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闻言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在浮沧回来之前他都不能见到父母了,还是念容见他失落,才拉着他来唐家散散心,谁知竟能峰回路转,忙道:“自然不嫌弃,娘子请说。” 小山请他进内室坐下,红玉和小绿在窗下二人煮茶,念容依恋地靠在父亲腿边。 就听小山道:“郎君可听说过托梦?” “托梦?可是不是只有鬼神能给人托梦吗?难不成凡人也能给凡人托梦吗?”马骥接过小绿奉上的一盏茶轻声谢了一句。 小山笑道:“是也,非也。所谓托梦,乃是魂魄于梦境中相聚。只是梦境并非一处稳定的地界,若无神物庇佑,又随时有被食梦貘吞噬的危险,故而活人甚少托梦。而阴间的鬼魂则可以借助望乡台的神光稳定梦境,不使梦境被食梦貘吞噬,故而鬼魂托梦要便宜得多。再者若是法力高强,构筑的梦境不畏食梦貘的,也可。况且如今正逢一个大好时机,步入腊月,天官渡厄,人间清气上扬,这段时间里妖异们都隐遁了起来,食梦貘虽不是恶兽,但也要避天官的锋芒,躲进了深山,不敢随意食梦,若是此时行托梦之术,十亭中是成了九亭的。” 一面说着,小山一面揭开了他方才捧来的储存香丸的罐子,用香箸从里面夹出了一个泛着琉璃光彩的豆大香丸。这香丸甫一被夹出罐子,便漫溢出一股振人心魄的清新之气,让人神魂陡然一轻,随机便欲混混欲睡。 小山微微一笑,夹着香丸的手腕轻轻一抖,那香丸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回了罐子中。 马骥方才酝酿的睡意便骤然间消失不见了。 “这香名唤振灵香,也有误传它叫做返魂香的,”见马骥听到“返魂香”三个字愕然的模样,小山安抚笑道:“不过它并无返魂香那样霸道的功效,还请马郎君放心。” “这——” 话虽如此,但听到大名鼎鼎的“返魂香”,难免还是让他踌躇,毕竟之前他和孙子楚相处过,知道那位孙郎就是被返魂香从阴土呼唤回来的,连阴阳两界都能突破,可见这香的效用是何等的霸道。 何况之前浮沧多次对他说,唐家的底深不可测,唐娘子绝对没有看起来这样单纯无害,两厢衡量之下,他实在是无法轻易决定。 “抱歉。”马骥向小山拱了拱手,表示自己还是不敢轻易尝试这样的方式。 小山体贴地表示无妨,他只是给马骥提供了一个建议,采不采用并不重要。又见马骥言谈之中几次都畏惧的避开存放振灵香的罐子,小山弯了弯嘴角,也善解人意地让小绿把这存香的罐子先捧下去。 又闲话了几句,马骥从唐家买了些熏屋子的辟寒香便告辞了。 小山笑着送走了马骥父子,全做没看见香玉给小龙君的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直到他们父子上了门口的马车,才返回了内室。 “主人,可惜了这单生意没做成,不然年前又要大赚一笔了。”小绿跟进内室,给小山奉了一盏茶有些叹惋地说道。 小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你怎么知道这单生意就做不成呢?等着吧,很快生意就要上门了。” 果不其然,没两天,马骥便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了铺子里。 “唐娘子,我想请您帮我行托梦之法,不知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2 20:52:03~2023-02-01 15:0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海棠 20瓶;九尾狐殿下 17瓶;晚来天欲雪、最爱来生成猪……、鹤汀 10瓶;D、江百川奈子、凯瑞平安 5瓶;LING 2瓶;白花花、黑心甜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玄香太守(二) 马骥本想着那托梦之法乃是险招, 不如再等等,等到浮沧回来之后,他们再渡海前往长安也不迟。 谁知道当晚他便做了一个噩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许是白日里把小山说的托梦之术听到了心里,睡下之后, 他便也恍恍惚惚进入了梦境之中。 一轮明月高悬, 月光亮澄澄的照耀着大地, 把地上镀了一层银似的, 马骥恍惚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迷迷糊糊地乘着月光向前走,许是在梦中的缘故,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风一吹便能乘风而起, 只是此念一起, 胸口骤然便感到一个东西贴在胸口,变得滚烫, 烫得他原本糊涂的神思顿时清醒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 还不等他想清楚,便见眼前已经出现一座城池,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前方正是这座城池的城门处,大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十分繁华的样子。 城门口有一对儿男女正相携着要进城。那男子抻着头正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与他相携的女子则掩袖一笑,用手指在口中沾了些唾沫涂在了他的眼睛上,那男子便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喜形于色地拉着她的手说了什么。 见这二人即刻就要走, 马骥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贤伉俪请留步。” 那二人闻声一顿, 转头便见马骥走到跟前,袖手一礼,“在下马骥,长安人士,梦中神游至此,见贤伉俪似乎知道此处乃是何方,因此冒昧上前打扰,失礼了。” 那二人听马骥称呼他们为“贤伉俪”,双颊便都红了,那女子更是羞涩得躲到了男子身后。 而那个男子则是上前还了一礼,拉着那个女子介绍道:“在下王鼎,太原人士,这是内人伍氏。” “秋月见过郎君。” 这女子自称叫做伍秋月,被那王鼎拉着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怕羞,而是落落大方地出来也跟着见礼。 三人叙过名字经历之后,马骥方知道此处乃是靠近江南润州的一处阴间大城。 “......这样说,王郎是因为好奇阴间是否也有城池,所以跟着尊夫人一道来此处见识的咯?” 三人说得投机,便进了城寻了一家酒肆坐下闲谈,听王鼎说了自己与伍秋月结识的经过以及来此处的缘故因而如此问道。 伍秋月在一旁为他们添茶布菜,她与王鼎眼神缠绵,二人默契十足,闻言不由相视一笑。 伍秋月道:“我家郎君素来胆大,知道奴是鬼魂也色心不改。”她先是打趣了一句,又道:“只是这也是他的好处,不因为奴的出身,就轻视奴,只图一夕之欢。我二人既打算缔结白首之约,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他既然想来阴间看看,那奴便带他来就是。” 马骥见他们感情深厚,便也打算就此打趣两句,谁知话还没有开口,便见酒肆门外一队皂衣小吏用枷锁,锁着数个人从酒肆门口路过,里面骇然就有他的父母双亲。 他震惊地就要站起身,只是有人比他更早地站起来,惊呼道:“哥哥,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说着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拉住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与他携手相泣。 马骥也赶忙上前找到自己的父母,骇然地询问道:“阿耶阿娘,你们怎么会被人抓到阴间来?” 那老夫妻亦是没想到在此处还能与儿子相遇,眼泪像是雨水一样流下,马骥之父说,“我们也不知道为何,本来在家里好好的,前几日还收到了你托人带回的书信,心中还稍微放下了些对你的担心,谁知一夜之间,就被人带到这里来了。” 马骥之母谈及此也是泣涕涟涟,拉着儿子的手,恋恋不舍地抚着。 那边王鼎更是怒发冲冠地叫嚷了起来:“我哥哥是奉行礼义的君子,如何这样像是对待犯人一样捆着他!” 而伍秋月则是好声好气地恳求几个小吏放了这几人,但那几个皂衣小吏却十分不客气地一把将她搡到地上,竖着眼睛傲慢道:“我等是为泰山府君办事,奉府君之名抓捕阴司逃犯,尔等竟敢枉顾府君的命令,还不快快走开,不然我就要治你们一个妨碍公务的罪责,一同抓去审理!” 这时王鼎的哥哥道:“这是长官们的命令,他们也是按照上面的法令办差。”但是暗中却塞了一张小布条给弟弟,一面要求弟弟不许再阻拦皂隶们的道路,跟着就要走。 马骥之父见王鼎的哥哥这样说,也忙推着儿子离开,只嘱咐他以后要好好过日子,这许是他们夫妇的命数不好罢了,万不可得罪阴司的差吏。 马骥如何肯答应父亲,他正想上前搬出浮沧的身份说情,谁知就在这一刻,忽觉天旋地转,居然就从梦境中醒来了。 小山听了马骥所叙述的梦中的经过,尤其是提到了那几个差吏是奉了“泰山府君”的命令之后,眼底滑过一丝暗芒,但他随即便遮掩了过去,若无其事道:“既然这样,那我预备一下,便送马郎君在去梦境中。” 说着,小山便吩咐小绿和红玉布置起来,自己则去了楼上去寻师傅。 他本以为只是一件送人探亲的小事,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泰山府君”的头上。而且听马骥的叙述,那几个小吏抓来的鬼魂皆是有来历的,除了马骥的父母牵扯到龙族,那个王鼎兄弟与太原王氏之间也颇有牵连,考虑到如今正值各方势力战队的关键时机,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那些抓人的皂隶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听了泰山府君的命令吗? 恐怕,未必啊。 他上来时,师傅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他执笔站在案前俯身绘着一副画卷,小山走上前去,为他研磨,只见案上铺陈着一幅水墨绘制的阴间官衙图景,明明只有黑白二色,却阴森恐怖非常。 当中一个恶鬼坐在堂上,身穿赤色圆领袍,头戴乌纱襥头,像是此处主官的模样,正威风八面地捻着胡须,闭目养神,堂下两个小鬼身穿皂袍,像是差吏的样子,正从一个被绑在条凳上的书生大腿上割下一块儿肉来,谄媚地要奉上给那个恶鬼。 再看这衙门东西两边立着两块石碑,上面用篆书刻着斗大的字,左书:孝悌忠信,右书:礼义廉耻。大堂正中则挂着一块儿牌匾,上书:考弊司三个大字。大门边还挂着一副楹联,上联是:曰校曰序曰庠,两字德行阴教化;下联是: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 配合着那堂上大鬼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堂下小吏残酷谄媚,恶形恶状的画面,可谓是讽刺得入骨了。 小山冷笑道:“看来阴间也腐朽得很了。” 师傅此时已经描完了最后一笔,见他如此愤愤不平,研磨的时候像是要磨刀一般用力,忙放下毛笔,按住小山研磨的手,笑道:“何必拿好东西置气,你新制的这墨极好,可别浪费了。”又说:“你既厌恶这恶鬼,等会儿便一起去把他杀了就是。” 听师傅这样轻飘飘地就处置了画中的恶鬼,小山原本酝酿了一会儿怒火,便像是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啪的就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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