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 眼看父亲要斥他胡闹,扶苏立刻作出失落的样子: “弟妹们都对我有意见,更喜爱高弟。若是过继他的孩子,想来应该十分愿意。” 秦王政到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转而开始忧心爱子受弟弟妹妹排挤的事情来。 至于儿女的婚事,他倒是没心思管了。想了想宗正也是大秦王室德高望重的长辈,便让对方去操心这个。 往后这些问询,由宗正出面。他们乐意的话,秦王这里再挑选合适的人选,不乐意便罢了。 就像长子说的这样,王室中又不缺能过继的孩子。 将闾这一闹把催婚给闹没了。 不愿意早早成家的自然高兴,但着急嫁娶的公子公主就不乐意了,生怕父亲一怒之下让他们所有人都孤独终老。 所幸宗正来得及时,拯救了激起群愤的公子将闾。 将闾捂住被拍的脑袋: “你们想成婚自己去求父亲赐婚啊,关我什么事?我只说我自己现在不想娶妻,又没说你们也不想。” 被阴嫚带着越发彪悍的妹妹们哼了他一脸,根本不听他狡辩。 “那你还咒大兄没儿子呢,你这不就是故意过去惹怒父亲的?” 将闾险些跳起来反驳: “是他先咒我的!” 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个都偏心大兄?大兄能说他不能说,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偏心大兄也就算了,他都习惯了。为什么现在连妹妹们也开始偏心了,不带这样的。 公主们理直气壮: “因为大兄给我们分了好多漂亮珠宝啊!” 那天她们跟着长姐去瓜分大兄的私库,拿走了不少好东西呢。 虽然好些东西大兄明明用不上,父亲却把最好的都塞给了他,是让人眼红了一点。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肯定是不能在这种时候说酸话的。 好些公主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多的宝物,扶苏全都大方地任她们挑选。从那时候起公主们就发誓,以后她们和大兄共进退,再不说大兄坏话了。 将闾就是讨打,嘴贱也不是一两回了,也就父兄宽仁才没有收拾他。 将闾难以接受: “一点珠宝就把你们给收买了?你们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压榨大家的吗?” 公主们只是用“你不懂”的眼神看了将闾一眼,没有和这位哥哥过多解释什么。 她们这样的女子原先是没有资格接触朝政的,大兄确实是在压榨她们不错,但也给了她们万分宝贵的机会,让她们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将闾懂什么? 他们这些公子天生就什么都有,从不缺掌握权柄的机会,才能奢侈地挑剔起工作强度来。 不过公主们还是很得意的。 因为对比兄弟们,大兄对她们这些女孩子更偏疼许多。若谁当真抱怨太累不想加班,去太子宫找大兄撒个娇,还是能减轻一部分负担的。 大兄和她们说了,虽然她们以前能干预朝政的机会稀少,但也不用为了如今得到的一丁点机会就拼命工作。他会给她们提供更多的舞台,不需要担心自己不够努力就会导致以后再也不能出头。 讨厌大兄霸占父亲,和感激大兄的慷慨体贴,并不冲突呀。 公主们还道: “将闾你就嘚瑟吧,你看除了大兄哪家太子会纵容兄弟掌权。别国的太子恨不得把所有兄弟都打压下去呢,真该让你去他们手底下吃点苦头。” 将闾:??? 将闾觉得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大兄确实没有打压兄弟,但大兄压榨他们也是事实。不能因为大兄放任弟弟掌权,就说他压榨人是对的吧? 果然,这群妹妹就是偏心眼了。一点好东西就能被收买,可恶的叛徒! 扶苏并没有刻意拉拢过弟弟妹妹,不过很显然,他做的许多事情也不是完全没人领情的。 秦王政站在殿外默默听完了儿女们的拌嘴。 他原先有些担忧扶苏被底下的弟妹彻底孤立,如今看来不必忧心了。 做太子的,大多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占据了最好的资源,与兄弟姐妹离心,得到了好处也付出了代价。 秦王政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当爹的还是希望底下的儿女能够亲密无间。尤其是他心爱的长子,以前明明颇受爱戴的,如今却成为了家中公敌,如何能不让他痛惜? 还是爱女阴嫚懂事,将妹妹们教得很好。 秦王政开始考虑是不是也该让阴嫚管教一下其他公子,免得他们总对太子口出抱怨之词。 公子们还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长姐阴嫚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一点不比他们大兄好对付。而且阴嫚早就看不惯他们天天声讨她亲爱的长兄了,可算捞到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收拾人。 秦王政回到了章台宫。 扶苏正伏案办公,仔细地翻看着一封封奏折。父亲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立刻放下奏折起身相迎。 秦王政让他好好坐着,不用行那些虚礼。 扶苏重新拿起奏折,边看边问道: “父亲去六英宫看他们了?” 秦王政点头: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闹腾不休。” 孩子多了就是这样,每天总有不同的事情要吵嘴的,没一刻消停。 扶苏轻笑了一声: “这样也挺好的,都沉稳老练的,那多没趣。” 幼稚的弟妹才好拿捏,不容易生事。 秦王政想了想,说道: “楚国贵族被剿灭了一批,楚地又送来许多奇珍异宝。一会儿你去库房看看,给他们挑点赏赐下去。” 扶苏有些诧异地看向父亲: “父亲不亲自赏赐儿女吗?” 秦王政只道: “寡人没有那个空闲。” 有空去六英宫看儿女,没空给儿女们挑礼物,这显然是托词。秦王政想缓和长子和底下弟妹们的关系,便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爱子,让他去施恩收买人心。 扶苏明白了,他倒也没有推辞父亲的好意,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父亲想看他们兄弟和睦,并非难事。那些弟妹喜欢什么,其实扶苏全都一清二楚。 处理完面前的奏折之后,他就告退了。果真去库房挑选了一波,不拘于这次送来的,左右父亲的私库还有他自己的私库,扶苏都是能随意取用的。 宝物中其实有不少能投弟妹们所好的东西,以前秦王政是想把珍宝留给爱子。而且他日理万机,也不太清楚其余的子女都喜欢什么,这才截留了下来。 将闾收到了他早就眼馋的宝剑,惊喜得连连追问前来送礼的侍者,父亲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个赏赐给他了。 侍者诚实地表示: “这是太子殿下为您挑选的。” 将闾的喜色一顿,片刻后尴尬地说道: “那他运气真不错,误打误撞选到了我最想要的宝剑。” 阴嫚在旁边发出一声嗤笑。 将闾怒目而视。 阴嫚示意他去看看周围其他的兄弟姐妹,大家都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还要自欺欺人说是运气好吗? 事实就是这样,大兄比父亲更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这就很扎心了,虽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父亲太忙,而大兄或许是出于“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个原因才知道得这么清楚。然而君子论迹不论心,得到实惠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这头将闾还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拉下脸来谢过长兄。 那头傻乎乎的荣禄已经小声感慨起来: “原来大兄比父亲更关心我们啊。” 将闾:……这傻小子迟早得被人卖了。 就算大兄比父亲更关心我们,父亲的关心也是纯粹的,大兄的关心绝对不怀好意。 将闾别扭地拎着宝剑跑出去试剑了。 宝剑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它是大兄送的就把它束之高阁。大不了他以后少说两句埋怨大兄的话,毕竟大兄对他确实也还可以。 就是整天独占着父亲有点讨厌。 公主们互相咬耳朵: “还说我们拿了好处就倒戈,他自己不也一样?” 公子高对此习以为常。 小屁孩不都这样的吗?前一秒闹着要绝交,给颗糖立刻就哄回来了,和他计较就是浪费精力。 公子高长长叹气。 大兄真是把他们这群弟弟妹妹拿捏得死死的,他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别老想着反抗了。 秦王政很快得到了反馈,听说儿女们对新收到的礼物都很满意。 欣慰于爱子的优秀之余,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关心孩子了。当长兄的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当爹的居然丝毫不了解。 忙于朝政不过是个借口,他再忙,和太子相关的事情也有空过问。太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扶苏借口挑礼物太费劲好累,又没骨头似的往父亲身上一靠,像个慵懒的大猫猫。 他见父亲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便问了一句。 听完之后,扶苏说道: “父亲关心我一个就好了,弟弟妹妹那么多,哪里关心得过来?都说长兄如父,既然有我在,我替父亲关心他们即可。”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不想让父亲把心思分给别的孩子。 秦王政也不知道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想着现在这样的确能叫儿女们关系和睦敬爱兄长,便干脆放开不管了。 他缓缓点头: “也好。” 扶苏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陶人,递给父亲看。 “骊山陵的工匠开始制兵马俑了,我听闻他们做得惟妙惟肖,便让人做了个小的送来瞧瞧。” 兵马俑扶苏上辈子看得多了,但后来父亲驾崩之后他就很后悔没叫人照着父亲的模样做个小点的陶俑留下来。 陶俑的模样是不会变的,人的记忆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模糊。扶苏一直担心自己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其实并非真实的模样,要是有个彩色的陶俑能日日观看就好了。 前段时间他招了个工匠回咸阳,给了对方一副画让他照着做。那工匠又入宫了一回远远看了秦王一眼,之后照着画像做出来的居然当真一模一样。 秦王政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小陶俑有些无言以对。 他提醒爱子: “兵马俑是陪葬品。” 这种东西随身携带不太合适。 扶苏点头: “我知道,但小人俑不算入内。” 扶苏有自己的道理,做过兵马俑的工匠再做别的人俑,那么那个人俑自然容易让人觉得也是陪葬品,活人不好随身携带。 但他这不是特意找了个还没来得及做的工匠吗?对方没做过兵马俑,以后专门做非陪葬品的人俑玩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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