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把爱徒罗玄单独叫到一边叮嘱:‘小黑啊,这位叶白呢,其实与我派退隐的师叔祖有关系,天资聪颖,悟性绝佳。师叔祖在来信中有言,这孩子是个剑痴,虽不通人心,须得人照应一二,但他识剑懂剑,简直天生剑心。他每每碰到新剑,不论什么类型的剑,轻剑快剑蛇剑软剑重剑,只在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他便能对这柄剑了解透彻,从剑自身的属性、特点出发为这柄剑量身定制几招最合宜的剑法,甚至一整套剑招。’” “‘所以小黑,为师让你帮忙照顾他,自然也是有点私心的。你若能与叶少侠相处融洽,或许能得他提点几句……你而今虽然与他同龄,但为师知道你是个早熟稳重的孩子,为师相信你能够看顾好这位天然单纯的少侠,以及你自己。’” “‘你也是初次下山游历,你也要多保重啊!’” 众人听到罗师父对叶白的描述,简直当场震撼到不能言语。 如此强悍的天赋! 这叶白是什么天生剑骨的不世出奇才吗? 即将接任武当掌门之位的岳不群都惊得直抽气,口吐一些不过脑的囫囵话:“这样的人物岂能长存,天妒英才,只怕不得善终……” 宁中则无语地看着酸涩难言、神志不清的师兄兼夫君。 倒也不必这么唱衰人家天才吧? “师父一番拳拳爱护之心下的絮絮叨叨后,罗玄去管事师伯那里做了出门游历的登记,在师父的查漏补缺下收拾好行囊,作别师门,与叶白一同下山去。” “路痴的罗玄背着大大的行囊与新剑,紧紧跟着叶白,看到叶白浑身上下只见身后背着的两块宽大物什,却不见包袱一类的行囊,问道:‘叶兄弟出门在外,不带行李吗?’” “叶白回头看他一眼,回道:‘背上没地方背啦!’” “罗玄一噎,无言以对。” “两人也没有必要前往的目标,且行且看。叶白说想见识一番江湖剑客,罗玄想他口中的剑客肯定不是普通剑客,必得是如叶白目标那般已经具备自身剑道的吧。” “于是罗玄一路上在客栈、酒家、茶摊茶馆等地歇脚时,就着重搜罗当前武林中风头最盛的、名声最大的那些剑客的讯息。” “一路下来,两人朝夕相处之下,罗玄更是见识了叶白其他古怪奇特之处。” “这日清晨,睡相极好的罗玄悠然转醒之时,仰面平躺的视角往身侧一转,床面空空荡荡,叶白果然早已起了。罗玄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将自己盖的被子与被叶白踢到床脚的被子都叠好。” “这些时日以来,罗玄发现叶白是个既讲究、又不讲究的人。” “为节省开支,两人都住一间房,睡一张床,但叶白要各自盖单独的被子。两人没有频繁沐浴的条件,但叶白要时常换洁净的衣物。” “罗玄走到桌边,果然看见叶白又在抱着他那柄宽背大剑,轻声细语,情意绵绵。” “是的,罗玄也终于见到叶白背在身后那除了剑匣以外另一件东西的真面目——一柄绝世神兵宝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罗玄坐到对面,为自己倒了杯温热的水润润清晨的肺腑,随口道:‘小白你又在与泰阿沟通心灵啊。’” “‘是啊。你瞧,泰阿今天也这么美妙!’叶白放下拭剑的布帛,从边上拿起一个新做的‘剑鞘’,那‘剑鞘’的纹样色彩简直与叶白今天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叶白时不时就会给重剑换各式各样的新剑鞘,自己也同时换一身类似装束,好与之相配。” “先前有一回叶白差点要做一个金龙剑鞘,被罗玄以金龙服饰常人用不得打消念头。” “好在只有泰阿有被各种打扮的待遇,剑匣里其他剑虽然也受宠,终究在此事上越不过重剑。” “那果然是剑!”石秀雪锤掌。 孙秀青:“莫非天才都有些特别的怪癖?听说此次决战的二人之一,那西门吹雪便有诸多怪癖,比如每年一般只离开万梅山庄四趟,每次出门基本都是为的替他人讨公道,追杀背叛的不义之人,还有什么出门在外只吃白水煮蛋,只喝白开水,一定要去青楼找一群女人服侍他沐浴、为他修剪指甲,还有还有、杀人后要吹落剑上的血液……” 石秀雪:“你记那么全呀?不过确实怪癖多得很。哎、你听说过神水宫的吧?那位水母阴姬……” “我还知道那个谁也有怪癖……” 二英四秀就天才们的诸多怪癖巴拉巴拉讨论起来。 “两人用过早饭,出门寻人。这次他们来此,就是因为听说,剑术卓绝、品性高洁的柏石大侠正在这块区域的几座城调查事情。” “但他俩没有柏大侠的确切消息,只能漫无目的到处转悠,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中午他们一路问路,寻摸到一处当地人推荐不能错过的小小酒家。错过了饭点的两人,反而因此得以在热闹的小酒家里找到一张空桌。” “罗玄抹了把桌面才落座,道:‘收拾得还挺干净。’” “叶白胳膊高举,冲那位面带病容却仍显出一副好样貌的文弱男子喊要点单,上酒上菜。” “那男人轻轻咳嗽,应下后低头在柜台上的账簿里记下。” “也不见他通报,从里间掀帘出来一位浑身饭菜香的壮实健妇,抱来酒坛子,端上卤菜热饭,这桌点的东西便齐活了。” “那健妇又动作利索的,去收拾了刚空出来的另一桌,端碗碟进里间。” “罗玄夹了卤菜入口,只能说滋味尚可。” “却见对面叶白先开了酒坛子的封,大半碗的酒浅浅尝过一口:‘这个不错!’然后,那碗里剩下的酒全给卸下来搁在一旁的重剑泰阿了。” “剑鞘一脱,透亮的酒液浇在未开的剑锋上,顺着剑身流淌而下,自剑尖滴落。” “边上突然一声大喝:‘小子做什么呢?’” “邻桌的人转过身来,是一位面容粗糙、体魄结实的伯伯:‘你这么做,一来浪费,二来伤剑。’” “叶白道:‘不会呀!我尝过了,味道好,这碗剩下都可以给泰阿。泰阿不怕酒,我会收拾的。’” “罗玄扶额,替他翻译了一遍:‘小白爱品酒但从不多饮,寻得好酒时,他就将自己的那碗酒分与他的剑同饮。小白还很会打理剑,因此不会伤到剑。’” 听众们会心一笑。 小白少侠这天然古怪的言行,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好在罗师父让罗少侠跟来了。罗少侠这一路也说过不少‘翻译’的话了吧,哈哈哈哈……” “伯伯听过这番解释,也算认可了。” “叶白此时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瞧见方才一直被伯伯身体挡住的一把剑:‘你也用剑!’他看到那把新鲜的剑,简直好像看见美人的色鬼。要不是罗玄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就要扑过去与那把剑‘好好沟通了解一番’了!” “伯伯见此感到有些好笑,与这两位同样带剑的少年几句往来,竟熟络了起来。” “熟络起来后,罗玄瞧见伯伯桌上的东西,只有一碟小菜,却有好几坛酒,然而伯伯皱眉饮酒时偶尔还会呛到的生疏表现,可见他往日里并非酗酒之人。” “罗玄还在斟酌言辞呢,叶白直接大喇喇问伯伯为什么明明喝不来酒,还要喝那么多。” “罗玄汗颜。” “好在伯伯没有怪罪,反而真对这两位半大少年人道出心头苦楚。他紧紧捏着碗的边沿,语调伤痛道:‘我碰见了一个艰难抉择。’” “伯伯说自己这一生行善积德,惩凶除恶,为受难弱小讨公道,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出了一个屡屡作恶的败类,恶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罗玄以为伯伯是在内心作挣扎,到底要选择亲亲相隐,还是选择大义灭亲。” “叶白道:‘那你现在是在为他伤心吗?’” “伯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为我自己这么些年都不曾察觉,致使他的罪孽越来越深重,被他所害的人不知凡几……实在是,我心有愧。’” “叶白道:‘那你要抓他了吗?’” “伯伯神情沉痛地点头:‘其恶当诛,有罪当赎。’” “嘶——” 刘正风惊叹:“他该不会真要大义灭亲,诛杀首恶吧?” 莫大师兄不以为然:“最终如何,可不好说。善者总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罗玄心中逐渐生出一个猜测,看看四周,身体前探,小声试探道:‘您,姓柏吗?’” “伯伯爽朗承认:‘不错,是我。你们可是有事找我?碰上大坎需要人拉一把,就直接来找我!我这人,别的不好说,就是好管闲事!’” “叶白立刻道:‘那我想与你的剑相处一些时日!’” “罗玄捂脸,红着脸对柏石伯伯道:‘我们想亲眼见识柏大侠您的风姿。如果还能从您这里获得一些指点,那就更好了。’” “柏伯伯大笑着:‘好说,好说!你们这样茁壮的少侠出世游历,有什么好奇都是应该的。’一把拿起桌上的剑塞进叶白敞开的怀抱里,又道,‘指点就要等等了。我需得先去解决另一件事。’” “叶白说想跟着,因为跟着就可以与柏大侠的剑多相处一会儿。” “柏大侠乐得用粗糙的大掌摁住这小子的脑袋一个劲揉,答应了两少年想要同行的请求:‘只有一点,你们要答应我。不许擅作主张,将你们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两少年自然应下。” “柏大侠虽然如此嘱咐两少年,但他其实并不认为他们会遇到什么危险。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当查清罪魁祸首的他突然找上门,他的这位亲生弟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形容乖顺的弟弟一直以来都在他内心最柔软之处。他柏石此生亲情缘浅,年少失恃失怙,他独自带大年幼的弟弟,后来拜进师门没几年便送走了师父。有算命的说他命硬克亲,他便将半大的弟弟托付到好人家,自己拜别师门独行江湖数十载,行善积德,只求九泉之下的亲长能得些好,弟弟能一生安好。他此生不曾娶妻生子,一生功德都寄于弟弟身上。弟弟成了家,立了业,妻子俱全,他是何等的安慰!” “谁承想,常年不能与之相守的弟弟,他唯一的至亲,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教养坏了!” 如此命运作弄,实在令人扼腕。 柏大侠该有多么哀痛啊! 唯一的亲弟弟,此生愿景所寄托之人,竟然成了他要处理、要“大义灭亲” 的对象。 叶孤鸿小声喃喃:“这他还能下得去手吗?” “弟弟一见上门的柏石,面上的欣喜毫不作假,热情招呼每年难得来一趟的武林名宿哥哥,连声支使娘子去安排酒席佳肴,还拉来神色漠然的两个儿子,叫哥哥为这俩侄儿掌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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