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解雨臣不在意地摆摆手,对吴邪笑得意味深长,“你就算里外都抹了,我也有办法全都蹭到我身上。” “斯文败类。”吴邪翻了个白眼,沾满一手的白色膏体啪地糊在他的腿上,“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解雨臣的口吻就像海面上吹拂的温风一样轻描淡写:“还能有什么家伙?无非是GLOCK,多筒火箭炮,肩抗式便携导弹,SC–VX毒气……” “打住,打住!正经点!”吴邪赶紧制止他再吓唬自己,“VX都出来了,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说光子鱼雷?” “你放心,肯定没事。”解雨臣打着哈欠翻身,正好面对着吴邪,阳光下他眯起了眼,严丝合缝的眼帘间透出一点琥珀色的流光,波纹潋滟,“信不信我?” 吴邪的回答毫不犹豫:“信。” 解雨臣微笑,伸长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别涂了,走,回屋睡一觉去。” …… 傍晚船并没有如那位吴家手下所言停泊一晚在杜姆亚特,因为解雨臣一直催促他们加紧航行,手下们匆匆采购了充足的食物、淡水和药物,就进入了运河,准备横跨印度洋。吴邪午觉醒来后,就看见解雨臣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身旁是缓缓游动的城市,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侧脸镀着耀眼的金粉。流光溢彩的晚霞映在粼粼发亮的水面上,像是翻滚的岩浆,火红,金黄,碧蓝;或许是因为这里毗邻耶路撒冷,这霞光就像是上帝的冠冕般辉煌。 傍晚出人意料的闷热,一堆人赤膊在船上跑来跑去,叫喊充斥在耳边,他们忙着与埃及船政官员交涉,忙着喷洒杀虫的药物,忙着清点仓库里的物品;解雨臣只是凝望着被染成错落的紫色的城市,孑然站立在混乱的人流中。吴邪向他走去,他抓住吴邪,就像抓住一条船舷。 “你看,那里是开罗,还有尼罗河。”解雨臣想要给吴邪指出那条河的位置,但它距离苏伊士运河太远,只留给他一片苍凉的晚霞和风烟,,“尼罗河曾托起过底比斯,孕育过拉美西斯、埃赫那吞,建起拥有十二个王朝的文明……” 吴邪静静地听着,把他汗湿而妨碍视线的发丝拨到一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浓烈扑鼻的酒味。 “下次我们一起来,仔细地看看,”他喃喃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逃命一样匆匆瞥上一眼……”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逃命?”吴邪反手握住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眼神捉摸不定,“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要回去?为什么你喝酒?” 解雨臣眼神茫然又失措地任他抓着。 “意大利警方不一定会查到我们,因为邀请函也被烧掉了,那么是谁在我们的签证上下手脚?为什么你认定凶手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既然你觉得他是雷斯佩和里娅的仇家,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赶回国?”吴邪的目光不温不火,语气也不像是在质问或者责难,他依旧像往常那样看着解雨臣,只是没有含笑。 他轻轻放开了他的手臂,“你有事瞒我。” 解雨臣沉默地靠在护栏上,低垂着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披满了暖晖的身体同海浪和船一起荡漾着,仿佛他与船融成一体,一起起伏着呼吸。 忽然他急速转身,趴在栏杆上,身子剧烈颤动着开始呕吐。吴邪连忙走上去扶住他,不让他在痉挛中滑下船,他看到解雨臣鬓角有大颗的水珠滑下来,脸色苍白发青;拳头紧抵着胃,青筋暴露,是那种不把东西全吐完就不停的架势,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 吴邪叫来了几个人,把吐到浑身瘫软的解雨臣扶进房间里,自己紧随其后。他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来不及顾虑解雨臣在手下面前如此颓丧会不会令他损失威信,吴邪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他非常,非常,非常地希望藉由他的烟斗来稳定混乱的心情。 但这是他被解雨臣逼着戒烟的第三天了。真见鬼。 [当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只知道一味地挣脱。跳出牢笼后,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深渊。]
第5章 海盗的条件 吴邪调好室温,给解雨臣喂了醒酒汤,然后给他换上睡衣,做完这一切出了一层薄汗。吴邪一腔私愤难泄,拿下一瓶解雨臣当祖宗牌位小心翼翼供着的拉图,毫不客气地拔木塞,连醒酒器都没用,对嘴喝了半瓶,然后趴到床上也睡过去了;毫无疑问,如果解雨臣看见了,一定会掐住他的脖子,但可惜的是,他没看到。 两人再次醒来是被略带慌张的手下叫醒的,解雨臣敲着剧痛的脑袋,两眼发愣地看着手下:“你说什么?” “海盗拦住我们了!” 他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窝在吴邪下巴下面睡觉,“哦,我们是合法商船,不收买路费,放他走。” 手下欲哭无泪地去叫比较靠谱的吴邪,后者睡眼惺忪地醒来并听完手下的叙述,眨巴着眼反应迟钝了好久,然后一脚把猝不及防的解雨臣踹下了床,打了个哈欠,“你搞出来的麻烦,你解决。” 手下拼命绷着脸,尽力维持着不以物喜的扑克脸,他可无法保证当自己因为一向光鲜威武的花爷被踹下床而笑出来后,不会被莫名其妙地追杀。 解雨臣瞪了床上的人良久,然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还好他能意识到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解雨臣蹬上一只拖鞋,另一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于是干脆穿上吴邪的,就这么出去了。 ……所以气势汹汹地围船的索马里海盗们等了很久,结果等出来一个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穿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的、据说是船长的家伙。 几束耀眼的探照灯光线一起聚集在解雨臣身上,毫无保留地把他照亮在浓郁的夜色中,他目不斜视,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地走向船舷,就像巨星在走奥齤斯卡的红毯一样,姿态从容优雅。 海盗的母船看起来像艘商船,两条船靠的很近,不用扩音器就能听见对方的声音。解雨臣站在船舷旁时,在灯光下能轻易看清对面全副武装的人。一个皮肤黝黑的瘦高男人站在人群中央,面孔倨傲,嗓音嘶哑而冰冷。 “晚上好,船长。” “晚上好,”解雨臣冲他笑笑,“大名鼎鼎,——或者臭名昭著的阿巴迪·埃弗亚船长。” “很感谢您的问候和赞誉。”埃弗亚的英语咬字有些含糊,当他放轻了声音说话时,给人一种仿佛是眼镜蛇正在嘶嘶吐着信子的感觉,“我来这里,我觉得您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对吗?” 解雨臣摊手,原本就没有扣好的衣襟因为这个动作而更敞开了一点,“不好意思,我什么也不知道,请您直说。” “那好,我就开门见山。”埃弗亚吐了一句蹩脚的中文后,背着手往解雨臣的方向走进了一步,直视着他说道,“教父给了我大笔现金和军火要我替他办事,他料定你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有他要我取得的东西。我只要一个人,你把人给我,我立刻放你走,从此属于你的任何一条船不会在亚丁湾受到任何袭击,只要他们报上你的名字。” 解雨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埃弗亚,你有杀害中国船员的先例,而这艘船上的人都是我的干将,不论你要谁,我想我是没办法放心地把人给你的。” 埃弗亚将眉毛向上挑了一挑,“你信不过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想暂时还没人敢违逆教父的嘱托。” 解雨臣眯起了眼,“教父”这个外号在黑道人尽皆知,继百战不死的卡斯特罗和甘比诺之后,被称为联邦调查局最没办法的人之一。他会提供给向他有事相求的人必要的帮助,前提是这人于他而言有利可图,就像一个真正的教父那样,庇护他的教子,只要他们亲吻他的左手。这人在黑道矗立已逾数十年,只要他答应的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简直手可通天。但他的身份成谜,有人说他是纯黑帮,军火、毒品、人口贩卖、洗钱、赌场等等无恶不作,也有人说他黑白通吃,与政治和司法人物有很深的渊源;人们甚至只知道他是个男的。有人戏称他不该叫教父,而该叫基督之父。 “我孤陋寡闻,不认识什么教父教母的,”解雨臣并不买账,“现在我只知道你想绑架我的船员。要知道,这附近可不仅仅有北约的海军巡逻,而且你以为你能打得过中国的导弹驱逐舰?” 埃弗亚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我只问一句,交人,还是等死?” 解雨臣毫不示弱,“我也只问一句,滚蛋,还是等死?” “就算你现在发射信号弹,我也可以用火箭筒在你脆弱的船身上打上几个窟窿,然后把所有人都抓住,”埃弗亚表情透出血腥的阴狠,他的声音幽幽地飘在飘着星点的迷蒙野火的海上,“我会割断长得不对的人的喉咙,直到找到他。然后你这个小杂种会被打到肠子外翻,相信我,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的。” 解雨臣好像从来没见到他似的,仔细地打量他,然后他挑起嘴角笑了笑,蹲下身。一阵木头与假刃间刺耳的摩擦声后,地板被他一脚跺得开裂。解雨臣弯腰,从里面取出一把加特林机齤枪,还有一长串澄黄的子弹。这时解雨臣身旁的手下也砸开了脚下脆弱的木地板,重机齤枪,突击步齤枪,大口径狙齤击枪,M57,L2A1,HG84。刚开始埃弗亚并没有任何反应,当他看到一个人拿出了哥里亚遥控炸齤弹时,脸色开始微微变化。 ——怪不得埃及人没有找出他的装备。 刚起床的吴邪看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愣了好久,脑海中冒出了这句话。 解雨臣转头问一个正在操控铱星手机的手下,“最近的巡逻军距离我们多远?” 手下答道:“向北四十海里,荷兰皇家海军和比利时海军,向西九十海里,俄罗斯海军,向南五十海里,海口号和微山湖号。” “都挺远,不妨碍我们。”解雨臣微微一笑,“谈不拢,那就打吧。” 房间里,吴邪刚喝完那瓶酒,正满意地回味时,忽然密集得像下雨一样的子弹倾泄在船上,引起一阵疯狂的抖动。吴邪呛了一下,连忙跑出去,刚打开门一连串机齤枪子弹就打到了脚下,木屑飞溅。 他骂了一句,闪身躲到了角门后,抓住了一个正匆匆跑向船头的手下,连珠炮似的把问题砸过去:“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情况怎么样?解雨臣在哪?” 手下跑进吴邪的房间,揩了把汗说道:“本来他们不打算和我们打的,但是那个领头的阿巴迪·埃弗亚说要人,花爷和他谈不拢,就打起来了。” “要谁?” “不知道,花爷说不论是谁也不给,这家伙有杀害船员的先例。” “解雨臣在哪?” “我,我也不大清楚……”一声破空的巨响从头顶传来,两人猛然抬头,只见浩瀚的夜空上璀璨的银河盘踞,数点耀眼的火光拉出了流星雨般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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