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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早醒来，意识到周围一片漆黑时，伊恩就已经安然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他并没有丝毫难过或是歇斯底里，只默默庆幸着自己失去的不是听觉，那只会给他身边的人添更多的麻烦。 斯内普看着淡定的伊恩，握紧了漆黑衣袖下的双手，暗暗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俯下身子揽着伊恩让其坐回到了沙发上。卢修斯也愧疚的低下头，他对自己伴侣的亏欠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根本弥补不过来。 “我想带他回马尔福庄园静养，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没有任何人公布过伊恩因灵魂伴侣而觉醒魔法生物血脉的事情，自然，他的监护权就没有落在身为伴侣的卢修斯手上，而是被魔法部直接判给了其教父斯内普。 这是大概是身为贵族且长久处于高位的卢修斯第一次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对自己的好友恳求着。为了那个被他伤害至深的孩子，为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错过的命定伴侣。他只恨不得那些伤痛是反噬在自己身上的，只恨不得回到过去好好对待伊恩。 斯内普沉默着，神情犹豫复杂。他又何尝不想亲自照顾这个孩子，好歹赎清一点罪过，能多多少少弥补一些。但又担心自己粗心大意，性格阴沉，一不小心就会吓着伊恩。 一旁一直乖巧坐着的伊恩，在听完卢修斯的请求后却显得非常不安。他低垂着头，绞紧手指，轻声开口：“其实……我有住的地方。就在蜘蛛尾巷二十三号，距离斯内普教授家并不远……抱歉教授，我，我不是故意要选在那里的，只是恰巧蜘蛛尾巷有要便宜售卖的空房……” “如果可以，能麻烦您回去时顺路把我送回去吗……当然，不行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这样，就不用麻烦任何人了。”好像这是一个极其不可理喻的要求一般，他的声音很小，语速却很快，唯恐质疑和拒绝来的太迅速。 伊恩的话音刚落，卢修斯和斯内普不禁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痛惜之色。 杂糅着各种情绪的痛，直锥心底，让卢修斯难受的无以复加。现在，这已经不是斯内普愿不愿意的事情了，而是伊恩自己画地为牢，不敢再跨出未知的任何一步，亦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了。 “还有，对不起，先生。我这副模样就算是跟您回去了，也只是废物一个，不能再帮到您任何。实在是……抱歉。或许等眼睛恢复了，不，庄园内可能也不会养着一个没有什么用的人，还是不要浪费那么好的客房了。说到底，我现在只是一个累赘罢了。”他还记得，最初到马尔福庄园时，卢修斯对他说过的话——‘这里可不养废物’。 以前，他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尚且还能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魔力检测修补着庄园外围的防御；可以当德拉科的陪练；可以管理庄园内圈养的那些比较危险的动物；可以是家养小精灵任凭差遣。但现在，只怕是让自己苟且的活下去都有一定的难度，更遑论其他了。 卢修斯站起身，从长沙发的另一端走到伊恩的面前，半跪下去。他眼角湿润，小心翼翼的将伊恩的双手捧到自己手中，看着那个孩子想要抽出去却又不太敢动的手，虔诚的吻了上去。尽管一触即离，却仍是把伊恩惊的不敢动弹、心跳如雷。 失去了视觉，一切的触感都是那么鲜明强烈，冰冷粗粝的掌心在感受过仅片刻的温软细腻之后，慌乱的就想要蜷缩起来……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相信，是害怕，对吗？怕我会再次拒绝，怕我……变本加厉的伤害。” “对不起，我终于知道，你当初的煎熬了。都怪我，刻意的去忽视这一切，去肆无忌惮的践踏……” “以灵魂为契签订的契约，怎么可能不爱啊。唯有不敢，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折磨自己。我怎么，能明白的这么晚……”卢修斯几近泣不成声，眼泪也顺着脸颊依次滑落，“试着，相信我一次可以吗？就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真的。”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好似被调换，卑微哀求的那一方，转变为了曾经对伊恩的情感最为不屑一顾的卢修斯。 正如当初，伊恩为了卢修斯的信任，百般哀求一样。 “先生……”伊恩焦急的抽出手，从口袋中翻找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颤抖着手递到了卢修斯的手中。如果能看见，他一定相信，这该是先生最为狼狈脆弱的模样。翻找以往的记忆，哪怕是面对多方施压，铂金贵族也始终是优雅从容的。 但现在，因为他的无理取闹，不仅让先生自责，更让先生为他而哭泣。自己这实在是，罪无可恕。伊恩抿紧嘴唇，歉疚的低下了头。 卢修斯接过手帕，小心仔细的收了起来。见伊恩低垂下头，便当他默认。随即卢修斯起身，温柔的环抱住伊恩，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道： “让我带你回家，可以吗……”
第41章 最终，伊恩还是跟着卢修斯回了马尔福庄园。斯内普也为他申请了休学，这大概是霍格沃兹史上的第一例。 他们通过地窖壁炉回到了庄园，从一楼的正厅到三楼走廊尽头卢修斯的房间，期间全部路程伊恩都是被卢修斯抱着走过的。意识清醒的伊恩依旧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动作几乎与斯内普上次抱他时别无二致。只是多了更多道歉和菲薄自欺的话语…… 卢修斯此时却好似拥有无尽的耐心，他并没有急着将伊恩放到床上，而是先坐在床边，温柔的哄诱着怀中的孩子。他依稀记得曾经抱年幼的德拉科时，调皮的孩子不仅会用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更会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表达亲近之意，又或者会用手指扰乱他的发丝。 以前，尊贵如斯，骄傲无比的铂金贵族，是绝对不可能屈尊纡贵地去体验被施舍的那一方复杂的感情。自然，更加不可能知道伊恩的内心会有多么卑微。对方的感受全权来自于他的施舍，长久以来便形成了刻入骨髓的自轻、自贱。 如今的卢修斯算是悔悟了，他曾对伊恩的伤害，现在正被伊恩无意间的举动一一返还。没有暴力，没有实质，并非刻意却残酷无比。卢修斯只是把当初的那些情景再粗略回忆一遍，就足以让他自己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卢修斯轻柔的执起伊恩的手，引导其揽上自己的肩颈，一边还不忘温柔否定着伊恩喃喃着的轻贱自己的言语。他想从最简单的接触开始，一步步的教会伊恩如何接受自己。 到底是压抑的太久了，伊恩只能木讷的顺着卢修斯的动作生涩的搂住，脑内一片混沌。若说遵从灵魂伴侣的本能，他应该极为开心的反抱回去才是，可长久以来的克制却深深烙在了骨髓里。如此，他也只是咬紧着下唇，任由心底的渴望疯狂蔓延，不去理会。 但太多太多汹涌而来的感情却在不断地冲击着理智与心脏，造成了仿佛窒息般的闷痛。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终于，伊恩还是没能忍住那般复杂的感情，不禁轻泣出声。 只是，他竟连哭泣也是极为压抑的——细细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眼角的泪痕也清浅无比。卢修斯自然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情绪，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手揽着伊恩的后腰，另外一只手则轻轻拍抚着伊恩的后背。 他让伊恩的依偎进自己怀中，低垂着头，用平生最为温柔的语气，低声说着伊恩曾经即使是梦里也不敢有任何妄想的词句。 他的先生在他耳畔对他说爱他，承认了他这个灵魂伴侣。 这难道不是幻觉吗？ 伊恩啊，你到底是怎么敢想的呢！ 看着神情中依旧带着茫然自责的伊恩，卢修斯就宛如一个丢了糖的孩子般失魂落魄。 “没关系，慢慢来……”他在伊恩耳边轻声呢喃着，眸中尽是悔恨与愧疚。 夜晚，伊恩局促不安的半倚在床头，袒露着肩膀处的伤口，方便卢修斯为他换药。他自身混乱不堪的魔力致使那些普通的创伤愈合药剂对他而言再难生效，为此，暂时失明的他不得不麻烦他人。同时，他内心也为此煎熬着、自责着。 先生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一定非常不喜欢血的腥味吧，万一不小心染脏了先生的衣物，又该如何是好。先生实在是太善良了，明明可以把他随便撂在一边的，却还是选择帮他上药。 待纱布裹好之后，伊恩斟酌了一下语言，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先生，谢谢您。其实，您可以完全不用管我的，实在对不起，我总是……在添麻烦。而且，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您不回房间休息吗？忙碌了一天，一定很累吧。对不起先生，都怪我，太没用了……” 卢修斯恰好剥完了一颗糖，喂到伊恩嘴里的同时柔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一定不会食言的，试着相信我一次好不好。而且我并不会觉得麻烦，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灵魂伴侣，做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橘子糖的甜味取代了特制药剂淡淡的苦涩，伊恩不敢肆意的翻动舌尖去品尝，唯恐它融化的太快。只如莫大的恩赐般，虔诚的含在嘴里。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说对不起了好不好。那么久了，一直都我在亏待你。苛责打骂，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该道歉的人，是我。”卢修斯慢慢的靠近，在伊恩肩膀处裹着的纱布上轻柔地落下一吻，深情款款。 他想要一寸一寸的吻过伊恩身上的伤痕，再吻去这个孩子眼角的泪滴，最后，直视着爱人的宛如夜空般漆黑寂静的双眸，认真的说出‘对不起’和‘我爱你’。但卢修斯知道，他如果真这么做了，一定会吓着伊恩的。 他希望，可以再次听到伊恩对他说‘喜欢你’；希望看见这个孩子发自内心的笑容；希望他的爱人可以骄纵任性，毫无顾忌的依赖着他。 大概是感受到了卢修斯的注视，伊恩默默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团成一团，不想再让那丑陋的伤处污了先生的眼睛。许久，他见卢修斯仍未有离开的意思，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浮上了心头。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沙哑：“先生，这是……您的房间，对吗？”接着，想到了方才自己放肆的行为，伊恩顿时慌了神，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贵族们的规矩一向繁多，以他的身份，可能连客人都算不上，又怎么能冠冕堂皇的躺在主卧之中。何况…… 他可还记得当初，喝下增龄剂的他在舞会时，把掺有迷情剂的酒递给卢修斯后，发生过的事情。虽然多半是老艾维斯的逼迫和怂恿，但不可否认，他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第二天卢修斯就亲手打碎了这个幻想，身上的伤尚能花时间养好，但那刻骨铭心的痛却让他怕了。 话音刚落，卢修斯瞬间就发现了伊恩的异样，几乎是在对方动作的第一时间就连人带被的抱住了伊恩。同样，结合伊恩惊恐的神色和莫名其妙的问题，某段极为糟糕且一直被他刻意去忽略的回忆也逐渐浮现在了卢修斯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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