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淡定地把钱收好,对于弟弟的别扭不予置评。 将闾跑出去之后没看路,险些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长姐。阴嫚及时躲过,一把将闷头往外冲的蠢弟弟扯了回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将闾试图甩掉姐姐的手: “不要你管。” 阴嫚立刻踢了他一脚: “老实点。” 将闾老实了,捂住被踢疼的小腿嘶了一声。长姐下脚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哪里疼往哪里踹。 不过将闾还是不想实话实说,他揉完腿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借口没找到,倒是让他想起一个新仇旧恨来。 将闾忽然就生气了: “不对啊!上回父亲为什么叫我过去询问婚事?明明长姐你也没定亲!” 说是按照顺序一个个叫过去的,但是年纪最大的分明是长姐。他排在二兄后面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二兄前面不该先找长姐吗? 阴嫚知道他在为什么,随口答道: “那个啊,我之前去章台宫的时候父亲就问过,我说我不着急,过几年再看,父亲便同意了。隔天叫了高弟过去,我是在他前头的,怎么了?” 那天阴嫚是主动过去找父兄玩的,不是被秦王政叫去的。所以将闾不清楚这件事,他只知道第一个被叫去的是二兄。 况且长姐一般不和他们这些兄弟说自己的私事,都是和妹妹们说私房话时才会提一嘴。 将闾陷入了沉思。 所以大兄说他不想娶妻,父亲就随他去了。长姐说她想过几年再考虑婚事,父亲也答应了。 那当初把他叫过去询问,莫非真的只是单纯地问问,没有催他一定现在就成婚的意思?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不是白闹腾一场? 分明只要和父亲说“我怕被妻子管束暂时不想娶妻”,父亲就会同意。结果他非要拉大兄下水,说什么“大兄可以不娶太子妃为什么我不行”,导致自己挨了顿骂。 何苦来哉! 兄姐们说他嘴贱真是没说错,他以前还不肯认。 阴嫚看他这样,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没忍住吐槽: “这件事分明和大兄没关系,你偏要攀扯到他身上去,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闾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对大兄存在偏见,所以碰到什么事情都觉得不是大兄在使坏,就是父亲太偏心眼了区别对待。 想起方才公子高说大兄宠他,又联想起那天他那么顶撞大兄,大兄也没和他计较。将闾心里忽然泛起一点甜来,其实大兄真的挺纵容他的吧? 将闾决定询问一下长姐的看法: “大兄是不是还挺宠我的?” 阴嫚:? 阴嫚觉得不是,大兄最宠的弟妹分明是她,将闾做什么美梦呢! 于是阴嫚坚定地反驳: “想多了,大兄根本不在乎你这家伙是死是活,你就是个和他抢爹的讨厌弟弟!” 将闾:…… 刚刚升起的一点得意烟消云散,将闾受不了这个落差。 毕竟小时候大兄对他们所有弟妹都很好,他其实都习惯被兄长宠着了。灭韩那年大兄突然就变坏了,他为此可是伤心了很久呢。 将闾被阴嫚这么一打击,瞬间破防,直接跑出了六英宫。阴嫚觉得这局是自己赢了,也没往心里去,开开心心地去找妹妹们玩耍了。 韩信带着舜华在咸阳宫野了一圈,玩累了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用午膳。走到太子宫门口时,险些被蹲在角落的大号蘑菇吓一跳。 舜华倒是瞬间认了出来,颠颠地跑过去喊人: “三叔!三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将闾挪了挪,把头伸出来: “我在思考人生。” 思考大兄到底爱不爱他这个弟弟,顺便自闭。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将闾,有一颗当父兄心头宝的少男心事。他这莽撞的性格一部分是天生的,但更大一部分显然是被纵容出来的。 小时候父亲不怎么管束他,长姐也不爱和他计较,大兄和二兄则都宠他。他闯了祸只要往两位兄长身后一躲就好了,随便哪个都会替他摆平。 长大了反而混得不如以前了,可他的心态却没有转变过来。因为即使大兄变了,他还有二兄在。 将闾问小侄女: “大兄什么时候回来?” 他蹲在这里等大兄,他要亲口问问大兄现在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他。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几年是闹腾得挺讨人厌的。 舜华摇头表示不知道,求助地看向韩信哥哥。 韩信答道: “太子殿下最近忙于朝政,还没有搬回太子宫居住,依旧住在章台宫中。” 将闾顿时泄气了。 在章台宫那就算了,过去要是打扰到父兄还得挨骂。 将闾告别了两个小孩,决定重新找个地方自闭。 韩信奇怪地看着他沮丧的背影,搞不懂这些大人都在想什么。晚间扶苏让人叫孩子们来陪祖父用膳,韩信也跟了过去。 他在扶苏耳边嘀嘀咕咕,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扶苏听罢点点头,吩咐侍者去查查公子将闾到底怎么了。 用完膳送走孙辈,秦王政才问道: “发生了什么?” 扶苏只知道将闾好像情绪不佳,还没来得及听侍者的汇报。正好侍者回来了,便让人前来回话。 侍者去六英宫打听了一圈,据说是将闾公子和阴嫚公主闹了点小矛盾。许是吵架没吵赢,因为公主那边还挺高兴的,一看就是没吃亏的那个。 扶苏问他: “都吵了什么?” 侍者犹豫了一下: “仿佛是争论太子殿下到底更宠爱谁。” 秦王政:…… 秦王政觉得小孩子真是无聊,为了这种事情吵架。吵架也就算了,吵输了还跑去太子宫找大兄求安慰。 儿女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扶苏本不打算管,但又听侍者补充: “公子似乎挺难过的,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 扶苏微微皱眉。 随后想到了什么,偏头果然见父亲眉宇间浮现出担忧来。他挥挥手让侍者下去,又令人去多取两盏灯来,殿内有些暗了。 他对父亲说道: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他这么大的人了,饿不坏的。” 秦王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扶苏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十几封奏折处理完,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询问过侍者得知人就在寝宫中,便径直去了六英宫。 将闾正趴在床榻间拽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玩,手能够到的位置都被他拽得一塌糊涂,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拽完流苏又去挠被褥上的绣样,挠得绣线都起毛了,还被扯掉了一些线头。 整一个爪贱的猫崽子。 扶苏不怎么来弟弟们的寝宫,上一次还是他们集体逃学时,他挨个登门把人从床上拎出来。 当时他就想吐槽将闾的寝殿流苏挂得太多了,风一吹整片地晃悠,看得人眼花。 但是将闾自己很喜欢,他觉得这样好看。据说他娘亲的寝殿也是这样的,显然是审美受到了楚夫人的影响。 再美的流苏也得整整齐齐的才好看,被拽得一团乱就碍眼了。扶苏走进一看,心道等会儿得叫人给他换一幅床帐。 将闾听见脚步声靠近,依旧趴在床上没回头,没什么精神地说道: “二兄你别劝我了,我不饿。” 扶苏在他床沿坐下: “真的不饿?” 将闾忽然一个激灵爬起来,瞪大眼睛回头看过去: “大兄?怎么是你来了?!” 虽然将闾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审美也继承了他母亲。但他其实是个壮硕的小伙,脸型和五官也多继承父亲的俊朗。 只除却一双杏眸瞪大之后有些圆溜溜,看着还怪可爱的。猛地坐起身来让原本就饥饿的胃部更加不满,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 扶苏的视线停留在弟弟那与父亲肖似的脸庞上,又听见他饿得肚子叫,不由得心软下来。 扶苏示意侍者去取饭菜: “为了闹脾气饭都不吃了,你是三岁小孩吗?” 将闾倔强地抿着嘴,不肯回答。 扶苏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劝道: “不过是和阴嫚吵嘴没吵赢而已,你从小到大就没能吵得过她,何必耿耿于怀。” 将闾反驳: “才不是因为这个!” 扶苏:“那是因为什么?因为阴嫚说我宠她不宠你?” 将闾又不吭声了,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扶苏觉得他们这些小孩挺有趣的,争宠的手段都这么幼稚。也就是父亲心疼孩子,否则换个冷血的亲爹,他们这个段位根本没戏,得被黑心长兄欺负死。 但面对这样的倔强崽子,只能顺毛哄。他们全家都是这个脾气,外人谁看了不感叹一句亲生的。 扶苏于是放柔了声音: “好了好了,她跟你争风吃醋呢。你信她说的还是信我说的?她是为了压你一头才那样讲的。” 将闾果然被哄住了: “真的吗?” 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之后,长姐似乎确实脸色瞬变。如果长姐是在夸大其词的话,还真有可能。 此时侍者将饭菜送了过来。 扶苏看了一眼,床上的被褥也被挠坏了,等下要一并换新的,无所谓弄不弄脏。既如此,他干脆让人在床上置了个小几,就让将闾坐在床上吃饭了。 将闾闻着菜肴的香气,看看丢下政务特意赶来哄自己的大兄,彻底高兴起来。 现在的场景和他小时候一样,那时他只要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大兄和二兄就会丢下手头的事情轮番来哄他。 他就喜欢这样,哥哥们宠着他惯着他。 两顿没吃,确实是饿了,将闾连忙端起碗开始凶狠地进食。 扶苏陪着他稍微吃了两口。 主要是之前在章台宫被迫饮食清淡,哪怕冬季过去了,春天里夏无且也不让他天天吃重油盐的菜色。将闾这里却没有忌口,少年人正在长身体,桌上摆的都是好吃的。 难得有这个机会,扶苏便蹭弟弟的饭食解了下禁。但也只能稍微吃一点,刚刚才在章台宫用过晚膳,根本吃不下多少。 将闾可不知道这个,他看大兄吃饱了还特意陪他用膳,更开心了。 风卷残云地把所有食物都干掉,后知后觉发现吃撑了。 等桌碗一撤,将闾就重新往床上一趟。伸手拉过大兄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耍赖似的要求大兄替他揉一揉。 扶苏微微挑眉,盯着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不说话。 将闾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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