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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在球场上对位以后，仙道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看藤真的长相了。他的相貌比杂志上的照片、远距离看时还要好看许多，几乎是只要当面看到，就会令人窒息的那种美貌。 可是他也确实有点野，一开口就是一句反派才会说的那种垃圾话，着实把仙道震撼了。 那场比赛陵南没有赢。陵南在当年的联合决赛只赢了武里队，输给了海南和翔阳，依旧没有闯进全国大赛。 暑假时，仙道又去仙台看了翔阳在全国大赛的比赛，直到那场意外发生。 仙道看见躺在球场上，捂着太阳穴的藤真。血不断从他的指缝涌出来，他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仙道觉得自己全身都冷了。他从看台上下来跑到到球场边，被拦在护栏外，看着藤真被担架抬走，就好像三年前那个夏天一样。 仙道跑出球馆，看着救护车离开以后，他就按照救护车上标的医院名称，费了好大的劲儿找到了藤真去的那家医院急诊科，“碰巧”地遇到了陵南队的一个队员，问明藤真已经清醒，并且没有大碍以后，才离开了仙台。 仙道几乎从未如此记挂过他人。 他父母总觉得这孩子去哪里都很好适应的样子，对父母也不怎么依赖。他去了神奈川，因为要睡懒觉，就在学校外租了房子，可以几个月也不回东京一趟，甚至电话都懒得和父母打。初中时期玩得很好的朋友也说仙道表面上看起来跟谁都玩得挺好的，实际上更喜欢一个人玩。 是啊，他的精神世界是很丰富的。尽管他很受欢迎，和朋友们关系都不错，可本质上，他并不太关注他人，也不需要太亲密的伙伴，他喜欢独处，所以才能在海边垂钓几个小时都不觉得无聊。 那天从仙台回来以后，仙道就跑去钓鱼了。钓到深夜，海岸边的路灯下只有他一个人，一条钓竿，一个桶，没有一条鱼上钩。 心乱的时候，鱼都感觉到了动荡，怎么都不上钩。 他听着海浪的声音，无法判明混乱的来源，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前浪退去，后浪又拍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海浪声也许存在了好多年，也许从这里有片海以来，就从未停息过——也许人类还不是人类的时候，海浪声与如今也是一样的。 仙道内在的情绪反应，波动范围一向是比较小的，那也是当天他出神地听着海浪想到的，他不易怒、不易悲，很难慌张——这似乎是天性使然，几乎没有情绪可以在他内心久留，人和事，也总是雁过无痕，无论对什么东西，他几乎都没有执念。他妈妈也经常疑惑这么个懒散悠闲的孩子，怎么跑起来那么快，跳起来那么高，运动天分那么强呢？这和他的性格实在充满了极端的反差。 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心内有海浪，他以为心里只是有个内陆湖，那里如明镜敞亮，波澜不兴。直到那夜的海边，他听到了仿佛永无止尽的海浪声，与心中的声音应和着，浪高而急，在混乱当中，扑了他一身，让他狼狈地湿漉漉着。 那种仿佛摧毁他十几年经验的混乱，用了很长时间才平息下来。可直到它平息了，仙道也无法为它命名。 他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不久后他从队友们口中得知，翔阳队的佐佐木教练辞职了，翔阳队招不到合适的教练，藤真暂代教练一职。 老实说，这件事让仙道很惊讶。这种仿佛儿戏一般的决定，真的是翔阳董事会做出的吗？如果在陵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假如有这种事发生，只有一个可能，学校可能不打算关注篮球部了——就好像陵南其实有几十个运动社团，有些弱社也根本没有教练。 但翔阳的篮球部是传统强部，会发生这种事，难道是因为学校和篮球部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仙道再度遭遇藤真，是在去年冬季选拔赛的联合决赛赛场上，也就是去年12月。那时的藤真上半场根本没有上场，仙道忍不住去用言语挑衅了他，但藤真并没有回应，反而只是冷静地朝他笑了笑。 藤真坐在场边的样子，和在场上截然不同，好像性格都变了。 仙道一直觉得藤真在球场上是很野的，甚至有点疯。他大概也是当时神奈川县内唯一一个敢，并且有能力跟海南的牧正面对决的人。 而在和陵南比赛时，藤真前半场根本不出场，这只能说明一点，在他眼中，仙道带领的陵南队可能还不够格。 那天仙道在半场结束前，把比分超过了翔阳6分，终于逼到藤真出场了。 那天藤真没有对他喷垃圾话，甚至没和他说一句话，他很快把比分追平，与陵南队交错着得分，最后胜了陵南3分。
第12章 仙道松开了藤真的手臂。那些不算太长的回忆，在涌入脑中时已经并不那么清晰。唯有跪在棒球场上的他，还有躺在篮球场上，捂着流血额头的他，不论多久，都好像烙印在自己脑中一般。 “休息一下吧，下午的训练量也不少吧？田冈教练可是出名的严厉。”藤真坐回床上，把腿盘了起来。 “应该没有藤真教练严厉。”仙道笑着说。 “哦？是吗？那下次来翔阳试试？”藤真把身体往床上一倒，说，“睡觉睡觉。你起来时记得叫我。” 仙道擦着头发，看着藤真抱着被子，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可能是因为很热，藤真没有把腿放进被子里，反而是架在被子上。他那条宽松的家居裤的裤筒几乎全缩到了大腿根部，修长而白皙，肌肉却非常结实的左腿，几乎是完**露在外。 仙道不自觉地走过去开了冰箱，拿出一瓶Aquarws，轻轻打开来，喝了一口。 可是藤真根本就没有好好睡觉，听到仙道开了冰箱拿水，就转身过来，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发出声音了。”仙道在自己的床上坐下，举起手说。 “你很喜欢喝Aquarws吧？”藤真问道。 “算是吧。”仙道回答道。 “你喜欢宝矿力吗？” “也可以。” 藤真问完这两句话，又转回去了。他的心脏忽然间急剧地跳动起来。花形的话不断地在他脑中重播：“他不但知道你喜欢喝这个，还知道你只喝这个。” “那你更喜欢哪一种呢？”藤真背对着仙道问道。 “我对水没有特别偏好，都能接受。”仙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睡吧，我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宿舍两张床都是靠着墙放的，藤真此时看着雪白的墙壁，心想：这我怎么睡得着？ 仙道果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房间里只能听到从窗外传来的蝉鸣，夏日的蝉嘶声势浩大，一刻不停地侵入未被关闭的窗内，伴随而来的还有涌动的热风，仿佛潮水一般拍击在藤真的后背。 中午不是睡觉的时候，中午为什么要休息？平时学校的中午只是留了吃饭时间罢了，现在这个休息时间是多余的。藤真只好这样想，睡不着的中午躺在床上做什么呢？ 虽然身体可以休息一下，可是不能动更难受吧？ 仙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他在做什么？藤真转身之前，他是坐在床上的，难道这么久了，他依然只是坐在那里？ 藤真快速地转过身，但他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仙道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儿。藤真转身过来的下一秒，就对上了仙道的视线，随后仙道就移开了视线。 而那一秒的对视，让藤真发觉，仙道可能一直都坐在那儿看着自己。 尽管藤真从小学开始到现在，收到过不计其数的爱慕，但他从不以为意。因为他客观地明白在他人眼中，他的稀缺价值在哪里。他对自己的外貌有自知之明，但心中其实有所嫌弃。如果可以选择，他甚至希望拿外貌换取哪怕多两公分的身高——因为外貌这个属性，在他眼中，对于自己不是加分项，反而是生活中种种不便的源头。 因为外貌被人轻视过实力，因为外貌被人轻视过头脑，因为外貌被人怀疑过意志力，因为外貌不能得到符合自身的评价，因为外貌被抹杀了作为运动员的许多努力。 尽管他从来没对他人说过这些，翔阳队的队员们对藤真的这个心理也略知一二。藤真兼职教练后，不但不允许女生围观篮球部，并且组织正规（只有男性）的篮球部应援团，禁止民间应援组织。同时加大全队训练量，制定比过去更严苛的训练达标要求。藤真执教一年的翔阳队，反而比过往任何时候的翔阳队更铁血。 翔阳队的队员，与其说是敬慕藤真，不如说被藤真的威严给压服了。在翔阳队里，绝对听不到任何人敢讨论他的外貌——最多也就是看到藤真留胡子哭着跑掉罢了。 可是藤真完全弄不懂，仙道在想什么。在他看来，仙道是个优秀的后辈，可怕的对手，这两个月会是他最可靠的队友。 从不自作多情是藤真的一个优点。他冷静下来以后，认为应该是花形把自己催眠了。如果一件事非常蹊跷，并且找不到合理解释，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只是巧合，就像刚才他误会仙道和流川一起出去一样，事实上那只是巧合罢了。 至于仙道为什么会看着自己，那当然是因为他动了，仙道才看过来的。 “我睡不着，还不如早点去训练。”藤真踢开了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仙道和藤真去到篮球馆时大约是下午两点，篮球场上空无一人。 田冈教练一向是严厉有加的，很少排这样松散的集训节奏，唯一的解释就是，教练中午让他们休息，只是意味着晚上要加练。 两点半左右，相田彦一忽然出现在篮球馆里，今早田冈教练让彦一录制了分组对抗赛以后，就直接把彦一留下来做助手了。本来田冈教练是想有活找仙道和鱼住干也行，最后发现这俩人太忙了，要是干了杂活还怎么训练，所以就临时把彦一叫过来打杂了。 “仙道学长！”彦一精神十足地朝仙道打招呼。 “彦一？你来帮忙吗？”仙道走过来，彦一立刻递上毛巾给他擦汗。 “哇！仙道学长，您刚才和藤真先生在一对一单打吗？”彦一探头去看仍在场上投篮的藤真。 “我们在练习中场防守下急停跳投，是固定动作，没有真的单挑。”仙道解释道。 藤真并不是好斗的人，可能是平常带队员训练比较多，有一套训练的流程，在训练场上似乎不喜欢临时起意地做些胡里花哨的对抗，他觉得那样有些浪费时间，挑战别人前不如练好自己基本功。 “是吗？”相田彦一挠头，“没想到仙道学长和藤真先生私下打球竟然也这么严肃。” 仙道回头看了一眼球场上的藤真，说：“藤真是教练。” 相田彦一觉得仙道学长眼里都是笑，不过仙道学长本来就是脾气好又爱笑的人，可能和藤真先生一起练习还是很愉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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