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抱着暖手炉蹲在父亲身边,看得眼热不已。 他撒娇: “阿父帮我也雕一下吧。” 始皇于是又帮他修整雕刻了一番。 丑丑的雪人很快变成了一个小太子,其实不是很像,毕竟始皇也不是专业的匠人。但是和扶苏之前堆的比起来,已经算是天壤之别了。 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立在廊下,哪怕和真人依旧不算相像,却是颇有神韵,叫人一看就知道是秦皇父子。 始皇欣赏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这次出行该将你幼时用过的小冠带出来的。” 男子二十而冠,按理说小时候应该没有发冠可戴才是。不过这个规定其实也没卡得那么死,身份贵重的公子想做个小冠戴一戴玩,也没人会不长眼去阻止。 扶苏五六岁那会儿,有一段时间就坚持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所以他热衷于拥有大人该有的任何东西,包括发冠。 工坊因此替他打造了好几套精致的小发冠,让小太子每日换着戴。 后来有一天遇到了降雪,扶苏缠着父亲堆了两个雪人。然后把自己的小发冠戴到了小雪人头上,把父亲的大发冠戴到了大雪人的头上,非说这是雪人父子。 只是小太子给大雪人戴冠的时候动作认真,仔细调整过位置,确保戴得端端正正。给小雪人戴时就敷衍多了,所以小雪人的发冠是歪的。 秦王政觉得很可爱,因为他家小太子日常也总是因为疯玩把发冠弄歪,很写实。 从那以后每年堆雪人,小扶苏都要认真地给他们戴发冠。 直到后来意识到堆雪人很幼稚,为了塑造自己端庄沉稳的形象不再玩闹,才结束了这个每年一度的活动。 重生后的扶苏重拾了童心,倒也是件好事。 上辈子他家爱子为了做好一个人人称颂的太子,生怕堕了父亲的威名,很是克制自己的本性。 若非后来他这二世皇帝当的不错,想来哪怕是重生,扶苏只怕也很难如此心态轻松地放任自己玩闹调皮。 始皇又取了一团雪,决定就地取材。 没有发冠就做一个好了。 而且那发冠实则是上辈子的东西了,这一世的扶苏幼年似乎没有叫人做过小发冠,真要翻找也找不出来。 扶苏听父亲提起他的童年黑历史之一,而且后续做发冠时还刻意做了个歪歪斜斜的,很是不满。 他抗议:“阿父!” 始皇哄了他一句: “这样可爱。” 史官躲在柱子后头将之记录下来,还用他蹩脚的画技把雪人画了出来。 没办法,他怀疑太子殿下会为了销毁黑历史,拒绝自己作画记录。 太子不画不要紧,他来画。 不能只有太子记他的黑历史,他也要报复回去。 始皇完成了他的两个雪雕作品,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收手。把匕首插回鞘中之后,就又开始在地上团雪球了。 扶苏好奇地问道: “阿父还要做什么?” 始皇捏着团好的雪球站起身,没有回答。他往一边走了两步,勾得好奇心重的太子殿下傻乎乎地跟了过去。 下一秒,一个雪球突然砸在了扶苏身上。 不等扶苏反应,又砸了一个过来。 而后始皇帝大步走开,躲得离爱子远远的。 扶苏:!!! 父亲不讲武德!居然偷袭! 可打雪仗就是这样的,讲究一个突如其来,那样才最有意思。 所以扶苏回神之后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把手炉往旁边一丢,迅速蹲下身去制作新的雪球,准备反击。 父子俩就这么幼稚地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为了叫陛下和殿下玩个尽兴,侍者们很有眼力见地开始主动为他俩捏雪球。 很快,院落周围就多了不少侍者。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端了木托盘的人,里头放着制作好的雪球。 父子俩只要伸手取了雪球丢出去就行,十分方便。 一时间,庭院内雪球纷飞,到处乱砸。 史官原以为自己躲在柱子后面已经很安全了,哪里想到空中飞舞的雪球数量激增,而后院子里就再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不得已,他只好退回了屋内。 为了观战还得站在窗户后面,时不时探头探脑。探出去看一眼就得立刻缩回来,避免挨打。 即便如此,还是被砸了好几下。 唯有对外界战况毫不关心的蒙毅幸免于难,他远远站在屋子最里侧,雪球再怎么飞也飞不到他那里。 史官幽怨地看了蒙毅一眼。 蒙毅冷静地回望: “你也可以不看热闹的。” 史官:不行!我可以被砸死!热闹不能不看! 这个时候就很羡慕涉间的反应速度了,不仅能精准地躲开每一个雪球,哪怕是躲不开的,也能挥手挡掉。 天擦黑的时候,原本暂歇的降雪又开始下了。雪花轻柔地在空气中飞舞,刚开始还很细小,眨眼间就变成了鹅毛那么大。 天黑再加上落雪,不好继续玩闹。 始皇抬手示意止战,牵着跑出一身汗的儿子回到了屋中。扶苏兴奋地脸颊晕红,气喘如牛还不觉得累。 直到进入温暖的室内,才陡然察觉到疲乏。往软榻上一坐,嚷嚷着今日运动太多,接下来绝不会再走一步。 和他一比,气息平稳的始皇帝就仿佛根本没动弹过一样。 始皇净手的时候就说: “你日后若是扎扎实实跟着朕习武,便不会玩一会儿就如此疲累了。” 始皇还道: “你看你裹成了个球还喊冷,朕穿得单薄许多却不觉得冷,就是因为你体虚。” 扶苏坚决拒绝了。 运动那事且不说,反正他也不爱动弹。怕冷这一点,多穿两件衣服就能解决的事情,他才不要为难自己去日日辛苦锻炼。 始皇帝拿他没办法,只好不再劝说,自己去里屋换衣服了。 几个侍者留在庭外收拾残局,顺道把太子之前扔掉的手炉捡回来。另几个早一步回了屋,很快呈上了新的手炉、热水和茶饮点心。 扶苏光顾着休息,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用温水暖过手之后就捧着手炉发呆。 始皇从里屋更衣回来,就见儿子还坐在原地。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和耳廓,果然一片冰凉。 他提醒道: “别光顾着暖手,你的脸和耳朵也冷着呢。” 扶苏“唔”了一声,不是很想动弹。 始皇只好用手给他捂了一会儿耳朵,待侍者取来温热的巾帕,又用帕子为他捂了捂脸颊。 扶苏这才缓慢地伸手,自己摁在巾帕上给自己暖脸。 始皇收回手: “去里屋将衣服换了。” 出了一身汗,里衣都湿了,再不换衣服怕是要着凉。 扶苏嘟囔了一声“好累,不想动”。 始皇挑眉: “难不成你还要为父抱你进去?” 成年的儿子了,真要亲爹抱进去可就要丢面子了。 扶苏赶紧丢下帕子: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扶苏换完衣服出来,侍者已经架好了锅子。说是雪天吃暖锅最合宜,还能去去寒气。 夏太医适时上前: “殿下方才在屋外吃了不少凉风进肚,为免夜间发热,最好多喝两杯暖身茶。” 他叫人把茶饮换了,换成用他特制药材泡出来的茶水。倒是不难喝,扶苏尝了一口就欣然接受了他的医嘱。 反正吃暖锅也容易口干,本就会多喝一些茶水。 父子俩都是重口的,最近也没有清淡饮食的要求。今日上的暖锅锅底调料下得重,也不知是不是夏太医故意吩咐的。反正吃完之后直到入睡前,扶苏都总觉得口干,那茶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得不说,效果拔群。 哪怕扶苏因为睡前饮水过多,夜间不得不起夜了两三趟,第二日也没出现着凉的症状。 寻常冬日里起夜可是很容易受凉的,更何况昨日玩雪时扶苏累得大喘气,不知道灌进去了多少凉风。 始皇对夏太医的医术赞不绝口: “有爱卿在,朕再不必担忧太子生病了。” 夏太医矜持地回道: “是殿下自己身子骨日渐强健,非臣之功。” 这当然是客套话,谁也没当真。 扶苏依然觉得自己口渴: “夏太医日后别将暖锅的汤底调得那么咸了,这也太咸了。” 吃的时候不觉得,后头猛喝水时才察觉到问题。 不仅扶苏在喝水,始皇也在喝。但始皇认为多喝点水就能解决儿子生病的隐患,非常值得,并不放在心上。 夏太医因而严肃地拒绝了太子殿下的建议,不愿意改正这一点。 既然陛下觉得可以,那他当然得听。 昨夜开始下的那场雪至今还没停,不过下得不如夜间那么大了,地上的积雪又是厚厚一层。 早间侍者曾去扫过,想清理出一条道来。结果没一会儿又被雪覆盖了,地上还凝结出了薄冰,走起来更加不便。 显然光用扫帚扫是不够的,侍者只好去取了墨家新研制的清雪工具来。最后发现什么工具也没有粗盐好使,直接将盐粒洒在路上,雪就会化成水流走。 恒山郡的治所严格来说距离海边并不是特别远。 自从仙湖盐池的盐被大量运送到各地售卖之后,海水晒出和煮出的盐吃的人就不多了。官方的细盐卖得不算贵,庶民有条件的都会选择物美价廉的细盐吃。 原本的海盐没了用途,直到大家想起来用它可以防止冷水结冰。前几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广阳郡就紧急送了一批海盐过来。 虽然都是未曾经过过滤的粗盐,可反正也是用来除雪的,没有必要非得过滤。 用过早膳之后父子俩坐在桌案前赏雪。 依旧是昨日那个位置,因为没了人在外头打雪仗,倒是安全不少。 始皇取出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阅读。扶苏则捧着温热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听蒙毅汇报各地传来的雪讯。 因为秋日那会儿提前给咸阳提过醒,各地早就做过防灾预案。如今虽然暴雪纷飞,引发的灾害问题倒是不算严重。 是以紧急的奏折不多,其他折子扶苏和蒙毅配合着也就处理了。始皇便能清闲地看看书,不必太为雪灾烦心。 蒙毅说道: “这些年棉花的推广种植成效不错,虽还做不到人人都有厚实的棉袄穿,北方这里每户至少能有一条薄棉被。” 像这样的防寒物资,自然得紧着最冷的地方优先供应。尤其寒灾在即,今年秋季收成的棉花基本都被运到北边出售了。 有些特别穷苦的人家,便允许他们赊账购买。倘若实在担心还不起账,也可用劳役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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