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在乎胡姬怎么想的,抽调谁都一样。生母身边的人,胡亥应当会给点面子,不再随意打骂了吧? 侍卫去胡姬宫中带人的时候,胡姬才知道自己儿子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太子将宫中门户掌管得太好了,六英宫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怎么在后宫中传播。 以前会收钱给夫人们传递消息的侍者,现在也没几个了。就算传,传的也是君上授意过不用隐瞒的事情。 寻常倒是六英宫消息最灵通,因为里头居住的公子公主们可以到处乱跑,他们亲自询问时也没人敢瞒着。不像夫人们,基本都不怎么受宠,宫侍们不用顾虑宠姬的问题。 乍然得知这么恐怖的事情,胡姬的理智瞬间就没了。 她不明白胡亥为什么突然就被过继了出去,胡亥这些日子不是很乖的吗?连番追问也得不到回答,侍郎们个个守口如瓶。 胡姬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胡亥惹怒了秦王,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侍女上来扶住她: “夫人,您还好吗?” 胡姬浑身颤抖: “我、我要去求见王上……” 既然他们都不说,那她就自己去问。王上可没说要禁足她,那侍郎们就不能阻拦她去哪里。 侍郎原还想拦,可胡姬说的也有道理。王上没发话不许胡姬去求见,他们多此一举可能要吃挂落。 最终大家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她出去了。 然而经过那次胡姬自作主张去拦截下朝的秦王之后,后宫夫人们就不许随意离开后宫的范围了。她们可以在后宫的区域爱怎么活动怎么活动,前宫那边却是管束严格。 六英宫也在前宫范围,这就导致夫人们想见儿女还得等儿女自己来找母亲。否则当娘的就得请守卫在宫门这边的侍郎帮忙传个话,十分麻烦。 因为这件事,胡姬在夫人们之中人缘非常差,大家都很怨怪她。 这次胡姬试图闯出去,也被拦了下来。 胡姬却知道她不能再认命,这次就算拼着被责罚,她也得去找王上问个清楚。 两边一时僵持住了。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守门的侍郎最后只好派了个人去向王上请示,得到批准后才护送胡姬来到章台宫。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防止她另有所图往别的地方跑。 胡姬心里冷笑。 王上如今已经这么防备她了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胡姬独自入殿参拜,她的侍女被拦下不许跟进去。 “妾见过王上。” 秦王政定定地看着下方跪拜的女人,也没叫她起来。扶苏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受这个礼。 秦王政把儿子拉了回来。 扶苏冲父亲歪了歪头。她拜见王上呢,父亲别闹。 秦王政却冷淡地质问胡姬: “为何不拜见太子?” 难怪胡亥那么不敬长兄,原来是和她学的。 胡姬浑身一颤,屈辱地咬了咬唇,还是补了一个拜见太子的大礼。她跪伏在地上,却许久没有等到王上喊起。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 此事定然与太子脱不开关系! 蒙毅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估计充斥着胡姬的私人抱怨,恐怕不是当臣下的能随便听的。他当即示意殿中其余侍者全都退出去,免得听到不该听的东西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但为了保证两位君上的安全,蒙毅自己倒是没有走。他上前两步走到能随时冲出去制住胡姬的位置,警惕地防备着对方受刺激太大当场发疯。 幸好他是武将家族出身,比寻常文臣更加能打,制住一个弱女子不在话下。 史官窝在角落,再一次陷入了自己要不要趁机出去的纠结。 他是史官,按理来说要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记录下来的,怎么能主动逃避呢? 史官求助地看向蒙毅和二位君上,但三人好像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史官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刚才就跟着侍者一起退下呢。现在单独走也太显眼了,他不想当那个显眼包。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这么倒霉? 胡姬实在有些跪不下去了,忍不住抬头去看秦王的脸色。结果看到王上不知在和太子打什么哑谜,表情立刻更难看了些。 其实扶苏就是在用眼神劝父亲别生气,胡姬不拜他就不拜吧,他也不稀罕。 秦王政却对旁人不敬太子的行为非常不满,浑身都在冒冷气。太子顺毛也不顶用,还得被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两眼。 这种事情上怎么还能脾气软呢?! 扶苏乖巧垂眸,表示受教。 父子俩的互动直接戳了胡姬的肺管子。 合着就他们父子是一家人,其余儿女姬妾全都是外人是吧?她的宝贝儿子在王上和太子心里根本不值一提,这叫她怎么冷静? 胡姬直接不管不顾地质问起来: “王上为何要将胡亥过继出去?竟也没有询问过妾的意见!” 秦王政只觉得可笑,甚至感觉和她生气都是在浪费精力: “寡人做决定前还需征询你的意见?” 他是大秦之主,又不是寻常人。 在夫之前,他先是君。 胡姬要是想和他当寻常夫妻,还是趁早醒醒脑子吧。 他做出的决定少有人敢质疑,更不敢严辞质问他,之前质问过他的人无一例外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 也就赵姬没被他治罪,还能好端端活到病死的那天。 胡姬以为自己是谁? 扶苏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父亲见胡姬,对方过来之后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见她只会让自己生气。 但父亲或许是想当面说点什么叫胡姬死心,还是允许对方入殿了。 现在看来,父亲说什么胡姬都不会甘心的。她已经有点疯魔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寻常时期她可不敢和父亲这样说话。 扶苏便劝道: “还是请夫人先回去吧?” 他怕再说下去父亲要被气得头疼。 秦王政喝了一口茶平复心情,也觉得和胡姬没什么好聊的。正要点头同意把人押回去,那边胡姬倒是先气急败坏了。 她指着扶苏大声问道: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进谗言让王上将胡亥送走的?现在还要把我也送走,王上就这么任由太子摆布?!” “这天下到底是王上的天下,还是太子的天下?太子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蒙毅和史官齐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胡姬真的疯了。 史官拿笔的手抖得不行,根本不敢往纸上记。他怕自己今天记完明天头就没了,这可真是个要命的差事。 最后只能匆匆写下一句“胡姬言语无状,污蔑太子”。 当事人扶苏倒是很淡定。 啊?就这吗?就这个程度的指控? 上辈子父亲沉迷修仙的时候,不得不把很多公务都交给太子扶苏处理。 因为方士忽悠始皇说修炼阶段不能见任何人,所以宫内外的禁绝非常严格,奏折和消息都传递不便。 在这种情况下,朝政实际上已经大半都掌控在太子手中了。倘若太子有异心,故意隐瞒重要消息不往宫中报,始皇有可能会当真不知情。 毕竟那时的始皇帝陛下真的非常信任爱子,根本没有做两手准备。 后来始皇准备第五次巡游的时候,终于露面上朝了。当时朝中就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不顾事后会被太子清算的危险站出来,声泪俱下地提醒陛下防备太子。 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太子把控朝堂,隔绝陛下的消息,定是想要取而代之。陛下不可不防,决不能再避不见人了啊!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们举例了不少事情。桩桩件件都既有人证又有物证,简直能把太子扶苏给锤死。 然而始皇只是点了点头,说: “太子不可能谋反的,爱卿多虑了。” 然后又劝儿子不要和这些脑子不好的臣子计较,他们只是愚忠了一点,不是对他这个太子有意见。 扶苏则道: “父亲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 这场风波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然后始皇愉快地进行了第五次巡游。 脑子不好的忠心臣子战战兢兢,以为太子之前和陛下说的都是场面话,结果太子居然真的没有清算他们。 只是后来巡游的归途中始皇突然驾崩,偏偏随行的还有太子的心腹李斯。有些臣子便怀疑是太子被他们揭发后,担心终有一日自己会被父亲废弃,所以提前动手干掉了陛下。 扶苏:? 你们有病就吃药。 父亲驾崩他正痛苦,还有人蹦出来阴谋论,真当他没脾气呢。 想到这些过往,扶苏也有点生气了,不过更多的还是委屈——可恶的老臣怎么能怀疑他对父亲的一片真心? 察觉到爱子情绪低落,秦王政原就十分生气,这下越发怒火中烧。 他气极反笑,吩咐蒙毅道: “将胡姬堵住嘴拖下去!” 不能再任由胡姬诋毁太子了。 连太子随意摆布他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胡姬长脑子了吗? 然而胡姬却猛地躲开了蒙毅伸过来的手,而且她居然还有自己的一番逻辑在。 见王上要制止她说话,她也不顾得其他了。今日她一定要点醒王上,否则以后事态只会越发严峻。 胡姬声泪俱下: “王上!请您清醒一点!您难道看不出来大公子自从灭韩之前那次的禁足出来,就变得很不一样了吗?!” 生怕真的被捂住嘴,她语速飞快: “大公子一定是被妖孽上身了!王上受妖孽蛊惑,如今竟连亲子都下得去手!长此以往——唔唔唔——” 蒙毅三魂被吓飞了七魄,再不敢顾虑这是王上的女人,不能随意触碰。他飞快地捂住了胡姬的嘴,可惜已经迟了。 该说的胡姬已经说了大半,全都是要命的话。 蒙毅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上首二位的脸色。 “毅办事不力,请王上与太子责罚。” 秦王政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回答。 扶苏叹了口气: “郎中令起来吧,罚俸一年以儆效尤即可。” 蒙毅也没说什么“王上还未发话毅不敢起身”的话,这个时候说这些,岂不是坐实了胡姬所言的“妖孽太子蛊惑君上”? 他谢了恩就不再言语,大殿中恢复了一片寂静。 太子性情转变的事情很多人其实都发现了,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当真相信太子以前是在假装温厚。 但是王上没有说太子是妖孽,那么臣子就不会多嘴。 人家亲爹都觉得没问题,你们这群本来就和太子接触很少的下臣懂什么?儿子有没有被人夺舍,当爹的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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