中谁都不会成功。苦难会一直存在,但又无法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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