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啊……” “米达斯不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可是……” “那就遵循你的本心。” 遵循本心吗?米达斯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这辈子只有遁入山林这一件事是遵循本心的,事实上他并不习惯这样真诚。但是他承认他受到蛊惑了,这致命的蛊惑来自帕格诺特,他可爱的小羊,他完美的牧神,因为遁入山林这件遵循本心的事的结果是他从帕格诺特那里得到了温暖的爱。 “那你向我保证你能保护好阿卡狄亚,也能保护好你自己。”米达斯很少这样说话,冷冷的,像此刻海面上轻微的风,他已经搭好了箭,闭上一只漂亮的猫眼谨慎地瞄准。他在他身边总是显得小小一只,但其实身形并不算娇小,浑身紧绷压低右肩冷脸瞄准的时候特别像草原上的豹,这个认知让帕格诺特觉得很新奇。 是了,他曾是人类王国的领袖,不怎么受人爱戴的米达斯国王。 帕格诺特无法理解弗里吉亚人的喜好,明明米达斯比世上的一切珍宝还要美好。 “咻!” 米达斯沉默着,又搭上第二支箭。 “砰!” 箭镞击破那坚硬无比的沉重的镣铐,普罗米修斯的双腿瞬间无力地垂下去,那地方早就不流血了,厚厚的血痂覆盖住整个脚踝。 普罗米修斯从未有一刻后悔过为人类盗火,只是偶尔会觉得高加索山太过寂寞。如今祂看着眼前的人类,喜悦的雾湿润了祂饱受痛苦的疲惫的脸庞。这是普罗米修斯第一次流泪。 随着一声清越的鹰鸣,悬崖上金光闪过,铁链和镣铐坠落进无边的大海,原地只留下两条浸透了血的,暗红的绳索。 …… 航船,依旧前进。 舱室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米达斯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蹲在角落里默默发呆。他无意识地咬着白皙的手指,目光放空,看上去十分焦虑。 帕格诺特给普罗米修斯治好伤之后,从隔壁舱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怎么了,亲爱的米达斯,我们勇敢的小英雄,为什么蹲在这里发呆?去床上坐着不好吗?” 米达斯低着头,不说话。 “普罗米修斯陷入了沉睡,没两天醒不过来,祂说等祂醒来,会亲自和你道谢。” 米达斯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指尖有些发白。 “到底怎么了?米达斯。” 帕格诺特施了一个小魔法,指尖冒出一小团圆圆的,柔软的,水母一样的海水,轻轻地在米达斯雪白的脸颊上碰了一下,散发出清新的香味。 他以为这样做米达斯心情会好一些,结果一下子把人弄哭了。还好,是扑进他怀里哭的,不过哭得特别伤心,还要忍着哭声,怕吵到正在休息的神祇。 “……” 帕格诺特将米达斯抱起来,像抱一只小动物那样,轻轻松松地抱着。可是帕格诺特心里却不是这样觉得,米达斯隐忍的泪水将他的心口浸得非常沉重,他轻拍着他的背,抚摸他的脊椎,将他带到床上哄。平时米达斯是很容易哄好的,但今天不一样。 “宝宝……是被普罗米修斯的伤口吓到了吗?还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帕格诺特亲吻他湿重的睫毛,温柔地舔舐他柔软的眼窝。 米达斯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不要瞒着我。” “……” “帕帕……”米达斯的哭腔让人喉咙发紧。 “嗯?” “我是不是闯祸了?会给阿卡狄亚带来不幸吗?” “如果你是指普罗米修斯的事,不是,不会。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 “可是……宙斯……” “宙斯?” “我们要与宙斯为敌了吗?”米达斯的睫毛像雨后蝴蝶的两扇翅膀,艰难地扑闪着,露出两汪深蓝色的海洋,帕格诺特强忍住舔舐米达斯眼球的欲望,这个时候,不能再让他受到惊吓。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宙斯?”帕格诺特不太明白。 “啊?”米达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疑惑地望进帕格诺特金色的眼眸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从中读出了一种暗潮汹涌的渴望。 “傻乎乎的。总是在胡思乱想。”帕格诺特俯身凑近,趁着他嘴巴半张的时候很轻松地进入了那湿软的口腔。他的舌头有时候能变得很长,起初米达斯还以为只是因为羊的舌头和人类的构造不同,但多几次他就发现事实不是那样,帕格诺特的“长舌”甚至能够舔到他喉咙深处的软肉,倒刺划过的时候又疼又痒。 米达斯哭得更厉害了。但他并没有推开帕格诺特,而是紧紧地抱住他。帕格诺特对此十分受用,情不自禁地咬破了他的颈侧开始交换血液,他想快点把米达斯变成自己的伴生神。 米达斯在他的怀里发抖,血液被一点一点吸食的感觉很冷,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灼热的力量蔓延进他的四肢百骸,冷热交加,让他十分难受。他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湿透了,却还乖乖地趴在帕格诺特怀里,只是安静地流泪。 “……会疼吗?”帕格诺特吃到一半,觉得怀里人不太对劲,于是抬起头想像以往那样吻他,却一下子被吓清醒了,“米达斯?!” 他的唇上还淌着米达斯的血,望向米达斯的眼神十分懊悔:“我咬疼你了吗?是我太心急了……你疼的话该打我的,不要忍着。” “不疼……”米达斯闭上眼,勉强地朝他微笑,唇角发颤,身与心都脆弱到极点。他抬起手,温柔而眷恋抚过帕格诺特的唇,“我只是在想,帕帕这么喜欢我的血,我死以后,帕帕要怎么办呢?” “哈?你说什么呢?”帕格诺特舔舔米达斯的颈侧,止住流血的伤口,“什么你死以后,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会把你转化成我的伴生神吗?” “……?” “???” 米达斯瞬间从帕格诺特怀里坐直,两只漂亮的猫眼瞪得又大又圆,泪汪汪的,十分错愕,那即将喷薄而出的难以置信和酸涩的控诉把帕格诺特看得一愣。 “……原来我没说啊。” 也许在帕帕看来,这并不是多么值得说的事,寿命对于神祇来说实在是太过寻常,寻常得令人厌倦。他的烦恼大概是米达斯会不会因为获得了无尽的寿命而生气,或许正是这样的原因让他无意识避开了谈论这件事的契机。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潘厌倦了漫长的生命,米达斯怎么会在溪水中救起奄奄一息的小羊呢。 “别哭啊、宝宝,怎么又哭了?”帕格诺特手足无措地擦着米达斯的眼泪,这时候的他终于少了些神祇骨子里的傲慢,变成了一个有些笨拙的爱人。 “呜嗯……呜呜……” 米达斯号啕大哭起来,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什么宙斯,什么隔壁舱室的伤者,他忍不住握起拳头捶打帕格诺特的背,那一刻帕格诺特的心情十分微妙,他抱着米达斯一起扑进床褥里,细细密密地亲他,等他哭累了,再用他那无比性感低沉的嗓音十分诚恳地道歉。 “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好心的米达斯这么善良,这么大度,会原谅他偶尔失误的爱人吧?” “嗯……我原谅你。” 真好哄。这么好哄可怎么办啊。 “但是帕帕,你能变成小羊给我抱抱吗?” “……”
第45章 守护神 两天后,航船驶离比斯开湾,前往遥远的埃及,寻找月神托特,将牝鹿守护的月亮草送到祂手中。 海上阳光明媚,米达斯靠在铁铸的深色栏杆上,吹着风,心情很好地哼着弗里吉亚的小调。海鸥追逐着航船扬起的浪花,金色的光晕落在小羊乌黑的卷毛上,帕格诺特趴在米达斯的臂弯里,咩咩一声,似乎是对鸥群的回应。 “那个……潘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差点被风吹散似的,米达斯听不真切,扭头一看,那时被缚在悬崖上血肉模糊的神祇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甲板上风大,米达斯不忍心让人类的维护者再受煎熬,于是抱着小羊朝祂走近。 “进舱室再说吧,帕……潘现在有别的事。” 普罗米修斯住的舱室就在隔壁,这里面没什么装饰,简单的一架木床,足够容纳普罗米修斯提坦神的身形,桌上放着盛满水的陶杯和一颗金刚石做的长钉,墙上挂着一把巨斧。 “善良的米达斯,谢谢你来救我。” 祂昨晚就已经醒过来了,那时米达斯慌慌忙忙跑过来看望祂的模样还在祂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么紧张,那么担忧,好像床上躺的神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但他们是初见,不是吗,这样可爱的人类,祂还是第一次遇见。 “如果你有想要达成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 米达斯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小羊毛茸茸的后颈,尽管他现在身体没有发颤,但他很紧张的事实瞒不过在场的两位神明。帕格诺特对此感到十分不悦,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咬住那白皙漂亮的指尖不松口。 “那个……或许您应该感谢的是牧神,如果不是祂,我也不敢拉开弓弦。”米达斯不得不分心捏住小羊的作乱的舌尖。 普罗米修斯闻言愣了愣,好像没想到他会这样坦诚。明明只要顺着把愿望说出来就好了,祂也知道,射穿镣铐的那把弓来自阿卡狄亚,是由树宁芙得律阿德斯守护的生命之弓,不会借给外人。 想到这里,普罗米修斯仔细打量了一番米达斯的脸,目光瞥见他颈侧斑驳的吻痕,有些释然地叹笑一声,不再有多余的念头。 “那好吧,等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阿卡狄亚的。”普罗米修斯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注意到米达斯怀里的小羊,“真可爱,这是你的爱宠吗?” “什么爱、爱宠……?先知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它是我很珍惜的家人。”米达斯被普罗米修斯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给帕格诺特顺毛,怕它听了这话生气,但出乎意料地,小羊帕帕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它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米达斯骨节分明的漂亮右手上,正专注地对那只可怜的手啃啃咬咬抱抱。 “家人……看来米达斯是很重情谊的人类啊。我能抱一下吗?阿卡狄亚的黑山羊……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呢,不过阿卡狄亚不是只有白山羊吗?” “啊,我从弗里吉亚带过去的。嗯……抱一下的话……帕帕,可以吗?” “你在和山羊说话?你能听懂羊语?它就是一只普通山羊吧?我没察觉到它身上有什么灵气。” “嗯,虽然帕帕是只普通山羊,但是它很聪明哦,比如刚刚我问它能不能给您抱一下,它就扭头不看我了,这就是拒绝……”米达斯一说起帕帕的事情就止不住话,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得太直白了,哽了一下,才幽幽地着补,“帕帕认生,陌生人都不给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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